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黑道女大佬親自給她白月光挑選的擋刀人。
婚後第三年,我第八次被她仇家綁架。
澹月帶人來救我,談判不過五分鐘,白月光的電話就打過來。
“澹姐,我玩大冒險輸了,要和在場的女人接吻,但我想把我的初吻留給你。”
“你過來找我好嗎?”
澹月毫不猶豫離開的瞬間,刀子刺進我的小腹,鮮血噴湧而出。
她的手下像過去七次一樣拿錢擺平,再送我去醫院。
救護車上,我聽到有人在猜測我能不能活到白月光獨當一面的那天。
他們鬨堂大笑,唯有我在哭。
拯救黑道大佬的任務失敗,我即將被系統抹殺。
澹月,我活不到那天了。
1
醫生在我耳邊嘆息。
“凌先生,您上次受傷就導致腸道受損感染,這次又紮在這裡。”
“您如果再不好好休息,可能會誘發腸癌。”
我望著天花板,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
“嗯,沒關係。”
醫生離開後,我聽到系統也在嘆氣。
“任務失敗,你將被抹殺。”
“要不要重啟任務,繼續拯救她?”
我搖搖頭:“抹殺吧。”
“好,抹殺程序開啟,你還有最後的72小時。”
我閉上眼睛,感覺周遭安靜的厲害。
但很快又鬼使神差的,點開祁舟的直播間。
他今天在澹月給他買的山莊別墅裡直播畫畫。
鏡頭裡他穿著寬大的襯衫,手腕上綁著髮圈,在畫板前調顏料。
雖然胸口帶著紅痕,但他雙眼清澈透亮,笑得很陽光。
只比我小兩歲的祁舟,好像永遠都是這副初入社會的模樣。
“髮圈嗎,是我女朋友的,這痕跡……你們懂得。”
“昨晚有些激烈。”
說到這裡他回頭看了看鏡頭外的人,眼睛笑得眯起來。
“我也沒想到初吻和初夜能在同一天。”
女人溫柔的嗓音傳來:“你不是也回了我同樣多的痕跡嗎?”
直播間無數人在歡呼。
【小舟終於把女神拿下了,求多更新戀愛日常!】
“戀愛日常有些難,我女朋友她職業特殊,不能露面的。”
說話間襯衫袖子沾染些許紅色顏料,髮圈上也染了點紅色。
祁舟低呼一聲,女人細長白皙的手指便伸到鏡頭裡,幫他整理袖子。
露出無名指上的帆船形狀戒指。
“髒了也沒關係,下次再給你一個我用過的。”
祁舟的笑意更加明顯,他乾脆放下顏料,拉住女人的手走開。
鏡頭外響起令人遐想萬千的接吻聲和喘息聲。
直播間評論刷的很快,其中有一句:
【我好像聽到黑道大佬澹月的聲音了。】
女人開了口,氣溫驟降。
“我不是。”
直播戛然而止,我放下手機,又沉沉睡去。
夢裡是我有次收拾東西,不小心碰倒了她裝滿黑色髮圈的盒子。
我連忙道歉,她卻還是大發雷霆,怒斥我不該碰她的東西。
那盒子被她當垃圾扔掉,我再也沒在家裡見過她的任何隨身用品。
夢境的最後,是澹月的背影。
和過去三年裡,我被折磨,她卻為了祁舟急切離開時的背影很像。
迷迷糊糊間又醒來,我最先看到的是一枚帆船戒指。
視線上移,祁舟換了簡單的短T恤牛仔褲。
正大口喝保溫壺裡的雞湯。
保姆臉含歉意:“凌先生,都怪我,給你送飯只做了一份,恰好祁先生也愛喝。”
“啊,我怎麼都喝光了,凌哥對不起對不起。”
祁舟像是剛意識到那是給我這個病號的營養餐,眼睛裡蒙上霧氣。
澹月進門時,看到的就是他雙手緊握,不停給我鞠躬。
“凌翊辰,你又搞什麼!小舟是擔心你才來看你!”
保姆有些尷尬,想解釋卻被祁舟搶先:
“澹姐你別生氣,是我太餓,一聞到雞湯就忍不住喝兩口,結果一喝就喝光了……凌哥怪我也是應該的……”
他自責的不停鞠躬,澹月也心疼得厲害。
“一碗雞湯而已,出院了隨便你喝,你跟小舟計較什麼?”
她冷冷看向保姆:“小舟最近胃口不好,難得愛喝你熬的雞湯。你現在回去再熬一鍋,送到小舟的山莊。”
保姆忙不迭跑走,澹月換上溫柔神色,扶住他彎下去的腰。
“別鞠躬了,再鞠躬腰就要斷了。”
祁舟終於直起腰,笑起來:“不會,我還要讓姐姐舒服呢。”
兩人嬉笑著離開病房,周遭又安靜下來。
我驚訝的發現已經上演無數次的誤解、責罵和質問,到今天突然讓我掀不起任何漣漪。
我不想吵,不想鬧,也不想辯解了。
又過一小時,醫生來給我檢查傷口時,澹月的手下吊兒郎當推門進來,催我儘快出院,她的仇家還在蠢蠢欲動。
有個手下憐憫我,問我要不要多開些止痛藥。
我搖搖頭:“沒關係。”
這些疼痛,我已經習慣了。
2
手下把我送到家門口,扔下藥品袋就揚長而去。
澹月不把我當回事,她的人也視我如草芥。
我拎著袋子開門,裡面卻冷冷清清,連打掃衛生的鐘點工都不見了。
澹月的電話打來,嗓音一如既往的冷漠,沒有溫度。
“小舟身體不舒服,你那邊的保姆細心,我讓她們都來了。”
“你先自己住幾天,等小舟好了,她們再回去。”
她說的理所當然,好像被她仇家捅了五刀差點沒命的人是祁舟。
“好。”
聽到我淡漠的語氣,她沉默半晌,繼續說:
“想吃什麼就記下來,讓保姆回去給你做。”
“好。”
隔著手機,我也能感覺到她在皺眉。
“你跟我鬧什麼脾氣,就為了一碗雞湯?”
“凌翊辰你別忘了,我們結婚的時候就說過,你只是給小舟擋刀的,你別以為當了三年我丈夫,就能騎在小舟頭上!”
我機械式的點頭:“好。”
“你……”
她的怒氣剛起來,那邊祁舟就在喊她。
“澹姐,快來吃蛋糕!”
電話掛斷。
距離被系統抹殺還剩48小時。
我有些餓,但去了廚房才發現所有食材都被帶走,冰箱裡空空如也。
因為澹月身份的特殊,她從不允許我點外賣。
我只好翻箱倒櫃,勉強找出一包過期的方便麵。
燒水壺壞了一直沒人修,我用熱水器出的熱水泡開,放在餐桌上。
手機彈出祁舟正在直播。
今天他們不在山莊別墅,看背景似乎在一處溫泉民宿。
祁舟穿著寬鬆的T恤,半長的頭髮用澹月的髮圈紮了個小辮。
邊吃蛋糕邊和網友互動。
鏡頭外的女人有時也用叉子叉起一塊,祁舟也會時不時給她一個充滿愛意的眼神。
【戀愛日常真的不能拍嗎,這手指一看就是大美女啊!】
祁舟搖頭:“我女朋友是全世界最美的女人,每次她一笑,我的心就化了。”
“她先追的我,但我總有顧慮,怕這怕那,一直拖到現在才答應她。”
“蛋糕很甜的,但不如我們甜。”
女人輕輕笑出聲,他又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
祁舟吃完半個蛋糕,我也吃完難吃的泡麵。
鏡頭裡他另一部手機亮了,他看的時候就眼睛泛紅,露出驚訝的表情。
幾秒鐘後,他在十萬加觀眾的直播間裡倒吸一口冷氣,渾身發抖。
直播匆忙結束,我還在愣神,澹月的電話就打過來。
開口就是劈頭蓋臉的責罵:“凌翊辰,只是為了碗雞湯,為了幾個保姆,你居然把小舟和我談戀愛的事情發到網上!”
“如果小舟因此受傷,你死十次都不夠!”
我張了張嘴:“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回家之後就在吃……”
“還不承認?小舟說那些照片他只不小心發給你過,其他人都沒見過,連我都沒有!”
“更何況今天我們吃飯的民宿,你以前來過。”
“你剛剛就在直播間,我看到了。”
她最後幾個字帶了些咬牙切齒。
如果我此時在她面前,恐怕已經被她一腳踢倒,逼著我下跪向祁舟道歉。
就像去年冬天,祁舟打籃球后膝蓋疼,點名要我去照顧。
但我腸道受損身體虛弱,剛說了句“抱歉”,就被她一腳踢倒。
那天我似乎磕了十個響頭,磕到滿臉鮮血,祁舟才紅著眼說原諒我。
手機裡澹月憤怒的呼吸聲將我從回憶里拉回來,我低頭看著泡麵湯,說:“不是我,我沒必要這麼做。”
祁舟又在害怕。
“澹姐,外面好像有人在盯著我,我有點害怕……”
電話掛斷後,我靜止不動坐在餐桌前發呆。
果不其然,只過了十分鐘澹月的手下就按密碼進來,像拖麻袋一樣把我往外扯。
“快走,月姐要你去給祁先生擋刀!”
3
溫泉民宿裡有一面超大玻璃窗。
我被要求坐在落地窗前的餐桌上看書。
而在屋裡最安全的角落,澹月正柔聲安慰害怕的祁舟。
“別怕,我在這裡,我會保護你。”
他整個人緊緊貼著她,修長手指抓住她的皮衣。
“澹姐,他們會殺了我嗎,會打我嗎,我害怕……”
“不會的,這裡很安全,澹姐向你保證你不會有事。”
聲音漸漸停下,祁舟抱住她。
“澹姐,如果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啊。”
“胡說什麼,你怎麼會沒有我?我會一直陪著你,直到老去。”
兩人擁吻的聲音太過明顯,即使我集中注意力看書,也會悉數傳進我耳朵。
聲音持續半小時,才在最後一步停下。
“澹姐,凌哥還在呢,他總歸是你老公,你要不還是找人保護一下他吧。”
澹月冷冷瞥我一眼:“要不是他暴露我們的照片和位置,你也不會這麼害怕,這都是他活該。”
我很想看清楚書上寫的內容,可眼前一片模糊。
明明不會再痛徹心扉的感覺,為什麼還會有淚水?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不知道過了多久,連日來的傷痛和疲倦讓我不小心睡著。
再醒來,伴隨著耳邊“還剩24小時”的,是澹月迎面扇過來的巴掌。
“凌翊辰,你為什麼會這麼惡毒,趁我睡著偷偷進來!”
我快速起身時扯到小腹的傷口,“嘶”了一聲。
“裝什麼可憐,說,小舟在哪兒!”
我這才看到,我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臥室。
而祁舟不見了。
“我不清楚,我記得昨晚我明明在落地窗前……”
“少廢話,你把小舟趕去哪兒了!”
我搖頭:“我不知道。”
“凌翊辰,你最好是真的不知道,不然我饒不了你!”
澹月咬牙說完,出去打了無數電話,終於打聽到祁舟的位置。
“來幾個人,把他帶上!”
我被綁住雙腳困在澹月後座,她親自開車,油門踩到底。
結婚三年,她一向陰狠沉穩,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情緒失控的模樣。
趕到海邊的時候,祁舟被綁住手腕吊在船上,喊得撕心裂肺。
“澹姐你怎麼才來,我好怕,你快救我啊!”
“小舟!”
澹月焦急地喊他的名字,然後陰狠的望著船上仇家。
“放開他,我拿我老公,外加兩個堂口和十個鋪面,跟你換。”
仇家滿臉的橫肉上露出笑意:“成交。”
我被慢慢吊起來的時間裡,澹月正緊緊摟住祁舟,低聲輕哄。
到達最頂點時,她帶著自己愛的男人轉身離開。
我又看到這個背影,只是這次她身邊多了祁舟。
仇家點了支菸,斜眼一瞥:“動手。”
滾燙的烙鐵貼在我身上,我忍不住痛苦哀嚎。
“你乾脆殺了我!”
他搖頭:
“你死的太痛快,會對不起我死去的兄弟。”
“不如慢慢折磨,也好讓道上的人都看看,澹月也沒什麼可怕的。”
我掙扎著扭動身體,可那烙鐵總是準確無誤貼在我身上,疼得我連話都說不出來。
不知道燒了我多少次,我已經痛到快失去意識時,我被放下來。
可我剛喘了幾口氣,就感覺手腕處一陣刺痛。
他竟拿刀子割破我手腕,再放進海里!
鮮血流進大海,海水瞬間染成豔紅。
我被壓著身子無法動彈,頭卻被強行轉到手腕,逼著我看自己的血是怎麼流光的。
驀地,我笑了。
澹月,我如果死在這裡,你會再給你愛的祁舟找個擋刀人嗎?
還是直接跟他結婚?
但無論如何,都與我無關了。
意識逐漸模糊,在我徹底睡過去前,澹月的手下再次姍姍來遲。
我聽到交涉的聲音,隨後我被抬上救護車。
車裡他們肆無忌憚笑著打牌,我被吵到睡不著。
模糊間,有個人說:“月姐真是疼祁先生,本來她都不打算追究了,但一看到祁先生手腕破皮,就氣得親自把那一幫人全殺了。”
“哎,你們聽說了嗎,月姐為了祁先生,決定金盆洗手。”
4
被搶救回來時,系統告訴我還有六小時。
我忽然想起救護車上他們說的話。
澹月,因為祁舟手腕破皮,要金盆洗手了。
我低頭看著手腕處包裹的紗布,和渾身上下數不清的傷痕,笑得苦澀。
花費三年時間我都做不到的事情,原來這麼簡單就完成了。
只是完成任務的人,不是我。
最後四小時,我不顧醫院的阻攔,撐著虛弱的身體回別墅。
臨走前我想再看一眼那張合影。
但等我步履艱難回去,卻發現院子一片狼藉,屋裡空空如也。
客臥被翻得亂七八糟。
抽屜裡的東西不見了。
我急忙打給澹月,她接通後滿是不耐煩:“我打算金盆洗手,之前的所有房產都要變賣,洗白之後重新買。”
“你隨便找個地方住,等小舟情緒穩定了,我們去離婚。”
我張張嘴:“但是我臥室抽屜裡的東西……”
“凌翊辰你別得寸進尺!”
“小舟受傷全是因為你,我讓手下去救你已經仁至義盡,難不成你還想讓我單獨給你買個房子,放你抽屜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我無處可去,也不需要找地方住。
最後三小時,我坐在門口臺階上曬太陽。
陽光撒在我身上,卻暖不了我逐漸冷下去的身體。
院門吱呀一聲,我抬眼看到祁舟雙臂抱胸,倚在院門盯著我。
“你真是命大,這都死不了。”
我怔了怔,隨後輕輕笑起來:“快了,你別急。”
他正要說什麼,忽然聽到聲音,立刻放下手臂。
卑微的表情說來就來。
“凌哥,我不是故意的,你別生氣了好嗎。”
“你剛出院不能氣壞了身體,我這就讓保姆阿姨給你熬雞湯……”
話音未落,澹月帶著怒意闖進來,手機舉在我面前。
聊天記錄上,是別人發給她的信息。
“月姐,你老公挺厲害啊,群發消息給你的仇家,說你愛的是祁舟,讓他們以後去找祁舟,別找他。”
“照片地址都有,祁舟的社交賬號都被爆了。”
澹月發瘋一般,抬腳狠狠踹在我胸口。
“我就不該讓人去救你,你還不如死在那!”
我喘著粗氣,抬頭時陽光照得我睜不開眼。
一把槍抵在我額頭,槍口如冰,冷到我打了個寒顫。
“不是我。”
這三年,我似乎經常說這三個字。
祁舟跑過來攔住她,急切地說:“澹姐,凌哥不是故意的,是我搶了他愛的人,他恨我是正常的,你別傷害他,他剛出院……”
“賬號沒了就沒了,他們找我麻煩也沒關係的,我能承受得住……”
澹月心疼地看著他,扭頭看我時咬碎了牙。
“我真後悔當初找了你,不安分還惡毒!”
她的手下打來電話:
“月姐,咱們好幾個仇家都在懸賞要祁先生的命,怎麼辦啊!”
“要不你帶祁先生去國外躲躲吧,不知道誰告訴他們祁先生在別墅,他們已經往別墅那邊去了!”
澹月的眼神瞥過來:“我知道是誰說的。”
她打開直播,人生中第一次出現在鏡頭裡,但很快就調轉對準我。
“我是澹月,自今日起金盆洗手,再也不過問道上的事。”
“你們有冤有仇都來找他,過往我做的所有事都是他指使,現在我不想跟他了,他就交給你們處理吧。”
我吸了口氣:“我給祁舟擋刀三年,現在又想讓我替你死?”
澹月揪著我衣領,一路把我拖到大馬路上。
扔下我離開時,她冷冷留下一句:“這都是你咎由自取,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這是我最後一次看她的背影。
冷漠,決絕。
她消失之後不過十分鐘,無數仇家從四面八方衝過來。
他們把積攢下的怨氣怒氣都發洩在我身上,沒有一個手下留情。
我被挑斷手筋腳筋,打斷雙腿,胸口扎進無數刀。
他們叫囂著為自己的親人兄弟朋友報仇,捏著我下巴要我道歉。
可我彷彿已經沒了痛覺,只呆呆望著湛藍的天空。
真好,臨死前還能看到大片藍色,一朵雲彩都沒有。
和我初入這個世界那天,一模一樣。
“任務失敗,抹殺開始。”
“一小時後,你所有的身份信息都被抹除,凌翊辰將在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