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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鞭梢在空中僵住。

母親的表情瞬間凝固,嘴角細微抽搐著。

窗外知了突然集體噤聲,房間裡只剩掛鐘秒針走動的聲響。

“你…”母親鬆開鞭子,”你信他不信我?”

“周硯辭說…”

“周硯辭!”母親一腳踢開藤鞭,”他母親瘋了多少年?精神病的話你也信?”

床單被抓出褶皺。

謝婉枝想起周家老宅那張全家福,母親站在父親右側,笑容端莊得體。

而周硯辭書房抽屜裡有張舊照,同樣的位置站著另一個女人,眉眼與他極為相似。

“那為什麼…”謝婉枝嚥下血沫,”您每次見到他都緊張?”

母親的手突然發抖。

她轉身抓起香水瓶碎片,又無力地鬆開。

玻璃渣散落在地毯上,像星星點點的淚光。

“因為他恨我,他覺得我佔了他母親的位置。”她聲音突然蒼老十歲,”從嫁進周家那天就恨我。”

團團像是預感到什麼,突然在門外嗚咽,爪子撓著門板。

“媽。”謝婉枝撐著床沿想站起來,”您到底…”

“沒有!”母親猛地按住她肩膀,”我沒害過人!”

指甲隔著布料陷進皮肉。

謝婉枝看著母親近在咫尺的臉,發現她眼角多了幾道陌生的細紋。

這個認知比鞭傷還疼——她竟沒注意母親什麼時候開始老了。

“那為什麼…”

“因為他需要恨的理由!”

母親突然崩潰,”他母親發病是事實!總要有人當這個罪人!”

門外團團開始狂吠。

謝婉枝的視線模糊起來,鞭傷火辣辣地疼,但比不上胸口撕裂般的窒悶。

周硯辭每次提起母親都眼神陰鷙,卻從不說具體發生了什麼。

她以為是不忍回憶。

“婉枝…”母親突然跪下抱住她,”媽不該打你…”

血腥味混著香水氣息。

謝婉枝僵硬地回抱,掌心碰到母親突出的肩胛骨。

小時候發燒,這個懷抱總是安全溫暖的,現在卻顫抖得像個迷路的孩子。

“我信您。”謝婉枝輕聲說,”可週硯辭也信他母親。”

母親的身體驟然緊繃。

她鬆開手,踉蹌著站起來整理旗袍。

團團衝進來狂吠,繞著謝婉枝打轉。

狗狗聞見血腥味,急得直蹭她小腿。

母親盯著狗看了很久,突然冷笑:”竟然還和他一起買了一隻狗。”

謝婉枝彎腰撫摸團團發抖的背脊。

狗狗舔她手背的傷口,溼潤的鼻頭碰觸她的皮膚。

“給你三天。”母親的聲音從走廊傳來,”狗送走。”

“可它…”

“那是周硯辭的狗!”母親突然轉身,”你還要留著睹物思人?”

謝婉枝的指甲掐進鞭傷,疼痛讓她保持清醒。

團團才吐了三次。

如果突然換環境…

房門重重關上。

團團對著門板低吼,然後趴回謝婉枝腳邊。

陽光已經移到梳妝鏡上,照亮鏡面一道裂痕,是剛才摔斷的梳子劃的。

謝婉枝慢慢解開裙子。

肩頭的鞭傷滲著血絲,後背火辣辣地疼。

醫藥箱在浴室,但她沒力氣去拿。

團團叼來自己的小毯子蓋在她膝頭,這是狗狗表達關心的方式。

手機在口袋裡震動。

周硯辭發來消息:【調職函已批】。

謝婉枝盯著這行字看了很久,直到屏幕自動熄滅。

團團突然用頭拱她手心。

謝婉枝機械地撫摸狗狗,摸到項圈下藏著的小吊牌——周硯辭定製的,正面刻著”團團”,背面是”Z&X的寶貝”。

窗外知了又開始鳴叫。

謝婉枝取下吊牌握在掌心,金屬邊緣硌得生疼。

這個疼痛很真實,不像周硯辭給的承諾,輕飄飄的像團霧氣,太陽一曬就散了。

…………

療養院302病房。

周硯辭掐滅了手中的煙,他透過觀察窗看著母親被四個護工按在床上注射鎮靜劑,女人灰白的頭髮散在枕頭上。

“又是因為’謝’字刺激的?”他問主治醫師,指節敲擊著鋼化玻璃。

醫生推了推眼鏡:”護工提到明天謝醫生會診…”

母親突然掙開束縛,枯瘦的手抓向虛空:”賤人!把周淮還給我!”

她的指甲在床頭櫃上刮出刺耳聲響,那裡擺著張泛黃的全家福。

父親站在中間,左邊是年幼的周硯辭,右邊空著的位置本該是他母親。

周硯辭的拇指無意識摩挲著手機邊緣。

樓梯間聲控燈隨著他的腳步聲亮起。

周硯辭靠在牆上,他划動屏幕調出行車記錄儀APP,謝夫人那輛保時捷的即時定位正在城東高架上移動。

電話接通得很快。

“硯辭?”謝夫人的聲音混著車載藍牙的雜音,”我正在開車…”

“知道我在哪嗎?”周硯辭仰頭又灌了口酒,”我母親的療養院。”他故意放慢語速,”您的老朋友又發病了,把護工當成您又抓又咬。”

電話那頭傳來轉向燈的聲音。

周硯辭點開行車記錄儀即時畫面,保時捷正駛入隧道,儀表盤顯示時速80公里。

“我很抱歉…”謝夫人的聲音開始發抖,”但那些事…”

“哪些事?”周硯辭突然提高音量,”是您勾引我父親的事?還是您女兒爬我床的事?”

隧道燈光在監控畫面里拉出慘白的光帶,”說起來,謝婉枝在床上的樣子,和您當年…”

“周硯辭!”剎車聲尖銳地刺入聽筒,”婉枝是無辜的…”

“那又如何?”他冷笑著轉動無名指上的家族戒指,”畢竟她是您的女兒,我怎麼能不報復她呢?”

行車記錄儀畫面劇烈晃動。

謝夫人急促的呼吸聲混著方向盤轉動的摩擦音,保時捷在隧道里蛇形了一段。

周硯辭看著時速表攀升到100,又降到60,嘴角勾起殘忍的弧度。

“知道嗎?”他壓低聲音,”每次我母親把鎮靜劑當成毒藥,每次她抓爛自己的臉…”

隧道出口的強光照亮儀表盤,”我都會想起您塗著口紅搬進我家的樣子。”

“不是那樣的…”謝夫人聲音帶著哭腔,”我和你父親…”

“您女兒也是這麼裝純的。”周硯辭突然切換話題,”和您一樣不要臉。”

他故意停頓,”對了,她大腿內側的胎記,和您的一樣嗎?”

刺耳的急剎聲響徹隧道。

行車記錄儀畫面天旋地轉,安全氣囊爆開的悶響後,傳來金屬撞擊混凝土的轟鳴。

周硯辭保持著舉手機的姿勢,靜靜聽著那頭玻璃碎裂的聲音和逐漸微弱的呻吟。

“謝夫人?”他彬彬有禮地呼喚,”還在聽嗎?”

警報聲從手機那頭隱約傳來。

周硯辭掛斷電話。

他整理好袖釦,推開消防門時又是那個一絲不苟的周氏掌門人。

護士站正在播報突發新聞:”城東隧道發生單車事故,保時捷車主重傷送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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