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兒摸呢？”
頭頂傳來一道男聲，語調不重，但莫名聽出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不等朵荔做出反應，胳膊就被一隻大掌握住，拉開，鼻息間傳來了一股淡淡的青蘋果味。
這股熟悉又陌生的味道令朵荔心頭一顫。
她猛地抬頭。
面前的男生個子很高，戴著頂黑色鴨舌帽——帽簷下是一雙漂亮的桃花眸。
視線對上的那一瞬間，朵荔呼吸一滯。
男生的眼瞳是溫柔的淺咖色，專注看著一個人的時候，眼神像是帶了鉤子一樣。
太近了……
近到連他喉結上那顆棕色小痣都看得一清二楚。
許濯清……
在看清這張臉後，朵荔的大腦瞬間空白，杏眼微微睜大，表情足以用驚恐來形容。
他他他為什麼會在這裡啊？！
上一秒還在心裡想著的人，下一秒突然就出現在眼前。
而且她竟然還……
“啪嗒——”
手機最終還是掉地上了。
手軟，拿不穩。
這一聲脆響彷彿她崩斷的神經，炸得她頭皮發麻。
一想到剛剛對許濯清做了什麼，她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朵荔的第一反應就是逃。
可腳底卻跟粘了膠水一樣，一步都動不了。
許濯清垂眼看著面前的女孩，巴掌大的小臉白皙細膩，眼圈微紅，鴉羽般漂亮的睫毛上還掛著水珠，連鼻頭都是紅紅的。
看著單純又無辜。
臉上隱隱出現了一抹生無可戀的表情。
搞得好像剛剛被非禮的那個人是她一樣。
他扯了扯唇角，視線下落。
手機孤零零躺在地板上，屏幕是亮著的。
但右下角明顯碎了。
一連串的好友申請啊……他微不可察地抬了抬眉。
“哎呀，屏幕碎了啊。”
周讓的聲音打破了這短暫且微妙的氣氛，他彎腰撿起手機看了看，幸災樂禍衝許濯清挑眉，“都說讓你小心了。”
許濯清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然後看向面前這姑娘，沉默了幾秒。
“你……”
他剛開了一個口，朵荔突然就往後退了一步。
接著就來了個標準的九十度鞠躬——
“對不起！”
聲還挺大，可細聽的話還是能聽出一絲顫意。
“……”
許濯清被她這舉動搞得一愣。
此時此刻，在邊上目睹了全過程的周讓實在沒忍住撲哧笑出了聲。
“……”
“……”
最怕空氣突然的安靜。
朵荔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
她都幹了些什麼啊啊啊！
上次食堂就不說了，這次好不容易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了，沒想到又在他面前出糗了。
還出了個大的！
許濯清不會以為她是變態吧？
感覺到那兩道視線落在她身上，她頓時覺得渾身刺撓。
不等他們再說點什麼，她埋著腦袋跟個鵪鶉似的，繞過兩人“嗖”一下就跑沒影了。
“喂，妹妹，你手機——”
周讓側著身子叫了一聲。
要死啊！
朵荔懊惱地跺了一下腳，然後又跑回去，一把搶過周讓手裡的手機，留下一句“謝謝”後又一陣風似的逃離了現場。
“原來她是這樣的小學妹啊~”
周讓忍不住感慨了一句，轉頭卻看到許濯清還盯著某個地方。
想到之前那一幕，他再也憋不住了。
“哈哈哈——”
他抬手搭著許濯清的肩膀笑得花枝亂顫，然後還賤嗖嗖地問：“你當時什麼感覺，是不是覺得天塌了？”
想到那雙溼漉漉，又驚慌失措的眼睛，先別管他的天塌沒塌，反正她的應該是塌了。
思及此，許濯清收回視線乜他一眼，語氣涼涼：“要不你試試？”
周讓表情變了變，不動聲色拿手擋了擋，訕訕轉移了話題：“開個玩笑，求放過。”
許濯清“嘁”了一聲，抬腳往洗手間走。
“我倒覺得那小學妹挺有意思的。”周讓樂呵呵跟上去。
挺有意思？
許濯清輕哼了聲：“挺嬌氣倒是真的。”
輕輕撞一下，就那副可憐樣兒。
“嚯，女孩兒嬌氣點怎麼了。”周讓白了他一眼，“再說了，誰能嬌過你啊。”
他就沒見過一個大男人吃草莓還他媽削皮兒的！
矯情得要死。
話落，許濯清抬起一腳就踹在了他的小腿上。
人狠話不多。
主打一個能動腿就絕不動嘴。
–
重新回到座位上，朵荔端起桌上的水杯猛灌了一口。
江柚從手機屏幕裡抬起頭，盯著她的臉看了幾秒，忽然說：“你這臉……怎麼比剛剛還紅了啊？”
朵荔舔了下嘴唇，一臉淡定：“辣的吧。”
“哦。”
“後勁兒還挺大。”江柚小聲嘀咕。
“……”
朵荔心虛地摳了摳杯子。
視線瞄到自己的左手，臉騰一下子又紅了，那種社死的窒息感又竄了上來。
指尖彷彿還殘留那灼人的溫度。
天吶，怎麼辦呀。
她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對他啊。
她現在是不是可以發個求助帖：不小心掏了暗戀對象的褲襠怎麼辦？
朵荔越想越心塞，秀氣的眉緊擰著，滿面愁容。
“欸朵朵，你看到鶯子的朋友圈了嗎，她發了跟男朋友的合照！”江柚忽然說。
朵荔蔫巴巴搖搖頭：“沒呢。”
“喏，”江柚點開照片，將手機遞到她面前，“你看，這個這個。”
朵荔心不在焉地接過手機，可還沒等她看仔細，身後突然就傳來了“啪”的一聲。
是玻璃杯砸到地上的聲音。
周圍的人都循聲看了過去——
坐在她們斜後方的幾個年輕小夥不知為何扭打在一起。
盤子、杯子噼裡啪啦碎了一地。
周圍幾桌的人都連忙起身躲開，唯恐跟著遭了殃，其中也包括了朵荔她們。
店員很快就過來了，拉架的拉架，報警的報警。
年輕氣盛，衝動勁兒一過也就平息下來了。
正當大家以為鬧劇就這麼結束的時候，剛冷靜下來的小年輕因為對方一句話又上頭了。
“啪——！！”
又一個啤酒瓶砸到桌子上。
玻璃碎片夾雜著酒液在地上四濺開來。
朵荔感覺到腿上一涼，慌張後退中不知道被誰撞了一下，她有些不受控地往後踉蹌了兩步。
身後有人及時穩住了她的肩膀。
那股淡淡的青蘋果味再次襲來，感受到肩上的溫度，朵荔的身體微微僵了下。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頭。
果不其然，又一次撞進了那雙玩味的眸子。
這到底是怎麼個事兒啊……
一晚上“投懷送抱”兩次不說。
這次，她又踩人家腳了！
朵荔整個人都不好了。
尤其是她看到許濯清漫不經心地挑了下眉，那表情像是在說：喲，又是你啊。
她喉嚨有些發緊，立馬從他懷裡退了出來。
“對，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許濯清輕輕哼了聲，這一晚上光聽對不起了。
而旁邊看到這一幕的江柚早已經瞪大了雙眼。
天吶，什麼情況！
這還是她那個心如止水，視男人為空氣的小室友麼？
居然臉紅了！
不，還不止，她甚至覺得朵荔整個人都紅了！
江柚偷偷瞄了眼旁邊對她來說高得像個“巨人”一樣的許濯清，默默在心裡感嘆：不愧是少女殺手啊。
這張臉是真他媽牛逼啊，妥妥的女媧炫技之作。
誰看了能忍住啊！
警察來的很快，將鬧事的人全部帶走之後，店裡又漸漸恢復了平靜。
周圍幾桌都受到了波及，燒烤店老闆直接爽快免單了。
朵荔她們這一桌也受到點影響，老闆提出給她們重新換一桌。
周讓卻提議乾脆跟他們拼桌，反正都是一個學校的，正好認識認識。
朵荔偷偷瞥了眼許濯清，趕緊搖頭：“不……”
不行。
她沒臉見人。
然而拒絕的話還沒說出口，江柚就搶在她前頭接下話：“好呀！”
說罷，她拉著朵荔的衣袖晃了晃，眼巴巴地看著她。
臉上就大剌剌寫著幾個字：帥哥，愛看，想看。
朵荔：“……”
–
他們團建人本來就多，現在莫名奇妙又多了兩個人，一下子顯得更擁擠了。
不過來的是兩個漂亮小學妹，大夥都挺樂意的。
朵荔和江柚挨著幾個學姐坐，許濯清正好就坐在她們斜對面。
他從坐下就開始玩手機，期間頭都沒怎麼抬過。
江柚是個社牛，坐下沒兩分鐘就跟周圍的人聊開了。相比較起來朵荔就安靜多了，只有偶爾有人問到她的時候才會搭上幾句。
她一邊喝著飲料，一邊聽他們聊天。
可視線卻總是忍不住往斜對面那人的身上跑。
許濯清的旁邊坐著一個金髮女生，是那種精緻又明豔的長相，她時不時對許濯清說些什麼，而他也每句話都回應了，雖然有時候就一兩個字。
帽簷擋住了他上半張臉，從朵荔的角度只能看到他清瘦的下巴，以及漂亮流暢的下頜線。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總覺得他跟以前不太一樣了。
有些人似乎天生就自帶光環，是上帝寵兒。
整個中學時代，她聽得最多的就是「許濯清」這個名字。
提到他，上下三屆就沒有人不知道的。
長相優越，成績出眾，出自排球世家，是大家口中的天才少年。
她曾經去看過一次他的比賽。
那次決賽正好在煙城體育館舉行，她請假偷偷去了現場。
其實那個時候她還不太懂排球，甚至都有點分不清球場上那些人分別對應什麼位置。
她只知道那個11號少年一次次起跳，一次次扣球，又一次次得分。
那場比賽他是當之無愧的MVP。
賽後記者一擁而上，他如眾星拱月般被簇擁在人群中，十六七歲的少年意氣風發，對著鏡頭立下豪言壯語。
隔著大半個球場，她遠遠地看著。
後來聽說他被上面的人看中，破例推薦進入了國家訓練營，整個煙城就這麼一個名額。大家都說他前途無量，是排壇冉冉升起的天才新星。
不過大概上帝也有打盹的時候吧。
當時誰都沒有想到，幾個月後他會那麼突然的說退出就退出了。
外界猜測有很多，可具體原因卻始終沒人知道。
從那之後，他開始正常來學校上課，跟普通高三學生沒什麼區別。
天才少年的光環似乎一下子黯淡了不少。
再後來，他考上了國內數一數二的北港大學。
那天他甚至還特意發了條微博。
彷彿是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大家，他的人生從來都不止那一條路。
只不過後來他又把微博註銷了。
“對了小荔妹妹，你家是哪裡的啊？”
周讓的聲音拉回了她的思緒，朵荔回過神，雖然有點不適應他這個稱呼，但還是老老實實回答：“煙城的。”
“喲，那咱們一個地兒的啊，你哪個學校畢業的？”
“……煙北七中。”
聞言，許濯清滑動屏幕的手頓了下。
周讓側頭看了他一眼：“欸，你好像也是七中畢業的吧？”
“嗯。”
“嘖，不地道啊，有這麼漂亮的高中學妹怎麼不早說。”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許濯清唇角微勾。
視線不偏不倚落在斜對面的女孩身上。
朵荔留著一頭黑茶色的鎖骨短髮，安靜坐在那裡不說話的時候，看上去溫柔中又帶著點清冷感。
可只要有人跟她說話，她就會習慣性看著對方的眼睛，嘴角也會跟著上揚起一個淺淺的弧度。
燈光下，女孩皮膚白裡透紅。
漂亮得不像話。
不知不覺就多看了兩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