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喬又想起剛才的話題：“為什麼不是小舅舅，而是舅舅。”
江嶼白笑了一下，像是沒想到南喬會在意這種細節：“當然是因為，我比你大一歲。”
「你該叫我哥哥。」
這個潛臺詞，南喬聽出來了，氣得不想搭理他：“不好意思，我只有弟弟，沒有哥哥。”
那個弟弟才5歲，前兩天才把她爸爸浴缸裡的金魚撈出來塞嘴裡了，她早跟她爸說過，他們老南家本來基因就不咋地，他還非要老齡生子，這下好了，弱精生弱智，自找苦吃。
南喬不想聊自己家那點破事，跟著兩個小朋友走到餐桌邊坐下，她本來想自己去廚房拿碗喝綠豆湯，卻看到桌上有兩碗已經裝好的，知道有自己的一份，也不客氣，坐下就喝了一口。
“好喝，不是很甜，唔，還加了蓮子。”
江嶼白跟著她一起走到了餐桌旁，坐在她對面沉默地看了一會。
“你看我幹嘛，不喝嗎。”
“我喝過了。”江嶼白看了看時間，又看了看正在喝綠豆湯的小朋友，“你照顧她們一下，我去趟學校。”
“唔，去學校幹嘛。”
“回宿舍洗個澡。”
南喬這才想起來，江嶼白之前想洗澡被自己駁回的事情，有點訕訕的，人家辛辛苦苦地帶了這麼久的孩子，自己連個澡也不讓他洗，好像是有點過分。
她糾結了一下，還是開口：“要不你在這裡洗吧，跑來跑去的，浪費時間。”
“你剛才不是說不方便嗎。”
南喬無語：“那你洗不洗嘛，不洗拉倒。”
江嶼白聳聳肩，轉過身抬手脫掉上衣，朝浴室走去。
南喬看著男人背後一片流暢緊繃的肌肉，不自在地移開目光，這人怎麼回事，沒進浴室就開始脫衣服！
脫就脫吧，還只給看背面！
江嶼白進了浴室關上門，南喬悠悠地喝著綠豆湯，順便和兩個小傢伙聊天。
忽然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她點開查看，發現是江嶼白髮來的。
“熱水怎麼調？”
南喬一拍額頭，把這茬給忘了。
她家的淋浴套裝是國外的一個牌子，設計得非常好看，就是……調節花灑冷熱水的邏輯非常複雜，靠說是說不清楚的。
南喬走到浴室外面敲門：“把衣服穿好，我進去教你。”
浴室門被打開，只穿著運動褲的江嶼白出現在門後，大概是臨時套一下的關係，運動褲的細帶沒有被綁好，而是隨意地垂在腰間，南喬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被那兩根一長一短的繫帶吸引了目光，而後她目光上移，看到了兩條線條充滿了力量美感的，隱沒在鬆垮運動褲裡的人魚線。
南喬高中的時候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人體素描，對男性身體的每一塊肌肉都不陌生，但像江嶼白這樣身材堪比雕塑的人體，還是讓她感到垂涎不已。
以後如果有機會，能畫他的身體素描就好了，沒穿衣服的那種，等等，不行，熟人之間的話還是得在腰間那裡蓋條小毯子。
江嶼白開門半天，卻見南喬原地站著不動，不由得側身靠在門框上，雙手抱胸地等著，南喬反應過來，趕緊打住腦內的胡思亂想，矜持地撩了撩頭髮就要進去。
原本門框就有點窄，一個快一米九的男人靠在門框處堵了大半個門，南喬想進去就只能側過身從他身邊擠過去，不至於會挨著，但距離很近，幾乎只有一個拳頭大小的距離，以南喬的身高，目光來回一掃就能看到對方的胸肌和腹肌。
年輕男性的身體是真的好看啊，帶著這樣的念頭錯身而過的時候，南喬聞到了江嶼白身上的汗味，不是那種刺鼻的臭味，很淡，帶著點異性運動後的荷爾蒙氣息，這讓她忍不住呼吸一滯，心跳的節奏徹底被打亂。
“是不是浴室太悶了？”南喬的臉有點紅，氣息也不太穩，江嶼白擔心她像那天晚上一樣不舒服，有點擔心。
南喬回過神來，趕緊移開目光，朝淋浴區走去：“沒事，就是早上起太早了，沒睡好。”
調整完了冷熱水，南喬又告訴了江嶼白一次性浴巾的位置，然後她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你帶換洗的衣服了嗎？”
如果洗完澡還要穿出了汗的衣服，那和沒洗不是一個樣。
“沒有，一般人出門都不會帶換洗的衣服出門。”
南喬讓他等一下就跑進房間，過了一會翻出了一套男生的運動服給他：“你穿這套吧。”
江嶼白看了看款式，懷疑是她前男友或者……現男友留下的衣服，有些嫌棄地看了一眼：“不用了，我穿自己的就行。”
“洗乾淨了的，就穿過一回。”這套衣服是她去年在瑞士滑雪那次，不小心弄髒衣服的時候買的，當時她在一個偏遠的景區裡面，除了一家男士運動服店，沒有其他任何服裝店，最後沒了辦法，只能罵罵咧咧地買了一套相對不那麼醜，卻碼數大到離譜的運動服。
回來後洗乾淨了就一直塞在衣櫃裡沒再穿過，然後就徹底被遺忘了，如果不是江嶼白這出，她都回想不起來自己還有這種醜衣服。
江嶼白還是搖頭，他的衣服都是速乾的，除了一點點輕微的汗味，其實再穿半天問題不大。
南喬見他這麼莫名其妙地堅持，也就算了，好心當成驢肝吧。
江嶼白快速衝了一個戰鬥澡，出來的時候只是擦了一把頭髮，還有點溼氣，不過他頭髮短，幹得快，倒也不用特意去吹。
南喬正帶著小朋友一起貼貼紙玩，看到江嶼白出來就笑：“江嶼白，我才發現，你的枕骨其實長得也挺完美的。”
“謝謝。”江嶼白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時間差不多了，去超市嗎。”
“走呀。”南喬張開雙臂，攬著星星和呦呦兩個小朋友，一行四人熱熱鬧鬧地出了門。
南喬買的公寓很新，還附帶一個停車位，在地下負二層，兩大兩小搭乘電梯下樓。
江嶼白把電腦留在了南喬的公寓裡，輕了不少的揹包背在一側，一手插兜懶洋洋地靠在電梯壁上，沉默地盯著不斷下行的數字。
氣氛有點詭異的尷尬，南喬站在前面，只覺得渾身都有點不自在，像不知道被誰注視著一樣。
她裝作無聊地四處瞎看，見縫插針地快速掃了身後一眼，江嶼白並沒在看她，是她想多了。
南喬想起閨蜜方以璇曾經說過，這個世界上有一種男人侵略性極強，當混跡在人群中的時候，或者在較為寬敞的空間裡，就沒什麼，可一旦與他在相對狹小密閉的空間裡，他身上的那種入侵感就會自然地釋放出來，令人……不適。
南喬以前並沒遇到過這種人，因此體會不到她說的這種感覺，可今天她卻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不安與微妙。
6樓的時候，電梯停了，一個外賣小哥從外面進來，邊走邊看手機，回著消息，並沒注意到電梯按鈕的1樓沒有亮起。
南喬抱著手臂站在靠近電梯按鈕的一側，等了一會，在電梯到達3樓時，伸手按了一下1樓的按鈕，外賣小哥還在查看送餐頁面，並沒留意到南喬這個舉動，反倒是一直在放空的江嶼白，將南喬的舉動收入眼底。
電梯停在1樓，外賣小哥很快衝了出去，應該是有什麼時間很緊的單子需要去搶，南喬按下關門鍵，恰好從電梯前面的反光牆面上和江嶼白目光相遇。
有事？
沒事。
南喬莫名其妙，心想難道自己的妝花了？
叮一聲，電梯到達負二層。
呦呦和星星手牽著手來到南喬的車前，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乖乖地繫好安全帶。
南喬沒急著上車，走到主駕駛一側的後視鏡前，彎著腰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自己的妝容，確認完美后，又去後座拿出平底鞋換上，這才優雅地上了車。
江嶼白坐在副駕，目光隨著南喬的走來走去微小地移動著，等人上了車，又裝作在玩手機。
“穿高跟鞋腳不累嗎。”
“累啊。”高跟鞋這種東西，又叫美麗刑具，每一個踩著它的女人，每走一步都是在為自己的追求美的罪惡服刑。
“那為什麼不穿平底鞋，或者……運動鞋。”
“你覺得我的裙子和運動鞋配嗎？”南喬問得理直氣壯，她今天穿了一條中古連衣裙，是找了好久才在英國淘到的一個已經絕版的品牌，“只有後座裡的那雙高跟鞋才配得上她，我受點罪算什麼。”
江嶼白沉默了一會，就在南喬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了的時候，他又開了口：“穿高跟鞋，很好看嗎？”
“當然好看，你見過哪個女明星走紅毯不穿高跟鞋，穿……穿運動鞋的，說明這是大眾審美。”
“我不覺得高跟鞋好看。”
“哦，那恭喜你，審美特殊。”
“其實運動鞋也很好看，而且對腳的保護性也更好。”
南喬覺得跟一個直男審美的人討論高跟鞋好看還是運動鞋好看沒什麼意義，敷衍道：“當然啦，要是穿運動服我也會穿運動鞋的。”
只是她平時不怎麼運動，上一次運動還是去夏威夷學衝浪，至於運動服就更不會穿了，她上高中後就再也沒穿過那類型的衣服。
“以自己的舒適度和健康為代價，活成別人眼裡的好看，你不覺得很虧嗎。”
南喬當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只不過……
“江嶼白，不是誰都能像你一樣活得那麼自我的。”
自我的人，往往從內尋找人生支撐的能量，他們不需要別人的目光，也不渴望被周圍的人肯定，欣賞，哪怕被鼓勵，被排擠，依然能自洽。
但南喬不是，她繼續開口：“我這個人吧，就是需要很多外在的能量，就像向日葵需要追隨著太陽一樣，我要被看見，被羨慕，需要很多很多的吹捧，追逐。”
他人即地獄，目光即枷鎖。
她身處自己編織的囚籠之中太多年了，註定不可能像江嶼白一樣活在背光的那一面，他們是不同的兩種人。
江嶼白沒繼續發表看法，意見不同很正常，又不是小學生了，非得要求別人接受自己的看法，再說，他又有什麼立場去管南喬呢，既然對方已經清楚其中的危害，並且利弊之下做出了選擇，那他就只會去尊重對方。
但他這裡閉了嘴，後座的話癆呦呦小朋友卻發表了意見：“我爸爸不讓媽媽穿高跟鞋，說對腳還有膝蓋都不好。”
高跟鞋除了會導致拇外翻、雞眼，足底筋膜炎之外，還會造成膝關節磨損、腰椎壓力增大的問題，除此之外，因為過高的鞋跟也容易讓人失去平衡，造成骨折，就像之前在親子餐廳一樣，風險性極高。
南喬看了一眼後視鏡，心想呦呦的爸爸管的還挺細，不但對女兒實行嚴格的軍事化管理，就連老婆也得聽他的，看來是個控制慾很強的男人。
她笑嘻嘻地開口：“可是姐姐不喜歡被人管著哦，也沒人能管得了我。”
……
超市人多，南喬和江嶼白和兩個小朋友溝通了一下後，決定把她們託管到超市自帶的兒童樂園裡。
“呦呦喜歡吃什麼零食，不要客氣，姐姐請客哦。”託管之前，南喬特意詢問了一下兩個小朋友想吃什麼，她家裡沒什麼小朋友吃的零食，既然呦呦要來玩幾天，還是應該準備一點。
呦呦很懂事地搖搖頭：“不用了，謝謝姐姐，我媽媽說不可以吃別人的東西。”
南喬對她擠眼睛：“沒關係，姐姐不告訴你媽媽。”
呦呦看了一眼江嶼白，還是可憐兮兮地搖頭：“爸爸也不讓我吃零食。”
南喬震驚，怎麼會有如此心狠手辣的爹，竟然不給孩子吃零食！
直到把孩子託管完畢，兩人進了超市，南喬還在對這件事耿耿於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