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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日夜兼行,十多日後,急行去支援的掖北軍終於到了欒城以南的杏縣,大軍得以稍事歇息。

此時已是春日,若在掖州城,當是春華盛開之際,靠北的杏縣卻依舊寒冷,灰濛濛的陰雲不辨天日。

陸崢和陳炯站在荒野的山頭,遠眺著地勢。

“大哥,你說這仗得打到什麼時候。”陳炯裹緊了身上的襖子。

“聖意難違。”陸崢沉默著只說了四個字。

其實誰都知道這仗打的並沒有多大理由。

這裡本來就是兩國邊界,打來打去這麼些年,百年前是這邊的,早幾十年是對面的,這幾年又是這邊的,百姓都不知混了多少輩,誰又能真正說清是哪國的。

若遇到了愛休養生息的皇帝,邊界自然能平和幾十年,百姓也能過幾年太平安穩日子。

但今上不是。

當今聖上年歲已高,朝中太子黨和晉王黨相爭激烈。

太子出身嫡系,但母族多為文臣,並無太多兵權,是主和一派。

晉王雖說明面上的兵權擁護也不多,但卻是積極的主戰一派。

最重要的,是聖人好戰。

晉王也明白這些,因此不停地攛掇聖上出戰,美其名曰宣揚國威,擴展疆土。

太子多次勸阻,太子黨的文臣成天上奏,阻撓出戰。

人上了年紀,就見不得忤逆,老皇帝對太子的厭惡幾乎是明擺著。

晉王因此越發得勢,風頭已經壓過太子。

“好想趕緊打完回掖州。”陳炯又重複了這一句。

陸崢聽得耳朵都起繭子了,這一路二弟不知道說了多少遍。

“那天我聽到了。”陸崢壓在心頭多日,終於找到了只有他和陳炯獨處的時候,“弟妹說等你回去,就做真夫妻?”

陳炯沉默了許久,一向能言的他安靜地好似沒有聽到。

良久良久之後,他似是想通,語氣輕鬆道:“大哥,此事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得答應我,不告訴第三個人。”

“好。”陸崢答得極為清晰,話音迴盪在光禿禿的山林間。

“我自幼家貧,家裡只有老母,在興州大山裡砍柴為生。”

“嗯,這我知道。”陸崢眼睫微抬,示意陳炯繼續說下去。

他倒要聽聽,那女人是如何哄騙陳炯入贅的。

“大哥,我從沒告訴過你,我母親是如何死的。”

“她去縣集買野菇子,想給我攢聘禮,被知縣的馬車壓斷了腿,安了個擾亂知縣公務的名頭,打了一頓後丟到了亂葬崗,奄奄一息,命懸一線。”

“母親拼命爬出了亂葬崗,撐著最後一口氣想再見我一面,卻昏倒在路邊。”

“是蘇酥救了我母親,把她送到醫館,待她醒了後,問清楚情況,又叫人告訴了我,我才見了母親最後一面。”

“我氣不過知縣此舉,母親死後提了斧頭就殺去衙門,被狗官打了個半死,拼命逃回了大山。”

“衙役搜山時,差點找到我,是蘇酥故意給衙役指錯了方向,我才在大山裡苟且了下來。直到後來狗官被抓,我才敢從山裡出來。”

“蘇酥於我,有救命之恩,還是兩次。”

“我想報答她,自願賣身蘇家燒餅鋪給她做一輩子工,她卻拒絕了。她說我斧頭使的挺好,不應當埋沒在她的燒餅鋪子裡。”

陳炯說的這裡,臉上滿是溫馨地笑了笑:“她還嫌棄我肯定吃的多,她可養不起我這樣的夥計。”

“後來,蘇酥意外懷了孩子。”陳炯的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憤恨。

“她被退親後沒多久,就發現懷了孩子。岳丈大人本就身體不好,更是被這一連串的事打擊的病重。”

“蘇酥不忍離開岳丈另嫁他戶,但人言可畏,她肚裡的孩子需要個父親。”

“她找到了我,問我還願不願意報恩。”

“我怎會不願,我高興的都快要瘋了。別說入贅做個假夫妻,就是一輩子給她燒爐子做餅,我都樂意很。”

“我看著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來,被孕吐折磨的吃不下飯,大著肚子還依舊要保住燒餅店,就只有心疼她。”

“我每天都陪著她,照顧她和肚子裡的孩子,照看病重的岳丈。但狗皇帝強行徵兵,樂寶才滿月,我就不得不從軍入營,遠赴掖北,留下她一個人孤身照顧病重的岳丈和年幼的樂寶。”

沉默了許久的陸崢警惕地再次確認了四周沒有旁人,卻沒有呵斥陳炯違逆的話。

“沒等我回去,岳丈還是去了。她一個人帶著個小女娃,被族中眼饞的人想方設法地想吃絕戶。”

“他們造謠說我早就死在了戰場,說蘇酥一個帶著女娃的寡婦,不配佔著蘇家的祖產。他們想強佔了燒餅鋪,把蘇酥賣給年過半百的富商。”

“後面的事你都知道了,蘇酥給我寄了求救信,我趕回去接她時,她正在被一群族人塞進那富商的小轎。憑著兩杆斧頭,我嚇退了那群吃人的族人。沒幾天蘇酥她就賣了燒餅鋪子和祖宅,隨著我來了掖州城。”

“我們說好只是給孩子個身份,她與我有恩,我不會對她做那樣的事情。況且之前她懷著樂寶,後來岳丈一年的重孝,因此我們從未同房過。”

說到這裡,陳炯難以抑制的激動了起來:“大哥,那日你聽到了吧,蘇酥她接受我了!她說要與我做真夫妻!她說要做我真正的婆娘!”

“大哥,我每一日都在盼著回去,見到蘇酥,看到樂寶。”

“樂寶雖不是我親生,但我看著她在蘇酥的肚子裡一天天鼓起來,看著蘇酥生了一天一夜才生下她,親手給她換尿布穿衣裳,夜裡一遍遍地哄著樂寶睡。來掖北後,我心裡也總惦記著樂寶,想她長多大了,夜裡會不會鬧騰蘇酥。大哥,在我心裡,樂寶她就是我的親閨女。”

陸崢聞言,長長地嘆了口氣。既然如此,還能如何?看來二弟是認準這位弟妹了。

他還是試圖說些什麼:“雖說她與你有恩,既已入贅,你照顧娘倆一輩子是應該的。但男子漢大丈夫,在家也還是要有些夫綱的,不能太慣著女人。”

“我和蘇酥不需要那些。我就是喜歡她,喜歡她的一切,喜歡她管著我。她若是不說我,我才覺得渾身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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