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嶼心煩意亂地瞥了一眼床上撒潑的母親和一臉決絕的林昕言,快步走向門口,猛地拉開門, 卻見隔壁的張嬸站在門口,臉上帶著幾分擔憂與尷尬。
“明嶼啊,這大清早上,吵吵嚷嚷的,整個院子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有啥事兒不能好好說呢?”
張嬸一邊說著,一邊往屋裡張望,試圖搞清楚狀況。
宋明嶼強擠出一絲笑容,解釋道:“張嬸,不好意思啊,家裡有點小矛盾,我們自己能解決的。”
可還沒等他說完,楊翠蓮那尖銳的聲音又傳了過來:“張嬸,你來得正好,你給我評評理,這女人嫁進我們家,不能生也就罷了,現在連個孩子都不肯領養,還對我大呼小叫的,這日子還怎麼過喲!”
說著,又開始假模假樣地抹起眼淚。
林昕言見狀,幾步走到門口,把張嬸拉進了屋說道:“張嬸,您是看著我嫁過來的,您說說,這兩年來我對老宋家是不是盡心盡力了,我哪點對不起他們了?今天這事兒,您可得幫我評評理!”
說完後,林昕言就將自己懷孕時為照顧楊翠蓮摔倒,導致失去孩子和生育能力,以及宋明嶼讓她抱養孩子的種種事,一股腦兒地說給張嬸聽。
張嬸聽後,臉上的表情從驚訝逐漸轉為憤怒,看向宋明嶼和楊翠蓮的眼神也充滿了譴責。
“明嶼啊,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兒呢?昕言多好的姑娘,你們母子倆可太過分了!”張嬸的話像一記重錘,讓宋明嶼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
楊翠蓮一聽這話,不樂意了,她不顧自己癱瘓的下半身,用手指著張嬸說:“她那孩子是她自己折騰成早產的,與我們母子又有何干?我家明嶼都不嫌棄她,只要她去抱養個孩子又怎麼啦?”
張嬸聽了楊翠蓮的話,簡直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樣的無恥的人,也不甘示弱,回應道:“楊翠蓮,昕言不能生育的事本來就是你們的責任,現在昕言不願意養別人的孩子有什麼錯?”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吵得不可開交,倒把大院裡的人都吸引過來了。
宋明嶼眼見事情愈發失控,場面即將徹底收不住,心裡一慌,趕忙伸手拉了拉母親的衣袖,壓低聲音急切說道:“媽,您別說了!”
隨後,他滿臉堆笑,轉身對著張嬸連連賠不是:“張嬸,實在對不住,是我們考慮不周,您千萬別往心裡去。既然昕言她堅決不願意收養這孩子,那咱們就聽她的,不養了,行不?”
話落,他也顧不上許多,雙手推著輪椅 半扶半拽地將母親往臥室裡送。
楊翠蓮嘴裡還在嘟囔著什麼,可宋明嶼全然沒理會,一進臥室,就“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將那些嘈雜和紛爭隔絕在外 。
眾人見宋明嶼把母親推進裡屋,沒了熱鬧可看,便紛紛搖著頭、小聲議論著散開了,不過片刻,院子裡面便恢復了平靜。
客廳裡頓時只剩下林昕言和張嬸,張嬸拍了拍林昕言的肩膀,安慰道:“昕言,別怕,有啥困難就跟張嬸說。要是他們再欺負你,張嬸給你做主!”
林昕言眼眶一紅,感激地握住張嬸的手:“張嬸,謝謝您,我這次絕對不會再讓他們欺負我了。”
張嬸前腳剛離開,宋明嶼便匆匆起身,腳步急切,大概率是趕著去找柳茵茵,解釋林昕言突然變卦、不願收養這個孩子的事情。
林昕言望著宋明嶼離去的背影,腦海中突然湧起上輩子的回憶。
她記得,前世的這個時候她與宋明嶼正一同前往鄉下去抱養孩子,到了那兒,她卻瞧見柳茵茵也在。
當時柳茵茵說,這孩子是她嫂子孃家的一位大嬸所生,那大嬸已經生了五個孩子,實在無力撫養,才打算把這個孩子送人。
林昕言看著孩子,那孩子才兩個多月,模樣清秀可愛,眉眼間竟和宋明嶼有幾分相像,怎麼看都不像是普通村婦能生出來的孩子。
那時的她,還滿心以為這孩子和宋明嶼有父子緣分,哪曾想,這孩子本就是宋明嶼的親生骨肉。
整個上午,林昕言不再理會李翠蓮的無理取鬧,也不管她中午有沒有飯吃,獨自出了門。
她在街道上漫無目的地走著,每一步都踏得沉重,心裡反覆思索著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她清楚,想要徹底擺脫宋明嶼母子,絕非三言兩語就能做到,必須得深思熟慮,從長計議。
好在父母下鄉時,早早便把三萬元存款轉到了她名下。
這兩年,她花費不到三千塊,如今賬戶裡還有兩萬七千塊。
上輩子,她當時就是靠著這筆錢撫養養子的。
至於宋明嶼覬覦的那筆用來給他兒子買房子的錢,其實是父母在鄉下去世多年後,因平反獲得的撫卹金。
既然這輩子重獲新生,她自然不會再替宋明嶼養孩子。
何況如今是1974年8月,父母還健在,一切都還來得及改變。
林昕言正沉浸在思緒之中,突然,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對面走來。
那人瞧見她,驚訝地喊道:“昕言,你這是要去哪兒?”
林昕言抬眼望去,來人竟是高中同學廖紅梅。
許久未見,記憶瞬間湧上心頭。
她記得,自從自己和柳茵茵走得近了,廖紅梅便漸漸疏遠了她。
因為廖紅梅打心底裡不喜歡柳茵茵。
後來,林昕言嫁給宋明嶼,對柳茵茵言聽計從,與廖紅梅的關係更加疏遠了 。
廖紅梅這時見林昕言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心裡頓時“咯噔”一下,疑雲頓生。
在她的印象裡,林昕言雖說不是那種風風火火的性子,但也向來精神飽滿,精神也不錯的,如今這般失魂落魄,定是發生了什麼大事。
林昕言自然也察覺到了廖紅梅投來的關切目光,她心裡清楚,廖紅梅一直對自己真心實意。
從前,廖紅梅就多次提醒她,柳茵茵不是個善茬,是個不折不扣的“綠茶婊”,可那時的自己被宋明嶼與柳茵茵這對姦夫淫婦矇蔽了雙眼,根本聽不進去。
回憶如潮水般湧來,但林昕言很快回過神,扯出一抹笑容,說道:“紅梅,真是太巧了,咱們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
廖紅也不囉嗦,直接說道:“是啊,昕言,眼瞅著都快中午了,咱去國營飯店吃個飯,好好嘮嘮!”
說完,便不由分說地挽起林昕言的胳膊,拽著她就往國營飯店裡走。
林昕言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不覺竟走到了離國營飯店不遠的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