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折青話音剛落，聞炙立馬緊繃起來，直起身子往沈熙昭的位置靠攏，抬起手臂擋在她面前。
身後的星紀和玄枵聽到這句話也都是眉頭緊鎖，手無聲的握住了腰間的劍柄。
就連柔兒和狸兒也都緊繃了神經。
氣氛一瞬間壓抑了下來。
沈熙昭環顧四周，就看見了眾人高度緊張的神態和舉動，大有一副季折青敢說出什麼不利於沈熙昭的話，就立馬衝到對面將他千刀萬剮的架勢。
而對面的季折青畢竟出自武將世家，在戰場上也是一馬當先，他也相當敏銳的感受到了殺氣。
許蘭啟也不再胡鬧，為了自己的小命，麻溜的躲到了文坔的後面。
季折青曲起食指輕敲幾下桌面，勻速的敲擊聲在絕對安靜的空間顯得格外清晰。
季折青眸色閃過一絲危險，語氣依舊平緩。
“風滿樓的規矩難道不是隻拿錢辦事，不問目的由來嗎？怎麼，這規矩遇見了我，就要改一改？”
聞炙嗤笑一聲，“什麼規矩不規矩的，我風滿樓又不是貪財好色的傻子，未晞公主可是中宮皇后所出，是當今最尊貴的公主，若是將軍你利用從我這裡得到的消息陷害了公主殿下，到時候皇室再順藤摸瓜，我這風滿樓開不開不說，人頭怕是都要齊齊落地了！”
聞炙話落，身後的星紀和玄枵就緩慢的將劍拔出。
利器摩擦的聲音毫無阻攔的傳到季折青的耳朵裡。
季折青面上不顯，但眼中殺意漸起，左手成拳按在桌上，已經有了起身的意思。
一時間，劍拔弩張。
沈熙昭想了想，嘆了口氣，“不必這樣。”
季折青聽著屏風裡傳出來的輕柔女聲，猛地一頓，瞳孔一縮，眼中殺意頓散。
下一秒，像是印證他的猜想般，沈熙昭的聲音再次傳出。
“季將軍若是有什麼想知道的，不如直接來問我。”
沈熙昭抬手，星紀和玄枵立馬上前將厚重的木質屏風移開。
季折青這才真切的看到，自己想要了解的人就坐在自己對面。
粉衣少女嘴角含笑，目光靈動面容甜美，舉止投足透露著不屬於她這個年紀的沉穩。
四目相對，沒有詭譎奸計，沒有深謀算計。
沈熙昭在季折青眼中看見了久別重逢的驚訝，季折青則在沈熙昭眼中看見了清明坦蕩。
兩兩相望，合作水到渠成。
季折青看了一眼依舊護在沈熙昭身邊的聞炙，又看了看站在其後方緊握劍柄的星紀和玄枵，渾身放鬆，卸下防備悠然起身，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
“微臣季折青參見未晞殿下。”
沈熙昭點點頭，又拍拍聞炙的肩膀示意他放鬆。
“將軍多禮了，請坐。”
季折青安靜坐下，許蘭啟也不敢再造次，老老實實的在季折青身後站好。
沈熙昭也不拖沓，直接開門見山，“季將軍不愧是武將，勇氣可嘉，膽敢調查當朝公主。”
季折青歉意的低頭，“很抱歉冒犯到公主，臣本意只是想在最短的時間瞭解殿下所需，然後助力殿下夢想成真。”
沈熙昭不解的皺眉，“此話怎講？調查我竟是為了幫我？”
季折青誠懇點頭，“殿下，你曾對家母有救命之恩，家母在世時一直無以為報，便託付給了我，只是我後來前往邊關遠離盛京，這才耽擱下來。幾年來，家母的遺願未能完成一直是臣的心結，故而回到盛京有點急功近利了些，望公主莫怪。”
季折青語氣誠懇，態度不卑不亢，甚至帶著一絲篤定。
可沈熙昭卻想不起來有這件事，扭頭看了狸兒一眼。
而狸兒思考了一下，也是搖搖頭。
反而是看起來最不靠譜的玄枵猛地拍了個巴掌，“我想起來了！是公主八歲那年的宮宴！”
沈熙昭眉頭更緊，“我為什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思考了一瞬，只想起來現在知道的點點滴滴，“我只記得，令堂應該是一品誥命夫人，當年皇上還賜名鎮國夫人吧？”
季折青點頭認可，“沒錯。”
聞炙和星紀作為當年完完全全經歷過的人，總算是想了起來，“宮宴上，鎮國夫人不慎落水，便被宮女帶去更衣，誰知有人傳謠鎮國夫人與人在偏僻宮殿私通，一些與季家不和的人便慫恿眾人前去查看……”
說到這，聞炙觀察了一下季折青的神色，就見他左手緊握成拳，面上卻一點怒色不顯。
便接著說，“後來主上查實了，是有人趁鎮國夫人更換衣物時用迷藥迷暈了她，目的就是想損害尊夫人的名聲。誰料，當時殿下你年紀尚小，覺得宴會無聊就偷偷跑了出來，我當時在後面偷偷跟著你，看著你陰差陽錯的到了那間宮殿，你看見那賊人把尊夫人拖到床上，以為他在欺負人，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然後我就趕緊竄了出來，追著那賊人跑了。”
星紀接著道，“再然後，殿下你應該是看尊夫人的衣衫有些凌亂，就慢慢的將其收拾整齊，還怕對方著涼貼心的蓋了被子，結果收拾的太累了，就直接脫了自己的外衣鑽到尊夫人的懷裡睡著了，等到我們趕到時，就看見你們二人抱在一起熟睡的樣子。”
季折青補充道，“雖然殿下當年年紀尚小並不關注這件事，但祝澈太子還是調查清楚真相併告知了我和家母，當年若不是公主殿下，恐怕現在家母還要被人詬病，只是家母一向身體不好，所以她臨行前託付我此恩一定要報。”
瞭解全貌的沈熙昭有一瞬間的遲疑，“可……就這些值得季將軍你如此大動干戈嗎？而且我覺得，你應該感謝我兄長才對。”
季折青目光溫柔的搖搖頭，“並不是，家母教會了我許多道理，所以我知道女子行走世間多有不易，尤其是清白名聲更是女子的命，一旦有謠言傳播就和屠殺無異，是殿下你下意識的舉動守住了家母的名譽，所以大恩大德沒齒難忘，此恩一定要報。”
更何況，我沒有盡到保護太子的責任，而太子臨行前唯一的囑託，就是保護你。
沈熙昭心生溫暖卻還是堅定拒絕，“就如同你所說，女子行走世間多有不易，所以我們女子間自然也要相互幫助扶持才對，這本是應該的，所以將軍還是莫要再說報恩的話了。”
季折青對上沈熙昭溫柔堅韌的目光，最後還是點點頭，“一切聽公主殿下安排。”
面上答應，心中卻想的是。
既然當面報恩不妥，那就暗中報恩好了，只要不被發現就可以了吧。
沈熙昭不知道季折青心中所想，只當他同意了，於是輕咳一聲正色道，“那就這樣，私事聊到這裡，我們開始聊一聊正事。”
季折青想都沒想就直接點頭，“我同意合作。”
沈熙昭挑眉，“條件都不聽直接就答應了？”
季折青嘴角上揚，目光溫柔，“女子之間需要相互扶持，人與人之間也應該相互信任才是。”
“那好，”沈熙昭臉上綻放出明媚笑容，“我想問季將軍一些問題。”
季折青端坐身形，認真回答，“殿下請便。”
沈熙昭恰好就喜歡這種不拖泥帶水的說話風格，言語也都更加直截了當了些，“你現在是在給太子效忠嗎？”
“不是，我是鍾離的將軍，只效忠於國家和百姓。”
“如果我兄長還在世，他和沈碭仞你會選擇誰來輔佐？”
“家禽擇良木而棲，賢臣則明主而輔，我自然會選擇更關心百姓，體恤將士的祝澈太子。”
“那……我一介女子和沈碭仞，你選擇誰？”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