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港的九月暑氣未消,悶熱的空氣中夾雜著海水的鹹溼,叫人心煩意亂。
上午的訓練一結束,不到幾分鐘食堂就被黑壓壓一群身穿迷彩服的新生佔領了。
朵荔拿著餐券在窗口打了飯,然後抬眸掃向用餐區,試圖在人群中找到兩個空位。
“朵朵,那邊那邊!”
身旁的小夥伴拿胳膊肘輕輕搗了她兩下,語氣裡夾雜著一絲莫名的興奮。
朵荔轉頭,順著好友示意的方向看了過去。
靠近玻璃窗的那一桌坐著幾個高挑的男生,周圍都是跟複製粘貼似的迷彩人,他們這群人在裡面格外顯眼。
尤其是坐在最外邊那個戴著紅色髮帶的男生。
他膚色偏白,穿著件簡單的黑色無袖T恤,手臂肌肉線條流暢,肩寬腿長,頭肩比非常的絕。
當然,最絕的還是他那張臉。
五官深邃立體,眉弓高眼窩深,面部輪廓感特別的強,可偏偏又生了雙含情的桃花眼,眼眸輕輕一彎便沖淡了五官帶來的凌厲感。
正午的陽光透過玻璃傾灑在他身上,浸在光裡的少年耀眼又矚目。
記憶好似瞬間被拉回三年前那個蟬鳴四起的盛夏傍晚。
偶然的重逢來得有些猝不及防。
朵荔端著餐盤的手緊了緊,連帶著呼吸都不自覺變緩。
男生單手拿過一罐可樂,食指扣住拉環,輕輕往上一勾就順利打開了。他仰頭喝汽水的時候,凸出的喉結上下滑動著。
突然,他旁邊的那個男生似乎跟他說了句什麼,他毫無徵兆地偏頭看了過來。
朵荔來不及反應,就那麼直直撞上他的視線。
男生的下頜線漂亮流暢,微揚的下巴透著股渾然天成的張揚感。
心跳在那一瞬間漏了一拍。
四周的人和物似乎都在那一刻開始變得模糊、虛化。
“朵朵,那邊還有座位,我們快點過去!”
小夥伴的聲音喚回了她的思緒,男生的視線早已收回。
“嗯。”
朵荔垂下眼睫,情緒不怎麼高地應了一聲。
開學前,她曾在腦子裡設想過無數種和他重逢的場景。比如教室的轉角,操場的偶遇等等。
總之,絕對不是現在這樣。
剛軍訓完,穿著又肥又大且灰撲撲的迷彩服,端著餐盤滿頭大汗。
在距離那桌男生一桌之遙的地方正好有兩個空位,江柚已經迅速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生怕晚一步就被別人捷足先登了。
朵荔選擇了背對他們的那一方,她埋著腦袋,有些心不在焉地吃著飯。
覺察出她的異樣,坐她對面的江柚不由好奇,“你怎麼了,不是老早就喊餓了嗎?”
朵荔戳著碗裡的白米飯,“今天的糖醋魚好難吃。”
“是嗎?”
江柚夾起碗裡的魚肉嚐了一口,“沒有啊,跟昨天一個味兒啊。”
朵荔在心底嘆了口氣,小聲嘟囔:“你不懂。”
江柚沒聽清她說什麼,但也沒在意,她輕咳了聲,使勁衝朵荔擠眼睛,“一點鐘方向,那桌的帥哥好像都在看你哎。”
聞言,朵荔扒拉菜葉子的手一頓,頓時覺得如芒在背。
她胡亂往嘴裡塞了一大口,催促道:“你看錯了,趕緊吃飯吧。”
“怎麼可能!我兩隻眼睛5.3看得真真兒的!”
“……”
朵荔不說話了。
江柚原本還想說點什麼,可張了張嘴還是覺得算了。
她差點忘了,她這小室友貌似有點不開竅。
每次她們在宿舍討論帥哥的時候,別說參與了,她就連眼皮都不帶抬一下的。
軍訓第一天,不知道是哪位同學偷拍了一張朵荔休息時的照片發到了新生群裡,當時就引起了一陣小小的轟動。
甚至還有人給她封了個「軍訓女神」的稱號。
當天專業、姓名就被人給扒了出來。
軍訓到現在也差不多一週了,幾乎每天都有不同的男生向她示好,可她全都拒絕了。
而且每次找的藉口還都不一樣。
比如,有一次回宿舍的途中她們被一個男生攔住。
男生問她:“同學,能把你的微信給我嗎?”
朵荔愣了幾秒後,十分真誠地反問:“你自己沒有嗎?”
那男生直接傻眼了。
當然,這還不是最離譜的。
最離譜的一次是她居然問人家吃草莓削不削皮。
誰家好人吃草莓還削皮啊。
反正這拒絕人的理由五花八門,她們也算是長眼了。
她們不知道的是,斜後方那一桌的男生也同樣在討論著這個話題。
“她就是新聞系那個小學妹?怎麼比照片還好看啊臥槽,兄弟們我好像又戀愛了~”
“她剛剛好像往我們這邊看了,你們說會不會是在看我?”
“從角度分析,很有可能是在看我。”
“可拉倒吧你倆,臉可真大。有沒有一種可能人家小學妹是在看我們濯濯呢。”
一盆涼水澆下來,那兩個犯花痴的男同學頓時清醒了過來,齊刷刷轉頭看向了坐在最外面的那個髮帶少年。
男生A:“以後我再也不跟他一起來食堂吃飯了!”
男生B:“我也是!”
沒有對比就不會有傷害!
那個被喚作濯濯的男生掃了他倆一眼,挑眉哼笑:“合著你倆找不到對象還賴上我了啊。”
“可不就賴你麼。”
剛剛還給別人潑冷水的周讓轉頭又跟他們統一戰線了。
“上次咱倆一塊出去吃飯那事兒,你就忘了?”
當時他們一塊兒去吃海底撈,隔壁桌有幾個漂亮妹妹一直在偷看他們,途中許濯清去了趟洗手間,其中一個漂亮妹妹就主動來加他微信,他還以為自己走桃花運了。
結果人家加上的第一句話就是:「小哥哥,你那個朋友是單身嗎?你可不可以把他的微信推給我呀^-^」
靠!
眼睛長頭頂上的主兒能不單嗎!
他憤憤回覆那個妹妹:「不可以哦,因為哥哥會吃醋的:)」
誰知過了約莫半分鐘,那妹妹莫名其妙地回了一句:「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們是那種關係,抱歉抱歉!」
他當時愣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那種關係”是哪種關係,想解釋,可那妹妹已經把他刪了。
就這事兒,周讓已經唸叨了整整一星期。
見他舊事重提,許濯清眼神戲謔地瞟了他一眼,“不服氣啊,那你多墊幾個增高鞋墊試試呢。”
周讓白了他一眼。
滾啊!
長得高了不起啊!
許濯清扯起唇角笑了笑,也沒再繼續跟他貧了。
可沒過多久,周讓又主動貼了過來,“欸,說真的,你覺得那小學妹怎麼樣?”
許濯清聞言微不可察地挑了下眉,雖然在背後對別人評頭論足的行為不好,但他當真淺淺回憶了一下剛剛那個女生的模樣。
皮膚很白,一雙杏眼又大又圓,看人的時候忽閃忽閃的。額前的劉海雖然被汗水打溼了,但五官卻是頂好看的,屬於清純甜美那一掛的。
個子也挺高,比她旁邊那個女生高了足足大半個頭。
在人群裡確實挺吸引眼球的。
他瞥了眼周讓,銳評:“咱做人呢得有點自知之明,別整天淨想著吃天鵝肉。”
周讓先是一愣,而後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氣得想飆髒話。
“小爺我風流倜儻,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你說誰癩蛤蟆呢!就你能耐!就你能吃!”
同桌損友哈哈笑起來。
周讓氣得不行,內心抓狂:快來個仙女霸霸把這妖孽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