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墒在房間裡沒待多久，就聽見傭人敲門的聲音。
“少爺，先生和夫人叫您過去。”
尹墒把東西收好，然後去了父親的書房。
他敲了敲門，便聽到了父親的聲音。
“進來。”
尹墒推開門，就看到父親在用帕子擦拭鎏金的波斯算盤，小指上的翡翠扳指時不時和算盤相撞，發出冷硬的聲響。
尹老先生靜默的立在那兒，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兒子進來了一般，可那雙和尹墒一模一樣的眸子中，佈滿了無形的謀算，他鳳眸半垂，眼尾帶著三點青斑，唇角始終懸掛著若有若無的弧度。
好一會兒，他才將目光移到了尹墒身上。
書房裡的氛圍很是壓抑，尹墒長得更像尹老先生，但卻完全不抵他老謀深算。
他要正直多了。
儘管尹老先生常跟這個兒子說無奸不商。
尹家不是一直都有錢的，更不是什麼世家大族，那麼大的產業全憑著尹老先生一手打下來，如今尹家更是成了祈城的財閥之一。
他過去過的苦，對兒子也不想那麼嚴苛。
但是尹老先生也在心裡懊悔過，比起自己，尹墒的心性偏純良，這對他以後要走的路來說，不是什麼好事。
“聽你母親說，你凌晨就出去了，現在才回來。”
尹墒沒應答，他自顧自的反問了一句，“父親和母親如今已經有空到要對我的行蹤瞭如指掌了嗎。”
尹老先生聽到這話笑了起來，“你呀，總是搞得要和我還有你母親針鋒相對一般，性子這麼倔也不知道隨了誰。”
尹墒抿緊唇，他腦海中出現清清的身影，她常說自己像個木頭疙瘩。
可如果這事換做是她，會怎麼回答？
尹墒知道她不喜歡自己，這些年來，他說話做事開始有了幾分她的影子，只是在她面前卻總是像塊木頭。
“可能，基因突變。”
尹墒剛說完這話，就看到父親將算盤放在了桌子上。
尹老先生走到他身邊，心情看起來不錯，或許是因為剛剛兒子的那句話。
他很希望尹墒多有點攻擊性，這樣以後他才能放心自己唯一的兒子安穩的立足於世。
“你如今也不小了，你母親說，想給你找個聯姻對象，提前訂婚，等你到了年紀成了家便安定，你也能更專心的去繼承我的產業。”
“我聽說……”
尹墒打斷了他的話，他面上沒什麼波瀾，聲音也淡淡的，“父親教過我，不要總是聽，要去看，您如今為何總是聽說。”
他這是不太高興了，整天被聽說，整天好像被人監控著一樣，父親不如一開始就把他培養成一個傀儡，幹嘛還像父子一樣相處。
“尹墒，你知道我要說什麼，你母親不是不讓你和那姑娘來往？”
“她的性格你也知道，哪天惹急了，保不準對那女孩做些什麼。”
尹墒攥緊拳頭，袖子下的手臂青筋都鼓了起來。
父親和母親沒什麼感情，他獻祭自己的婚姻，心思全部放在事業上，母親也是人，卻被如同空氣人的丈夫，逼得常常歇斯底里。
這個家，沒什麼溫情。
他更不期盼以後會有。
江清靈是他唯一的逆鱗。
“你們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去做，唯獨不能動她！”
尹墒聲音都粗了幾分，“她一根頭髮都不能少。”
尹老先生又笑了起來，兒子什麼性格他這個當老子的最清楚不過。
還是太稚嫩了。
“那你就該聽你母親的去聯姻，私底下養著她，你母親不會干涉。”
尹墒不認同他的話，“我不可能讓她做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婦，她的心氣，也絕不會屈居於此。”
尹老先生像是覺得可笑，“一個連自己命運都掌控不了的小姑娘，她的心氣算什麼，順從你母親，對你對她都是好事，她若真有什麼理想抱負，搭上尹家，比她自己追求什麼要快多了。”
“只要她不貪心。”
只要她不影響尹墒的事業，乖乖的做一個小情人安撫好尹墒，尹老先生還是很願意幫助這個女孩的。
“我不想像您一樣。”
尹墒盯著他。
他的父親表面上溫潤沉穩，和母親相敬如賓，私底下卻在外面養女人，那些女人全被注射了不能懷孕的藥劑，他看似很寵愛她們，實際上所謂寵愛也不過是一灘爛泥，他想要光鮮亮麗又想要享樂，所以不允許自己的人生冒出任何汙點，包括私生子。
尹老先生臉上的笑容終於緩緩消失，他看著面前他最引以為傲的獨子，怒意升起又落下。
“罷了。”
尹老先生轉過身，“最近的項目，你處理的很好，可以適當放鬆。”
“您望子成龍，我不敢懈怠。”
尹墒說完就走了出去。
他剛深吸氣想要去公司，就又被母親叫住。
那個總是衣著華貴的母親走到他面前，溫和的幫他整理著衣服。
“阿墒，你父親跟你說了沒？”
尹夫人拉著兒子的胳膊帶他坐到沙發上，“今晚有場宴會，一會兒你就換身衣服，你看你這衣服都皺了，媽怎麼跟你說的，你是尹家唯一的孩子，出門都代表著你父親還有……”
尹墒坐在那裡像個工具人一樣聽尹夫人絮絮叨叨。
他便整個人神遊起來。
尹墒有個習慣，一被母親嘮叨，他就想著江清靈。
小時候他被母親罰抄書的時候，常常寫到手都破了。
那時候他心情壓抑，就總是去看河對面那個牙尖嘴利又嬌俏的小姑娘。
她拿狗尾巴草往自己辮子裡扎，他就在一旁看著。
女孩被他盯得不自在，就盯回去，剛要講他就發現他手上的傷口。
江清靈：“你那手咋弄的？”
尹墒把手縮了縮，他如實回答，“我媽罰我寫字。”
小姑娘皺緊了眉頭，然後撅嘴吐槽，“雖然這樣說不好，但我覺得你媽媽像個精神病，哪兒有這樣對自己兒子的。”
尹墒沉思了下，確實。
他點點頭，“我會勸我爸帶她去看看。”
江清靈聽他木頭樁子一樣的話擰擰柳眉，她當即走近他。
很近很近，他呼吸都要停了。
江清靈揪了根狗尾巴草，用草在他鼻孔處掃來掃去。
直到尹墒受不住打了個大噴嚏，鼻涕泡都冒出來了。
他腦海中迴盪著小姑娘的笑聲。
她當時說什麼來著？
“這樣才對，會流鼻涕會出糗才像個活人，總像個木頭一樣，你要等著你爸媽把你雕成村子外面那個大獅子像嗎？別人可不會害怕你，說不準還把你當小貓。”
小姑娘笑的好看極了，她頭上的牽牛花隨著風輕顫，空氣中都是女孩子身上的香氣。
她轉圈對著尹墒做鬼臉，“像這樣，喵喵喵。”
尹墒當時鼻涕都忘記擦了，只覺得她真漂亮，不想寫作業，想一直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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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寫起小情侶，總忍不住讓兩個孩子甜甜的，不然都要變成兩隻小苦瓜了，一個被父母牽制，一個被命運束縛，還是要拉拉手一起從泥濘中掙扎出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