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晌午,林美坐在田埂上百無聊賴地晃著腳丫子,嘴裡還哼著自編的“蹭福氣”小調。
突然,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腳趾傳來——
“哎喲喂!”她一聲慘叫,差點從田埂上滾下去。
正在偷懶的林大海和劉芳聞聲趕來,只見自家閨女抱著腳丫子,疼得小臉都皺成了包子褶。
“讓阿爸看看——”林大海蹲下一瞧,頓時樂了,“好傢伙,這小螃蟹還挺會挑地方下嘴!”
一隻青殼小螃蟹正死死鉗著林美的大腳趾,兩隻螯鉗張牙舞爪地示威。
劉芳忍俊不禁,戳了戳螃蟹殼:“這小東西,鉗子沒二兩重,脾氣倒不小。”
林大海熟練地捏住蟹殼兩側,輕輕一掰。
螃蟹吃痛,不情不願地鬆開鉗子,“啪嗒”一聲掉在地上,橫著身子就要逃跑。
“疼死我啦!”林美眼淚汪汪地抱著腳,白嫩的腳趾上赫然兩道紅印子。
她委屈巴巴地往劉芳懷裡鑽,“阿媽,它欺負人!”
劉芳一邊給閨女揉著腳趾頭,一邊納悶:“怪事,這田邊上哪來的螃蟹?”
林大海卻眼睛一亮,興奮地搓了搓手:“嘿!指不定這附近藏著螃蟹窩呢!
咱們仔細找找,今晚說不定能加個葷菜!”
三人立刻來了精神,貓著腰沿著田埂搜尋起來。
林大海走在前頭,腳步輕得像只偷魚的貓;劉芳跟在後面,眼睛瞪得溜圓;
林美一瘸一拐地走在最後,還不忘揉著隱隱作痛的腳趾。
“噓——”林大海突然停下,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只見不遠處的水溝裡,幾隻青殼螃蟹正悠閒地吐著泡泡。
他躡手躡腳地靠近,猛地出手——
“抓到了!”林大海得意地舉起一隻張牙舞爪的大螃蟹,壓低聲音,但難掩興奮:“瞧瞧這鉗子,多肥實!”
劉芳也不甘示弱,迅速彎腰,從水裡撈出一隻:“這隻也不賴!”
林美看得眼饞,躍躍欲試地伸出手。
可還沒等她碰到,螃蟹就“咔嚓”一聲亮出大鉗子,嚇得她一屁股坐進了水溝裡。
“哈哈哈!”林大海笑得直拍大腿,“咱們妹仔這是跟螃蟹槓上了啊!”
林美氣鼓鼓地從水裡爬起來,溼漉漉的褲腿滴著水,“這螃蟹怎麼這麼兇呀!”
不一會兒,小竹簍裡就裝了五六隻張牙舞爪的螃蟹。
林大海拎著沉甸甸的竹簍,笑得見牙不見眼。
他湊到劉芳耳邊,聲音壓得極低:“有口福了!今晚咱們帶著三個小的,去後山烤螃蟹吃。”
說著還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可別讓阿媽他們知道,不然這點兒螃蟹還不夠塞牙縫的。”
劉芳眼睛一亮,會意地點點頭:“可不是嘛,上回撿的野鴨蛋,被大嫂瞧見,硬是想分走一半。”
她邊說邊用衣服擦了擦手,“我晚點去準備些鹽巴。”
林美一聽要開小灶,立刻來了精神。
撒開小短腿就往田裡跑,看到林勇和林惠,小聲招呼:“哥,姐,快過來!”
兩人湊近後,林美踮起腳尖,用手攏著嘴小聲說:“阿爸抓到好多螃蟹,晚上咱們去後山……”
“真的?!”林勇激動得差點蹦起來,被林惠一把拽住衣角。
他趕緊捂住嘴,眼睛卻亮得像星星,“螃蟹在哪呢?我都快忘記螃蟹什麼味兒了!”
“噓——”林美急得直跺腳,“你小聲點兒!”
她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確認沒人注意後,才用氣音說道:“阿爸把螃蟹藏在稻草堆後面了,千萬別讓人發現了。
大伯孃要是知道了,肯定連螃蟹腿都不給咱們留!”
林惠緊張地絞著衣角,細聲細氣地附和:“嗯,咱們小聲點,可不能讓大伯孃聽見了。”
話音剛落,她突然瞪大眼睛,悄悄伸出手指了指前面。
只見不遠處,陳彩姑正叉著腰往這邊張望,那雙精明的眼睛滴溜溜直轉,像只嗅到魚腥味的貓。
三個小傢伙立刻假裝在玩稻草。
林勇誇張地大笑:“哈哈哈,這稻草真好玩!”
林惠低頭編著草繩,手指都在發抖。
林美最機靈,故意大聲說:“哥!咱們比賽誰編的草繩長!”
等陳彩姑狐疑地走遠後,三人同時長舒一口氣。林美拍拍胸口,小聲道:“太險了!”
一天的勞作結束,夕陽的餘暉灑在田野上,給大地披上一層金色的紗衣。
林家眾人拖著疲憊的身軀,步履蹣跚地走在歸家的小路上。
林勇揹著的小揹簍隨著步伐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沙沙”聲。
陳彩姑眼尖,遠遠就瞥見林勇背上的小揹簍,心裡頓時起了疑。
她眯著眼睛,三步並作兩步湊了過來:“勇仔,你這揹簍裡裝的什麼好東西啊?”
“嗐,能有什麼,就是幾個路邊摘的野果子,小孩子解解饞。” 劉芳神色鎮定,眼皮都沒抬一下,隨口應付著。
陳彩姑顯然不信,伸手就要去解揹簍:“是嗎?我看看。”
林勇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可陳彩姑動作更快,“唰”地一下扯開了揹簍的蓋子。
只見幾株狗尾巴草隨意散落,五六顆紅豔豔的野果點綴其間,最上面還躺著幾朵野菊花,顯然是孩子們隨手採來玩的。
陳彩姑不死心地伸手撥弄了幾下,野草沙沙作響,卻始終沒翻出什麼名堂。
“幾個野果子也值得藏……”
說完,動作麻利,順手就抄起兩顆最大的野果,塞進自家兒子林福全手裡:“喏,全仔嚐嚐。”
林大海眼明手快,一把將其中一顆奪了回來,轉身遞給站在一旁的林翠荷:“翠荷,這顆給你。”
小姑娘受寵若驚地接過,小聲道了句,“謝謝三叔。”
“來來來,”
林大海把野果一一分給幾個小的,“幾個小孩子分了就行了,你們幾個大的就別爭了,要吃自己去摘。”
林美迫不及待地把果子塞進嘴裡,酸甜的汁水瞬間在口中爆開。
林惠則捧著果子,像只小松鼠似的慢慢啃著,時不時用袖子擦擦嘴角。
最開心的要數林翠環,小丫頭捧著野果樂得直蹦躂,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
陳彩姑冷眼瞧著這一幕,鼻子裡哼出一聲:“幾個破果子也值得這麼分派,當誰稀罕似的!”
說完拽著林福全快步走開。
林大海聽了,也不生氣,只是笑了笑,對劉芳說:“走吧,回家吃飯,累了一天了。”
夜幕降臨,大人們忙了一天,早就累得倒頭就睡,院子裡一片寂靜。
林大海和劉芳一人懷裡抱著一個女兒,林勇則像只警覺的小狗,走在最前面探路。
幾人踩著細碎的月光,悄無聲息地往後山破廟摸去。
破敗的廟宇在月光下投下斑駁的影子,牆角蟋蟀的鳴叫顯得格外清晰。
林大海從供桌下的暗格裡取出用溼草葉包好的螃蟹,劉芳利落地找了塊空地,架起柴堆。
隨著“嚓”的一聲火柴響,橘紅的火苗歡快地跳動起來。
“咕咚——”林勇盯著火堆上漸漸變紅的螃蟹,不自覺地嚥了口唾沫。
林美小鼻子一聳一聳地嗅著空氣中瀰漫的鮮香。
就連睡眼惺忪的林惠也睜大了眼睛,火光在她清澈的眸子裡跳躍。
“別急別急,”林大海壓低聲音笑道,“再等會兒才入味。”
他用樹枝輕輕翻動著螃蟹,甲殼發出“噼啪”的輕響,誘人的香氣越發濃郁了。
等螃蟹的甲殼在火光中泛著誘人的橙紅色,林大海小心翼翼地取下一隻,吹了吹熱氣:“妹仔,慢點吃,別燙著嘴。”
林美接過螃蟹,手被燙得一縮,卻捨不得鬆開。
迫不及待地掰開蟹殼,白嫩的蟹肉冒著騰騰熱氣,在月光下顯得格外誘人。
一口咬下去,鮮甜的滋味在舌尖綻放,她幸福得眼睛都眯成了縫:“阿爸!這比過年吃的肉還香!”
林勇已經狼吞虎嚥地啃完半隻,蟹黃沾了滿臉,小花貓似的,含糊不清地誇道:“阿爸最厲害了!”
“那是!”林大海被誇得飄飄然,挺起胸膛,“你阿爸我小時候啊,可是村裡出了名的‘螃蟹王’!”
他眉飛色舞地比劃著,“有一年發大水,我在田埂上……”
劉芳笑著拍了拍林大海的肩膀:“行了,別吹牛了!趕緊吃,吃完早點回家,別讓人發現了。”
林大海正說到興頭上,突然被劉芳打斷,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嘿嘿,快吃快吃……”
火堆旁,五個人圍坐成一圈。
林美捧著蟹殼,舌頭靈活地舔著殼裡的湯汁;
林勇連蟹腳都嚼得嘎嘣響;林惠則小心翼翼地啃著蟹鉗,生怕漏掉一絲肉。
吃完後,林大海仔細把火堆熄滅,用土掩埋灰燼,還不忘踩實。
又將周圍清理得乾乾淨淨,確保不會留下任何痕跡。
劉芳則挨個檢查孩子們的手臉:“嘴巴擦乾淨沒有?衣服上可別沾了蟹腥味。”
“今晚的事……”劉芳壓低聲音,目光掃過三個孩子,“要是讓大伯孃知道了……”她故意沒說完。
林勇立刻捂住嘴,甕聲甕氣地說:“我保證不說!”
林美做了個拉鍊封嘴的動作,林惠則緊張地搖頭,小辮子甩得飛起。
回到房間,林美躺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肚子還暖乎乎的。
她意猶未盡地咂咂嘴,彷彿還能嚐到蟹肉的鮮甜。
月光透過窗縫灑進來,在床前投下一道銀線。
【這波不虧!】她在被窩裡偷偷樂著,腳趾上的紅印子都不覺得疼了。
插秧季結束後的某個午後,林美蹲在村口的歪脖子柳樹下,掰著沾滿泥巴的手指頭,細數這段時間稀稀拉拉的“戰果”。
經過連日觀察,她總算摸到了福寶“福氣”的一些門道——
福寶的“福氣”根本不是憑空變出東西,而是讓原本就存在的好事“恰好”被人碰上。
田溝裡本來就有螃蟹,只是平時躲得深;山上的野果年年結……
更讓林美心驚的是,這福氣居然會“劫富濟貧”!
前天她親眼看見張嬸家丟的雞蛋,轉眼就出現在福寶家的雞窩裡。
二伯孃藏在灶房的半袋糙米,莫名其妙變成了李秀蓮家的存糧……
【‘這不就是拆東牆補西牆嘛!’】林美驚得手裡的螞蚱都跑了。
她突然想起自己失蹤的麥芽糖,和莫名其妙破洞的衣兜——敢情不是被老鼠叼走的?
最關鍵的是,一旦林美的需求與福寶自身的需求產生衝突,那她就只能眼巴巴看著好處溜走。
就拿喝水來說,要是隻有一碗水,福寶也渴了要喝,那林美就算嗓子幹得冒煙,也別想喝到一口。
要是林美伸手去搶,自己還會倒黴。
這麼一來,林美心裡直犯嘀咕:【這福寶到底是帶來好運的福星,還是個讓人頭疼的“掃把星”啊?】
她想起前世看過的年代文裡,那些和福寶搶東西的人,不是斷手斷腳就是家破人亡,突然打了個寒顫。
【眼下福寶年紀小,需求不過是吃喝玩鬧,蹭點邊角料還容易。等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