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片在郭芳如腳下四濺開來,嚇的她話都沒說完就叫了起來。
郭太妃也嚇了一跳,驚魂未定。
“周氏,你要造反啊!”
聲音異常尖銳,奎哥兒本來都消停了,這回被嚇的哭的更兇了。
郭芳如聽得厭煩,但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還是心疼地把兒子抱回來哄。
周淇玟冷笑著站起身。
“我看要造反的是母妃——”
“口口聲聲說老趙家要絕後,母妃莫要忘了,趙家真正的正統嫡支可是在京城的皇宮大院內,南陽王一脈不過是小宗,您這話要是傳到陛下耳朵裡,別說郡王的爵位了,就是您的腦袋,也得跟著一起搬家!”
咒趙家絕後,就是咒皇權旁落——
江山傾頹,天家絕嗣。
這是大不敬的死罪!
一聽這麼嚴重,還要砍頭,郭太妃臉色大變,怕的牙齒都在打顫。
她從沒去過京城,更沒見過皇帝。
能好命嫁進南陽王府也是因為南陽王府早就落敗,跟當今陛下血脈遠的隔了十萬八千里,無兵無權無勢,還窮的叮噹響。
在周淇玟沒嫁進來之前,連都尉家的小妾都能給她臉色看。
直到舒兒得了重用……
有長子撐腰,郭太妃又硬氣了起來,滿眼刻薄嫌惡地指著周淇玟。
“你用不著嚇唬我,就算陛下知道了,我的舒兒現在正得重用,陛下器重舒兒還來不及,不會計較我一時失言的。”
周淇玟聽笑了。
不怕人蠢,就怕蠢不自知。
“你笑什麼?”
郭太妃聽到這笑聲就覺得不舒服,這個狐媚子肯定是在嘲笑她,立即目露兇光。
“周氏,你如此危言聳聽,不就是不想給奎哥兒賠禮嗎?我告訴你,今日你是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你嫁進我南陽王府,嫁妝就是我們王府的,以前是我這個做婆母的心善,體恤你遠嫁這才沒跟你計較,從今兒起,把你的嫁妝交出來,入我們王府庫房!”
“如兒,你想要的東西,待會兒——”
又是一聲噼啪!
周淇玟怒而摔了堂屋的花瓶擺件。
橫眉冷目。
“母妃,我願意給您三分顏面,不代表您就能當著我的面開起染房!”
“吃我的喝我的,還想要我的嫁妝,您臉皮這麼厚,怎麼不去修長城啊!”
“還想吃燕窩,扔了餵狗都不給你!”
“琥珀,我們走!”
雕花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周淇玟提起裙襬跨過門檻,她的陪嫁丫鬟琥珀緊隨其後。
趴在門邊偷聽的婆子烏泱泱跪了一地。
“王妃萬安。”
只見裙襬如蝶翩躚,海棠在眼前劃過,行走間搖曳生姿,似弱柳扶風。
突然,屋內響起尖銳暴怒的叫聲。
“反了天了!”
郭太妃捂著胸口直翻白眼,老臉青一塊紅一塊的,氣到咬牙切齒。
郭芳如也是驚呆了,連奎哥兒尿了她一身都沒反應,這所謂的京城貴女怎麼看著比潑婦還要厲害?
等察覺到身上一股熱流時,惱的她直接把奎哥兒扔給了奶孃,滿臉嫌棄。
蠢貨!
跟他爹一樣,就會給她添堵!
郭太妃氣昏了頭,對著門外大吼,“劉婆子!王婆子!死哪兒去了!”
躊躇半晌才有兩個婆子應聲。
“你們再叫上幾個婆子,去把周氏那個狐媚子給我抓回來,我要親手打死她!”
“太妃,不可!”
貼身伺候郭太妃的何嬤嬤連忙阻攔,“王妃是威遠侯嫡女,由陛下賜婚,要是打壞了,您怎麼跟京城那邊交差?”
郭太妃咆哮。
“那你說怎麼辦!”
郭芳如正心煩地拿著帕子擦衣裙,聞言抬起頭,笑盈盈地出主意。
“大嫂是尊貴,但是婆母管教善妒忤逆的兒媳,乃是天經地義。”
“頂撞婆母,可是大不孝。”
……
周淇玟領著琥珀出了福壽院,拐進了一條偏僻無人的小道。
琥珀瞅了瞅四周,直接破口大罵。
“太妃真夠不要臉的,竟然惦記上了兒媳婦的嫁妝……還有二夫人,姑侄倆一個德行,生了個兒子跟下了個金蛋似的……”
琥珀把郭太妃姑侄倆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是不解恨,發狠似的咬著牙根。
“奴婢真想拿刀砍死她們!”
周淇玟握住她的手,語氣溫柔地勸道,“小姑娘家家的,不許這麼血腥。”
琥珀不服,她家姑娘就是太仁慈了。
下一瞬,就聽見周淇玟幽幽道。
“直接砍死太便宜她們了,應該先扒下她們一層皮,讓她們肉疼,再鈍刀子磨肉,讓她們血盡而亡,生不如死。”
琥珀:“……”
差點忘了,姑娘就不是個善茬。
京城那個龍潭虎穴、危機暗伏的地方,姑娘都能如魚得水,遊刃有餘。
要不是迫於皇權……
就在這時,周淇玟的另一個陪嫁丫鬟,瑪瑙,臉色凝重,急匆匆地跑過來。
“姑爺已經過了城門了。”
半盞茶後。
周淇玟一進海棠院,就和劉婆子等人撞了個正著,被「請」到了佛堂。
王婆子陰笑著扔出了一個蒲團。
立馬有兩個凶神惡煞的婆子逼近,摁著周淇玟在蒲團上跪下。
痛!
周淇玟雪白的面容皺成一團。
被攔在佛堂外的瑪瑙琥珀,見狀目眥欲裂,就要硬闖進來。
“把那兩個小賤蹄子給我攔住,她們要是不識抬舉,就給我狠狠地打!”
周淇玟越掙扎。
膝蓋上的傷就越深。
劉婆子拿出一把泛著凜冽寒光的戒尺,狠狠抽在周淇玟背上。
“……太妃說了,王妃如此悖逆不孝,善妒失德,想來是出嫁前侯府沒有教好,便替親家好好管教管教!”
劉婆子心裡美滋滋地想著。
太妃說過,她這次差事要是辦的好,就給她賞金,這樣她兒子的賭債就能還完了,也不用再東躲西藏了。
忽然,脊背一涼。
“你們要管教誰?”
冰冷陰沉的聲音倏然響起。
劉婆子一驚,嚇得戒尺都掉到了地上,“王……王爺?!”
趙舒臉色鐵青地走進佛堂,看見周淇玟這狼狽可憐的模樣,黑眸滿是怒火。
“你們好大的膽子!”
婆子們紛紛跪下,都快嚇尿了。
“舒郎……”
周淇玟艱難地抬頭,姝麗的面容慘白,委屈的淚水滑落,惹人嬌憐。
趙舒漆黑的眼眸倏地幽暗,沉默著抱起周淇玟,卻意外看到她衣裙上那刺眼的紅。
蒲團更是血淋淋的。
用如此陰損的手段磋磨他的王妃……
霎時間,趙舒眼底湧起波濤駭浪,一改往日里對下人的寬厚仁慈。
“韓武!”
“把這群惡奴拖下去,重打四十大板!”
劉婆子和王婆子面如土色,癱坐在地,打四十大板,是打算要了她們的老命啊!
“王爺,饒命啊!”
“都是太妃吩咐我們做的……”
趙舒無視她們的求饒,抱著周淇玟大步離去,還吩咐瑪瑙去請大夫。
回到海棠院,趙舒把周淇玟放到榻上,抿著唇,沉默地去掀她的裙襬。
周淇玟疼的倒抽冷氣。
趙舒沒安慰她,卻還是放輕了動作。
直到看見周淇玟膝蓋上那觸目驚心的傷口時,胸口騰起一股無名怒火。
這雙玉腿,本該賽雪凝脂,床帷之上,任他摺疊成想要的形狀。
如今卻白璧微瑕。
獨屬於自己的榻上美景被旁人破壞,趙舒如何能不怒,母妃這次屬實太過了。
當然,他也惱周淇玟。
趙舒氣她沒用。
明知道自己不是母妃的對手,就應該少去母妃面前晃,就算母妃存心為難她,也該先做小伏低等他回來,而不是以身犯險。
可一看見那張臉,他再多的氣也散了。
罷了,誰讓他的王妃嬌弱呢!
趙舒抹掉她臉上的淚珠,無奈地嘆息,“阿玟,疼不疼?”
周淇玟櫻唇顫抖著,眼淚瞬間決堤,良久咬著唇搖頭,笑容勉強。
她內心在咆哮——
你個瞎了眼的混蛋,腦子八成有病,才能問出這麼蠢的問題!
傷成這樣,我能不疼麼!
趙舒似乎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蠢,剛想改口,瑪瑙就領著一個四十上下、慈眉善目的婦人進來,身上還揹著藥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