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霜寒露重,深秋的黎明涼意襲人,沈謠合了合衣襟,清著嗓子乾咳一聲。
旁邊的沈謙立刻將手中的軍用水壺遞過去,笑容討好道:“姐,喝水。”
對面坐著的大嬸見狀笑著誇讚道:“這弟弟真貼心。”
沈謙心裡嘀咕,他敢不貼心麼,這是在外面,大丫發起瘋來都沒人攔!
此刻,姐弟倆正在去往縣城的牛車上。
鄉親們去縣城都是天矇矇亮趕早出發,這樣能餘富出更多時間來辦正事,太陽沒有出來,就冷了些。
姐弟二人此行是為了還錢的。
昨兒沈謠說要跟著去,劉蘭花立馬贊同。
地裡已經結束了秋收,但村子裡還有很多雜活,明兒她和丈夫上午去賺工分,下午還得去花嬸子家,根本走不開。
兒子自己拿十塊錢回縣城她不放心,沈謠願意跟著正好!
晚上睡覺時沈謠依舊住在西屋,叫囂著讓沈謠滾出自己房間的沈謙,則是跟著父母住在了東屋炕上。
沒辦法,根本打不過!
晚上母子倆小聲說了很久話,劉蘭花勸兒子別跟大丫頂著來,說她腦子受刺激了精神不好,還說如果大丫真去告了,他的書也讀不成了。
沈謙很會審時度勢,現在家裡情況很明顯,對大丫他們來武的,打不過,來文的對方手裡有把柄更不行。
在東屋到了二半夜才睡的沈謙明白了,他只能忍!
有句話諺語是這麼說的:軟的怕硬的,硬的怕橫的,橫的怕楞的,楞得怕不要命的。
在沈家人眼中,精神受刺激的沈謠就相當於那不要命的。
劉蘭花再潑辣又如何,沈謙再混不吝又怎麼樣,他們只能讓著哄著,儘量別讓“瘋子發瘋”。
牛車到郵電局所在的街口停下,趕車的大爺交代眾人下午兩點回去,想坐車的別遲到。
沈謠稍微適應了牛車的顛簸,這次沒像上回那樣一臉菜色,抬眼看到對面牆上的標語,她微微挑眉。
沈謙見沈謠不動,順著視線看去,只見上面白色字體粉刷在牆面上寫著:嚴剎賭博歪風,淨化社會環境。
“我們只是偶爾打牌玩,就大力哥我們四個沒外人,可算不上賭博。”
沈謙小聲反駁,昨天他也是這麼跟爹孃解釋的。
這口吻何止是不悔改,沈謙完全沒意識到入套了,輸掉十塊錢只當自己運氣不好。
沈謙對父母說這些的時候很理直氣壯,眼下說完聽到姐姐冷哼一聲,他心裡說不上來的發虛。
昨兒捱揍的地方又密密麻麻疼起來了。
“姐,咱們快去找大力哥吧,我給你介紹認識一下,你就知道他們都不是壞人了。”
沈謙趕緊轉移話題。
沈謠睨了便宜弟弟,“還不帶路?”
“走走走,這就走~”
姐弟二人離開後,從不遠處跑來一個穿著軍裝的年輕男人,他左右看看撓了撓頭。
奇怪,他好像瞧見秦副團的愛人了,怎麼一轉眼不見了,難道是看錯了?
*
瑞安中學
紅色的牌匾在陽光下說不出的肅穆,沈謠雙手抱臂,側了側頭道:“怎麼來你們學校了?”
“咱們從學校西牆邊走過去,這樣抄近路,不然繞遠得多走兩條街。”
沈謙口中的大力哥,就在學校後面建築樓裡當搬運組的臨時工,平日負責推沙子運磚頭的力氣活。
學校西牆的小道旁,沈謙怕沈謠不耐煩討好道:“姐,再走十分鐘,前面拐個彎兒就到了。”
“呦,這不謙哥麼,怎麼著,跟小姑娘出來約會呢?”
拐角處,三個穿著汗衫的男青年擠眉弄眼地說著,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的年紀。
沈謠掃過幾人的穿著,心中吐槽,這麼涼嗖的天兒也不嫌冷,不過眼光還是不錯的。
已經是四歲孩子媽的沈謠臭美地摸了摸臉,嫩!
“他們之前總欺負我,大力哥幫我很多回。”
沈謙就是這麼跟大力哥認識的,西牆這邊是幾人經常出沒的地方,平常沈謙寧可繞遠路都不往這邊來。
因為跟著沈謠,沈謙想著趕緊還完錢,然後他回學校離沈謠遠遠的。
沒想到正好撞到這三個混混頭上。
“他們為什麼欺負你?”沈謠問。
沈謙支支吾吾,他總不能說因為自己太顯擺,所以被盯上的吧?
像這次出門帶的軍用水壺,放在普通人家是相當稀罕的東西,沈謙的同學都沒有。
這些年原主沒少給親弟弟倒騰東西,丈夫的舊軍裝、新棉鞋、軍用飯盒等等。
這讓沈謙在學校嘚瑟極了,自然惹來了看不慣他的人。
“謙哥這水壺不錯啊,借哥幾個用用?”
說是借,三人拿到手裡以後沈謙甭想再碰了,深知被借走會一去不回的沈謙,抱緊了懷中的軍用水壺。
“姐~”
沈謙往沈謠身後躲了躲,媽媽說犯瘋病的人力氣都可大了,昨天自己被按地上毫無還手之力,所以姐姐應該能打過對面三個人……吧?
打?那多麻煩!
沈謠看了眼不成器的弟弟,拿起牆邊的一塊木頭掂了掂,頗有重量。
“躲在女人背後算什麼男、”
站在前面嘲笑沈謙的混混話語頓住,嚥了咽口水把後面的話吞回去了。
手腕粗的木頭就那麼硬生生豁開!一分為二的木頭被小姑娘拿在手裡咯吱咯吱響,一點點捏碎成塊。
木塊摩擦發出的聲音,讓人聽著瘮得慌,彷彿碎的是他們骨頭一樣。
三個人轉身跑了。
年輕小混混最識時務了,打不過就跑這是生存的必備技能,那小姑娘捏碎木頭時表情雲淡風輕的樣子,連眼睛都沒眨。
是個狠人!
好漢不吃眼前虧,等下次他們人多的時候再會一會!
沈謙看著三人狼狽的背影,還有些沒反應過來,平日逞兇鬥狠的傢伙就這麼跑了?
果然,自己在大丫跟前認慫根本不算什麼,那三個小混混都不敢呢!
沈謠對這個場景很滿意,有時候能威懾就威懾,武力解決不是上策,她拍掉手上的木屑揚聲道:“出來吧!”
這段表演,要震懾的可不止是那三個混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