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青石村，大隊長家。
褪成慘白的“人民公社萬歲”標語，橫跨在兩間土房的牆上。
現如今，吃飯都成問題，村子裡根本沒有錢去蓋新的人民公社，就暫時性的放在了這裡。
院子裡石磨旁邊，三道身影不顧大早上的嚴寒，蹲在地上唉聲嘆氣，一個個臉上佈滿了愁雲。
“上頭的政策已經下達快半年了，咱們的公社現在還是沒真正搞起來，唉……”
說話的是生產大隊隊長，王獻忠。
今年五十來歲，黝黑的皮膚上佈滿了褶子，頭髮花白但卻異常濃密，一副精煉的樣子。
他抽了一口旱菸，把菸袋在石磨上嗑了嗑，目光看向另外的兩人。
“今年收成本來就不好，各家各戶都沒有什麼餘糧了，再這樣下去，不要說公社了，估計有些家恐怕都熬不過年關。”
“咱們得想想辦法，不然真的會出人命的。”
王獻忠再次嘆了一口氣，他從小在村裡長大，之前當村長，自從人民公社制度下來後，就成了大隊長。
他對青石村感情很深，小的時候就經歷過幾次饑荒，每一次都會死不少人，他真的不想再看到有人被活活餓死了。
“現在能有什麼辦法？這不單單只是咱們的問題，其餘村子也都和咱們差不多。”
“我去鎮裡問了，鎮裡也拿不出糧食借給咱們，讓咱們自己想辦法克服克服。”
村黨支部書記劉懷英，斯斯文文，看著也就三十多歲，戴著眼鏡，聽到王獻忠的話後，也隨著長嘆了一口氣。
要是有辦法，他們早就用了，還用一大早在這裡愁眉苦臉？
人民公社制度是好事，起初的時候大家也都十分響應。
但誰知道鬧起了饑荒，讓有餘糧的人家，根本不願意拿出來，都偷偷藏了起來。
現在沒有村民上交糧食，大食堂也開不起來。
這樣一來，就不會有村民來公社勞作賺取工分。
因為即使有了工分，也換不來任何東西，更別說糧食了。
他去鎮裡打聽了，現在整個豫州都出現了饑荒，日子都不好過。
而像他們青石村這種偏僻窮苦的地方，就更難了，只能聽天由命，自己想辦法熬過去。
“能想的辦法都想了，甚至這幾天還重新組建了打獵隊上山。”
“但大雪封山，打獵隊打來的獵物十分有限，根本解決不了多少問題。”
大隊會計郝巖，說起打獵隊的事情。
說著說著，臉上的愁容更多。
他們青石村靠著山，平時都會上山打點野物，一年到頭還能吃點葷腥。
青石村的打獵隊，在以前也是相當壯大的，基本上有點力氣的年輕人，都參與其中了。
成立打獵隊的目的，也是為了能讓村子裡的村民們能吃得上飯。
畢竟這年景糧食收成很低，光靠種地，根本吃不飽。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坎子山周邊的獵物越來越少了，這也就導致了很多時候，都是空手而歸。
最關鍵的是，現如今的打獵隊，想要打到獵物，必須得進深山。
可這深山哪有那麼好進，不僅有危險的大型野獸，而且經常會迷路。
特別是自從今年入冬，這大雪幾乎就沒有下過，讓不少上山的人都出現了意外。
輕的在床上躺幾天就沒事了，但重的摔斷胳膊，摔斷腿，或者滾下來，還有被野獸吃掉的。
就連打獵隊都損失了幾個人，後來村裡就沒人敢上山了。
但現在實在揭不開鍋，只能鋌而走險，組織了幾個大小夥子，跟著之前打獵隊的老人上山。
每一次上山，他們三個都提心吊膽，生怕出事。
“哎，老天爺這是造孽啊！”
王獻忠把菸袋填裝好菸絲，狠狠吸了一口，煙都沒有吐出來。
另外兩人也陷入了沉默，一個個低著腦袋，但根本想不到能解決青石村現在問題的辦法。
就在這時，院子外突然傳來喊聲。
“王叔！你們幾位都在啊！正巧，我有事和你們商量。”
喊人的正是陸川，他看到王獻忠三人都在院子裡，頓時眼睛一亮。
他們三個，可以說村子裡最管事的了，只要和他們說通了，自己就能借到獵槍！
想到這裡，陸川揹著一麻袋糧食，直接推開院子門，大步走了進來，隨手把麻袋給放在了石磨上。
“川子？”
王獻忠三個人看著眼前的陸川，臉上滿是怪異。
在他們的印象中，陸川就是個傻子，平時說句話都不利索，見到別人更是嚇的會躲起來。
今天怎麼突然來到了公社，而且哪還有一點痴傻的樣子？
“王叔，我腦子好了，今天有點事，專門過來找你們。”
陸川看到三人的表情後，就知道他們心裡想的什麼，急忙把自己不傻的事情說了出來。
自己是來借獵槍的，要是還被他們認為是傻子，怎麼可能敢借給自己？
“好了？”
王獻忠眼睛一瞪，急忙上前仔細打量起來。
他和陸川父親認識好多年頭了，兩人關係很不錯，可以說陸川是在王獻忠眼皮子底下看著長大的。
在確定陸川真的好了後，也十分激動。
“川子，是家裡沒有吃的了吧？你在這等著，我進屋找一找，看還有沒有剩下的。”
王獻忠拍了拍陸川的肩膀，轉身就要去屋子裡。
這段時間有不少村民家裡實在揭不開鍋了，找到公社，想要要點吃的。
但公社制度還沒有真正落實，大家都沒有把糧食交上來，哪裡有什麼餘糧。
王獻忠只能把自己家的東西分給村民，讓他老婆子沒少罵他，晚上都不讓上床，好幾天沒有說話了。
可他知道陸川家的困難，要是不給點吃的，肯定活不下去。
就算被老婆子罵，他也要給。
“王叔，你誤會了，我不是要來吃的的，是給公社送糧食來了！”
陸川輕笑，急忙拉住王獻忠的胳膊，指著剛剛放在石磨上的麻袋，解釋道。
“什麼？給公社送糧食？”
“麻袋裡面裝的是糧食？”
“川子，你沒有和我們開玩笑？”
王獻忠一愣，和劉書記，還有郝會計互相看了一眼從地上噌的一下站了起來，三個人臉上都滿是不敢置信。
比剛剛陸川說自己不傻的時候，還要震驚。
他們剛剛還在發愁，想著怎麼弄到糧食，眼瞅著一點辦法都沒有的時候，想不到陸川送來了！
這就有糧食了？
他們總感覺，有些突然！
“王叔，我哪敢騙你們？”
陸川笑了笑，立刻把麻袋打開，頓時露出裡面的棒子麵，讓王獻忠三個人急忙圍了上去。
“真是糧食！”
王獻忠抓起一把，小心的看著，激動的眼眶都溼了。
隨後，把糧食小心的放回去，直到手上沒有面粉殘留，才看向陸川，重重的拍著陸川的肩膀。
“川子，你這是救了咱們整個村子的命啊！”
王獻忠身體都在顫抖。
這一麻袋，至少有一百來斤，省著點吃的話，加上野菜什麼的，足夠他們一整個村子撐個七八天，甚至十來天了。
當然，每個人吃飽是不可能。
但這都生死攸關了，能吊住命就不錯了，想吃飽那是異想天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