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吧,偶爾吃點零食也不行嗎?”
江嶼白推著購物車走在南喬身邊,語氣神態都很放鬆:“也不是所有零食都不能吃,主要還是看成分,有添加劑的不行,糖也不行。”
“是怕蛀牙嗎,不給小朋友吃糖。”
“不全是,我姐夫認為,糖對牙齒,眼睛還有身高其實都有點負面影響。”江嶼白聳肩,“而且幼年時期攝入糖分過多會導致青春期肥胖,很難減,所以要從小控糖。”
青春期的肥胖除了帶來外形上的自卑,更多的是對身體健康的負面影響。
南喬“哦”了一聲,想起自己一個朋友和江嶼白說的情況有點像:“我有個朋友就是易胖體質,吃什麼都胖,高中就190斤了,據他說小時候不愛喝奶粉,他媽媽就在奶粉裡摻葡萄糖給他喝。”
那個年代葡萄糖是一種「營養劑」,只有捨得的家庭才會給孩子頓頓喝葡萄糖。
江嶼白聽到朋友兩個字,忍不住問道:“你那個朋友現在還190嗎?”
“不,現在已經長到220了,現在正在積極地控制飲食和運動,醫生說他再不控制就得切胃了。”
江嶼白聽到220這個數字後,顯然對南喬口中的這位朋友沒了什麼敵意,當然也沒興趣再聽他的故事。
南喬正好也不想多談,繼續聊會剛才的那個話題:“可是人類幼崽的天性就是喜歡甜食啊,不給小朋友吃糖也太殘忍了。”
“也不是說完全不給,只是要做好攝入量和品類的控制。”要麼什麼糖都不添加,要麼乾脆就加白砂糖,好過那些打著「0蔗糖」名頭的人工甜味劑。
“那呦呦平時都吃什麼零食。”
“堅果、海苔、紅薯幹、燕麥棒、小餅乾。”
“餅乾還有無糖的?”
“有,自己做就行。”
“你姐夫會做餅乾?”這麼厲害的嗎!
江嶼白沒有說話,用一種「我姐夫不會出軌的你死心吧」的眼神緊緊盯著南喬。
南喬“呃”了一下,覺得有點冤枉,她真沒那個意思,純粹是對男人這個物種的多樣性有一些感慨罷了,她有點尷尬地撩了撩頭髮,為了打消江嶼白的誤會,她決定故意挑點刺,用一種好朋友一起背後蛐蛐人的語調開口:“其實你姐夫這個人吧,真的,看面相就有點,控制慾、獨佔欲好強一個男的。”
江嶼白眯著眼瞟她:“你還懂面相。”
“這跟面相有什麼關係,女人的直覺,懂嗎。”
江嶼白笑:“不懂,但是我覺得你說的對。”
“所以你放心吧,我對你姐夫真的,一丟丟的想法都沒有,我可受不了被人管東管西的,跟多個爸爸有什麼區別。”
江嶼白勾了勾嘴角,故意開了個玩笑:“如果是喜歡照顧你,又不管著你,還縱容你的爸爸,那不是很好嗎。”
南喬嗤笑一聲,臉上寫滿了不屑:“哪有這種好事。”
她只有一個從來沒照顧過她,還習慣管著她,表面上好像很溫柔,實際上一次縱容偏愛都沒給過她的親爸。
江嶼白頓了頓,微微偏過腦袋,垂眸看向南喬:“餅乾是我做的。”
“啊?”南喬不知道話題怎麼又拐回餅乾上去了,想了半天只好“哦”了一下。
“我很擅長做小孩子喜歡吃的東西。”
“嗯。”南喬隨意地看著四周的貨架,語氣也有點敷衍。
“你知道呦呦為什麼喜歡跟著我嗎?”
南喬搖搖頭:“為什麼?”
“因為我很會照顧人,平時也很縱容她,不像她爸爸媽媽那樣,處處管著她。”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都是人精,喜歡粘著誰,一定是因為和對方在一塊最「自由放肆」,不然以呦呦對江知唸的「依戀」程度,是不可能接受離開媽媽一段時間的。
南喬眨了眨眼睛,愣愣地點了點頭,她心裡有點模糊的感覺,但又說不上來,最終只能隨口誇了一句:“那你以後肯定是個好爸爸。”
江嶼白想說自己不打算要小孩,又覺得這話現在說既不合適,也很奇怪,只能閉了嘴,推著購物車繼續往前走。
南喬走在他旁邊,兩人閒聊著往下一個貨架拐去,忽然對面衝出一輛購物車,伴隨著一個女生的興奮笑聲,直衝衝地就朝他們撞來。
江嶼白反應很快地攬著南喬的腰,將她推到一邊的貨架上,又用自己的身體替她擋了一下。
南喬伸直感覺到身前人的肌肉在一瞬間猛然緊繃了一下,她猜測應該是被撞到了,趕緊問他:“撞到哪裡了,你沒事吧?”
江嶼白皺眉搖頭:“我沒事。”
兩人此時靠得極近,熾熱的呼吸,大面積交疊的肌膚,以及扣在腰間那有力的手臂,無一不讓人感到一陣陣暈眩心悸,南喬忍不住抬頭,恰好和低著頭看過來的江嶼白目光相遇,一瞬間,兩人的呼吸都有些微亂的急促。
南喬慌亂地低下頭,避開了兩步,她心口跳得很快,腦子也有點缺氧的暈眩感,江嶼白則直接背過身,去看向撞了自己的那對情侶。
女生坐在購物車的籃筐裡,看著江嶼白的神情有一瞬間的錯愕和緊張,她身後的男生走了出來,笑著和他們道歉:“不好意思啊,剛剛沒看到你們,沒事吧兄弟,不是故意的啊。”
南喬聽著聲音有點耳熟,從江嶼白身後探出頭一看,忍不住想感慨一句……冤家路窄。
對面的男生竟然是周方豪,白天兩人才見過,他還安利自己去看狗血言情小說,沒想到這才幾個小時,就能和……應該是女朋友吧,一起愉快地逛超市。
嘖嘖,她這小小的魚塘裡,養的盡是奇葩。
控制住自己想要立刻和閨蜜分享吐槽的念頭,南喬微笑著走出來,和尷尬住的周方豪禮貌地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隨後優雅矜持地轉身,對著江嶼白狂眨眼睛,示意他趕緊跟自己離開。
這尷尬爆棚的氛圍,她是一秒也不想多待了。
結果她這裡好心好意地解圍,那邊周方豪卻不樂意了:“南喬,他是誰。”
南喬在心裡翻了個白眼,大哥,你這捉姦的口吻是幾個意思啊,他是誰跟你有什麼關係啊,你剛剛還在跟人玩購物碰碰車呢,臉呢。
心裡這麼吐槽,南喬臉上卻一派寧靜祥和的轉過身:“不好意思,周同學,我們還有事情,就先走了,對了,你和你的……朋友,這樣坐好像有點不太文明,也不太安全。”
她是理解不了把自己塞進一個硬梆梆能把屁股壓出網格印的購物車裡坐著有什麼意思,是想證明自己屁股上肉特別多,不嫌硌得慌是嗎。
周方豪像是才想起來自己身邊還有個卡在購物車裡,艱難地想爬起來的女生似的,有點慌張地和南喬解釋:“啊,我們……我們就是普通朋友,正好遇到了,一起買點東西,你,你別誤會,我們不是,不是那種關係。”
南喬對付這種事情,一向遊刃有餘,三兩句就把問題不動聲色地拋了回去。
她露出大方得體,善解人意的笑容:“其實你不用解釋的,我們也只是普通的同學關係而已,啊,那個,你最好還是幫一下你朋友吧,我看她很想起來的樣子,小心把車弄翻了,受傷就不好了。”
說完,南喬趁著周方豪顧不了兩頭的功夫,趕緊拉著江嶼白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她怕一會那個卡在購物車裡眼看著就要噴火的女生找她扯頭花,她這頭髮花了好幾萬養護的,扯斷一根她都要心痛半天。
江嶼白全程淡定圍觀,一點看法都沒發表,直到兩人遠離了那一個片區到達安全區域後,南喬才主動開口:“你著什麼表情,是不是又覺得我裝了?”
她感覺自己有那種一鍵進入「女神模式」的生物本能,不是她腦子能控制得了的,甚至都不需要刻意去裝。
江嶼白想了想:“你只是覺得你無縫切換的能力……很厲害。”
南喬白他:“嘖,想笑就笑,你也不是第一天看我不順眼了。”
她的目光從江嶼白的後腰掃到小腿,這一片區域應該是剛剛被撞到的地方,她彆彆扭扭了一下,還是問了:“你真沒事嗎,有哪裡痛要說,及早去看醫生,別覺得無所謂沒事,小心小問題拖成大病。”
江嶼白笑:“你這是在……關心我?”
“喂,你這個人,真的……”
眼看著南喬要發飆,江嶼白趕緊安撫即將炸毛的小貓咪:“真的沒事,他們撞過來的時候我拿手撐了一下。”
南喬瞟了一眼江嶼白覆蓋著薄肌的手臂,“哦”了一聲,略帶傲嬌地轉過身,繼續向前走。
江嶼白跟在後面又走了一段,才裝作無意地開口:“前男友?”
南喬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江嶼白在說誰,想了想才誇張道:“怎麼可能,只是廣撒網式地追求過我一段時間而已,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長得不錯,身材也好。”江嶼白頓了一下,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漫不經心,像是純粹好奇的八卦,“這種大眾審美你都不喜歡,那你喜歡什麼類型的。”
“我?其實也沒什麼固定的類型,看眼緣吧,看得順眼的就在一起咯。”
這種說法基本上就是「挑剔」的最高代名詞了,類似一起出去吃飯說「隨便」的殺傷力。
不過南喬雖然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卻十分肯定,自己不喜歡主動追求的男生,追的越兇她跑得越快。
江嶼白沉默地聽她說完,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自然而然地拿起貨架上的一瓶醋,低頭去看配料表。
南喬說完也有點後悔,感情觀這種東西太私密了,她和江嶼白之間怎麼看也不像是能聊這種話題的關係,而且就她一個人在這裡叭叭半天,江嶼白卻什麼也沒說,好像不太公平。
“那你呢,喜歡什麼類型。”
“我沒打算談戀愛。”江嶼白說的斬釘截鐵的,南喬心裡一動,感覺像是猜到了一點原因,但又覺得不可思議。
這樣一個看起來不可一世,人人都不能入眼的江嶼白,竟然會因為聽力的問題而……自卑,所以連戀愛都不打算談嗎?
“學校裡,應該有人不介意你這個的女生吧。”南喬沒直接說那兩個會戳人心窩的字,而是用手指點了點自己的耳朵作為替代。
江嶼白神色一淡:“有,所以呢。”
因為有人不嫌棄他是個殘廢,他就得感恩戴德地去和那些對他抱有不切實際幻想的人談戀愛嗎?
等到彼此新鮮感過去,激素帶來的朦朧美感消失,他就會像個終於被發現的殘次品,毫不留情地被拋棄。
江嶼白從小在福利院裡長大,這種故事實在聽過太多了,聽得他都麻木了。
南喬聽到這樣悲觀的話,心裡莫名的,泛起一絲絲心疼的酸澀。
“也不一定啊,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多人,你聽到的只是你周圍發生的事情,不一定代表所有,江嶼白,你別這麼悲觀。”
江嶼白笑了一下,帶著點自嘲:“你不會以為一個從小在福利院長大的人,會是陽光開朗,積極樂觀的底色吧。”
而且,就算大洋彼岸真的有一個人,不在乎他的殘疾,可是呢,他終其一生也不可能和那個人相遇,又或者在極小的概率下他們擦肩而過了,然後呢,他們沒有相愛的機會。
人始終是要和自己周圍人的產生社會聯繫,進而萌發情感的,如果是註定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人,靈魂再契合又有什麼意義。
不知道為什麼,南喬就是不喜歡他的臉上露出這樣的表情,腦子一熱就說:“我就不介意,真的,再說你已經做了耳蝸手術,平時和普通人根本沒有區別,你不比別人差在哪裡。”
實話實說,如果江嶼白是其他地方有殘疾,比如眼睛看不見,或者不能走路,她肯定說不出她不介意這種話,因為和殘疾人一起生活久代表著要處處照顧對方,付出非常多的代價,她自認不是一個能付出的人格。
但是江嶼白的情況,她是真的沒覺得有什麼好介意的,因此說的都是真心話,並不是在哄他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