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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初春陽光穿過長橋臥波,層層傳遞,光的熱度在紅牆間流轉,紅牆之上還有未化乾淨的白雪,顯得格外的刺眼。

沈熙昭聽著季折青的話一愣,不自在的微微眨眼,“何出此言?”

季折青不動聲色的往旁邊挪動一步,高大的身影擋住強烈的光熱。

“李柏成用心不純,明知陛下之意還拈花惹草,今日明知公主到來,還將外室帶到府上,不倫不類,罔顧廉恥,如此忘恩負義之人不值得殿下傷心。”

聲音依舊是疏離清冷,但也能感覺到說話之人刻意展現的溫和。

沈熙昭微微垂眼,柔兒可不是李柏成帶到李府的。

再次抬眼時,已是一副委屈的模樣,“是我痴心錯付,若是我兄長還在世,定然不會讓我如此委屈。”

“前太子天人之姿,英年早逝實屬天妒英才,殿下節哀,現如今太子正在尚書府處理這件事,想必也會為公主討回公道。”

不卑不亢,不偏不倚。

看不出來他的立場。

沈熙昭眼神微眯,“但願如此吧,兄長雖然已去,但我也是實在想念。聽聞,季將軍與兄長幼年相識?”

季折青點頭,“是的,我們曾拜於同一師學習武術。”

“聽聞將軍十二歲就去邊疆歷練了,跟兄長還有聯繫嗎?”

“常有書信往來,殿下很關心邊疆戰士的生活。“

滴水不漏,如此客套的話根本聽不出來他立場如何。

萬事不能心急,沈熙昭淺笑著看著對方,“觸景生情,耽誤了將軍公務,將軍快快去忙吧,來日再會。”

放下簾子,儀仗漸行漸遠,在轉角處進入季折青看不見的深宮。

季折青神情平淡,看了一眼紅牆分割的天空,也轉身離去。

……

馬車裡,沈梓月難得安靜下來,卻一動不動的,用一種難以描述的眼神看著沈熙昭的側臉。

沈熙昭無奈的瞥向她,“又怎麼了?”

沈梓月邊感嘆邊後退,連連稱讚,眼神里都是佩服,“了不起了不起,你絕對是我見過移情別戀最快的人!剛剛還因為李柏成那個混蛋黯然神傷,結果這麼快就和季將軍談笑甚歡了,在下佩服!只不過……季折青莫不是個帶髮修行的和尚?你看看剛才他那和木頭樁子一樣的神色,你看上他什麼了?”

沈熙昭無語,以前怎麼沒發現沈梓月這麼適合當媒婆。

雖然亂牽線。

“到你的宮殿了。滾下去!”

“滾就滾!誰怕誰啊!”

……

李府後花園。

沈碭仞沒有叫人移步正廳,而是直接吩咐下人將檀木椅子搬到庭院,就地論事。

氣氛壓抑,除沈碭仞和隨行下屬外,其他的人全部跪在冰冷的土地上,跟隨的幾名貴女也都跪地待命。

沈碭仞神情冷峻,眼中不再是面對妹妹們的溫和,而是滿溢的殺意。

“欺君罔上,其罪當誅。”

冰冷的聲音讓李府眾人渾身一顫。

可緊接著話鋒一轉。

“但鍾離重禮法,更重教化,所以,說實話可免死罪。”

話音剛落,李柏成就拖著殘腿往前爬,“太子殿下明察!我……我是中了這個賤人的奸計!我在宴廳溼了衣袖,便想退下更衣,沒想到這個女人在我酒中下了藥,並一直等著我到來,妄圖以此母憑子貴,這一切都是這個賤人的錯,跟我沒有關係啊!”

跪在他前方的李尚書也連連稱是,“太子殿下,小兒的品行您向來知道的,今日如此,都是因為這個賤人,成兒怎會忤逆未晞公主呢……“

“慎言,”沈碭仞冷眼打斷李尚書的話,“前一段時間整個盛京風言風語,都在傳聞未晞公主將下嫁李府長子,可父皇並沒有下過任何賜婚旨意,所以,是你們在暗中傳播謠言壞未晞公主名聲嗎?”

威壓之下,李尚書被嚇得冷汗連連,“臣……”

消息根本就是老皇帝想看看盛京對公主下嫁李府會有什麼反應才故意散播的,可李尚書但凡說一個字都是謀逆,只能咬牙背下。

“臣……臣知罪……”

“審判當明察秋毫,不可妄下斷論,便讓我的人去查一查李公子的酒水裡到底有沒有所謂的毒藥吧。“

說完,便有兩位隨從轉身走向沒人敢收拾的席面。

李柏成頓時覺得血液倒流,這本就是他隨口胡謅的,酒裡哪有什麼藥!

目光瞥向安靜跪在一旁的柔兒,心起惡寒。

一定是這個賤女人故意的,就是為了報復他不給她名分的事!

李柏成怒火中燒,狠狠的將柔兒扇倒在地,“太子殿下何須浪費時間,這個賤人本就是青樓女子,她此番故意設下這個局就是為了高攀我李家門楣,根本不可能出現什麼其他原因!”

沈碭仞揚起冷笑,“是嗎?那是城中哪個青樓出來的?”

李柏成不暇思索,“傾仙樓!”

“那李公子之前和這位女子有過來往嗎?”

“從未!微臣一向喜愛詩詞歌賦,從來沒有……”

李柏成頭腦發熱,著急撇清關係,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老父親越來越低的脊樑。

沈碭仞神情冷淡,左手把玩著自己腰間的玉佩,笑意更甚,“那就請李公子說說,你既然從未見過這位姑娘,又是怎麼知道她在哪個青樓?而且,李府的守衛竟然如此鬆懈嗎?一個弱女子都能隨意進入?”

李柏成:……!!!

漏洞百出的話將自己送上了風口浪尖。

沈碭仞嗤笑一聲,又把目光轉向跪在一旁的柔兒,“這位姑娘,說說你知道的吧。”

柔兒暗罵一聲李柏成廢物,馬上淚眼婆娑的磕頭回話,“回稟殿下,民女本是良籍,但家父好賭家母又長臥病榻,無奈之下被迫賣入了青樓,隨後便結識了喬裝打扮來青樓吃花酒的李公子,他……他說我溫柔賢淑,不應該呆在這個地方,就將我贖身,然後養在煙花巷,每過幾日都會來……“

“胡說!你這個賤人信口雌黃!膽敢誣陷我!!!”

說完也顧不上自己被打斷的腿,掙扎的爬過去撕扯柔兒。

沈碭仞蹙眉,水邈立馬上前拉開李柏成,見他還在掙扎,直接拔刀架在他脖子上,大有一副再敢廢話就讓他當場斃命的架勢。

柔兒慌忙整理著自己被李柏成扯亂的衣衫,淚如雨下,泣不成聲,“民女不求名分,只求安穩生活,但今日我的爹孃找到了我,他們以為我是從青樓裡面跑出來的,就要將我送回去,如果不願意……他們就要打死我!我實在沒有辦法了嗚嗚嗚……”

“那你又是怎麼進入李府的?”

“今日李府賓客眾多,各種食材也都消耗量大,我便混在採買的奴僕中進來的。隨後我就遇見了李公子的隨從,這才和李公子在花園相見。”

“你所言都在何時何地發生,有無他人見證?”

“有,就在煙花巷,昨夜家父在巷口斥責我忤逆尊長,來往行人和街坊鄰居都看見了,我是今日清晨才從家裡逃出來的,然後……就直奔李府……”

“既如此,”沈碭仞探究的看著不停抽泣的柔兒,“看來李公子還是個負心人。”

沈碭人轉眼看著李尚書,“豎子之錯不在父母,李柏成散發謠言損害未晞公主名譽,暫且打入大牢,我會將今日之事如實稟報父皇,由父皇定奪,而李婉青衝撞七安公主,以下犯上,幽閉府中三月,罰抄鍾離國法百遍,由我派人監督,李尚書覺得如何?”

“如此,甚好……謝太子殿下開恩。”

說罷,李柏成和李婉青就被拉了下去。

沈碭仞起身,通情達理的扶起顫顫巍巍的李尚書,“今日多生事端,想來還有很多事等著尚書處理,就先行退下吧,我借寶地處理雜事,就不耽誤尚書時間了。”

處分給完了,現在就是要趕人了。

沈碭仞現如今在朝堂中如日中天,李尚書不敢有絲毫怨言,只能行禮退下,還將所有的李府下人全部帶走。

李尚書明白,他在朝廷中立太久了,這是太子在逼他做出選擇。

沈碭仞環顧四周,示意幾名貴女起身,還讓隨從搬了座椅供她們休息。

甚至柔兒都有自己的位置,還有下人送來的毯子遮住略微凌亂的衣衫。

幾名貴女如坐針氈,既害怕沈碭仞遷怒自己,又因他細心的吩咐心生盪漾。

而沈碭仞一改方才的閻羅面孔,取而代之的是春風和煦的淺笑,“幾位跟著兩位公主來這裡,是要幹什麼?誰提出來要到此處來的?”

其中一名女子回覆,“是未晞公主和七安公主說席上無聊煩悶,便要去花園走走,我們和尚書夫人都是隨行的。”

“具體是誰?”

“應……應該是未晞公主,臣女見殿下她和尚書夫人相談甚歡。”

“是未晞帶著你們走到這邊嗎?”

另一女子也插話道,“確實是未晞公主走在最前面,應該是在看梅花開在何處。”

沈碭仞笑容不變,但眼中卻有了深意,“到底年幼,想看梅花為何不問久居李府的尚書夫人或者李小姐呢,非要自己逞強去找。”

柔兒放在毯子下的手不自覺的攥緊衣袖。

太子,太可怕了。

沈碭仞揮揮手,“今日之事嚇到幾位姑娘了,我會安排隨從護送你們回府。”

幾聲寒暄後,此處就只剩下兩人對坐。

柔兒將頭低得很低,絲毫不敢迎上沈碭仞的視線。

她擔心沈碭仞再問一些她不好回答的問題。

結果卻意想不到。

“你的爹孃逼良為娼,你還想回去和他們一起生活嗎?”

“……不……不想……”

“那就入宮吧,昭兒會喜歡你的。”

……

“他就說了這句話,然後就把你送過來了?”

洗霧宮內,沈熙昭坐於高位,而柔兒則規矩的立於堂下。

“回稟公主,民女所言確鑿,太子殿下未免太敏銳了些。”

沈熙昭輕抿一口茶水,“不敏銳怎麼當太子。”

自沈熙昭重生歸來,便想如何打斷李府的上升路,思來想去,有什麼辦法能比的上讓他們自己自甘下賤呢。

於是就依照前世的記憶讓十二霧星去救季折青時將柔兒捉過來,雖然季折青沒有救到,但十二霧星還是繞路煙花巷口的風滿樓將她帶了回來。

出乎意料的是,柔兒全程順從,而且害怕沈熙昭不信任她,還主動服下毒藥。

她說:李柏成表裡不一當遭報應,而誰也不是生來就下賤墮落。

這顛覆了沈熙昭在前世對她的看法。

沈熙昭起身親自將一個藥瓶放到柔兒手上,“這就是解藥,而且你服毒的時間短,這不會傷害你的身體,按照約定,我會在江南安靜之處出為你置辦住宅,並保證你未來生活無憂,所以,你打算什麼時候啟程?”

沈熙昭不是違背約定的人,只要柔兒點頭,未來等著她的將是安穩且富足的生活。

可眼前人卻遲疑了。

沈熙昭疑惑的看著柔兒抿嘴不語的神態,“怎麼了?不滿意?”

“並不是,只是民女不想要這些了。”

柔兒後退一步跪在沈熙昭面前,“民女想要留在殿下身邊,願做殿下的刀與劍,即使赴死也不會遲疑片刻!”

“原因?”

“殿下,我一點都不喜歡柔兒這個名字,可在李柏成為我取名之前,我只配被叫做賠錢貨。”

沈熙昭眉眼一動,一言不發,只是將柔兒從地上扶起。

“我是爹孃從人牙子手上買來的,因為他們想將我養大嫁出去,最好是給達官貴族當小妾,這樣他們就可以擁有一大筆銀錢揮霍,但他們對我百般虐待,根本沒有公子哥會看上我這樣一無是處的人,於是我被賣到了青樓,老鴇見我渾身是傷但容貌尚可就將我留下了,我在青樓待的前一個月並沒有接客,而是跟著頭牌學藝,我看出來老鴇是想把我栽培成下一個搖錢樹……我不想過那樣不堪的生活,所以,我注意到了李柏成。”

“雖然他來傾仙樓從不說真名,但舉手投足之間都是貴氣,並且揮霍無度,所以身份一定不簡單,也一定有能力將我贖身,所以,我處心積慮的製造了幾次偶遇。”

沈熙昭插話,“光這些不夠吧?”

“沒錯,當然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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