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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同於沈家這邊和諧的氛圍,陳家那邊又打上了。

待最後幾個看熱鬧的鄰居散去,何金花就猛地掄起胳膊,“啪!”一記響亮的耳光甩在陳建軍臉上。

“你個窩囊廢!”何金花聲音尖利,“娶了個喪門星迴來,把我們家的臉都丟盡了!往後在向陽坡,我們娘幾個還怎麼有臉做人?”

陳建軍低著頭不敢說話,任由何金花打罵。

“還有你們!”何金花又對其他兩個兒子罵道,“白養你們這麼些年!眼睜睜看著親孃被人作踐!”

她一把將陳寶珠摟進懷裡,哭嚎起來:“我苦命的珠珠兒啊…喝個麥乳精還要被那些喪良心的指指點點…”

“我可憐的兒啊,怎麼就攤上這麼一個黑心肝的嫂子……”

何金花是真傷心了,她家珠珠的命實在是太苦了。

她越想越恨,那沈昭雲分明是存心要毀了她家珠珠的好日子!

陳家三兄弟都很自責,後悔剛才不夠硬氣,沒能護住娘跟小妹,心裡更是恨極了沈家人。

特別是陳建軍,他在心裡發狠:沈昭雲以後就算抱著孩子哭死在陳家門檻前,也休想再踏進這個門!

周穗禾和王桂香瑟縮在牆角。

周穗禾把小兒子緊緊摟在懷裡,孩子的臉埋在她衣襟裡,大氣都不敢出。

王桂香更是恨不得把自己縮進牆縫裡,連呼吸都放得極輕極緩。

可意料之中的,就算再小心翼翼,怒火還是燒到了她們倆身上。

何金花餘光掃到兩個兒媳婦,抄起炕桌上的雞毛撣子就衝了過去:“你們兩個喪門星!”

撣子帶著風聲抽在周穗禾背上,“今天沈家那個潑婦打我的時候,你們是瞎了還是瘸了?!”

周穗禾嚇得一個趔趄,膝蓋重重磕在地上。

何金花見狀更來氣了,一把揪住她的髮髻:“裝什麼可憐!我看你們就是跟沈昭雲一夥的,巴不得我早點死。”

何金花扔了撣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嚎起來:“我的老天爺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啊!娶回來的媳婦一個比一個黑心肝,這是要逼死我啊!”

還真被何金花全說中了,周穗禾跟王桂香今天確實是故意的,也是真心實意地盼著她早點死。

在陳家,她們倆哪天心裡不詛咒幾次這死老太婆,日子那都沒法過下去。

可這會兒無論如何也不能承認,真要是承認了,以後她們在陳家休想有一點好日子過。

王桂香突然撲上去抱住婆婆的腿,哭得比死了親孃還傷心:“媽要是有個好歹,我也不活了!”

她太清楚怎麼演這出戲了,去年何金花鬧上吊時,她也是這麼哭的。

“我們…我們實在是攔不住啊…”周穗禾也哭得情真意切。

陳建國兄弟倆原本陰沉的臉色漸漸緩和下來。

本來因為何金花的那番哭訴,他們兩兄弟也埋怨上了自己媳婦。

可這會兒看到她倆哭成這樣,火氣頓時消了大半,當時那情形他們自己都沒攔住,她們兩個女人沒拉住那瘋婆娘也正常。

只是……

以後還是得好好再教教媳婦,讓她們對娘再孝順一點,她們老孃遇到沈昭雲這種瘋兒媳婦已經夠可憐的了。

這樣想著,陳建國就伸手把周穗禾拽起來,粗聲粗氣道:“行了,別嚎了!”

轉頭卻對何金花賠著笑:“媽,明天我就去供銷社割斤肥膘肉,再給珠珠捎罐麥乳精。”

“不就是一罐麥乳精嗎?沈昭雲那個女人怎麼就能連這點東西都捨不得給小妹。”

“還有沈家那群野蠻人!珠珠這麼可愛的女娃子,正常人看了都會疼愛幾分,就他們跟得了失心瘋一樣,就為那麼一點東西,衝到我們家又打又砸。”

他們珠珠多可人疼啊,今早梳的羊角辮都被扯散了,看著哭得小臉通紅的陳寶珠,三兄弟心裡都心疼的不行。

不管陳家如何鬧,這一晚沈昭雲在沈家睡了兩輩子以來最安穩的一覺。

石頭更是幸福地睡著了,嘴角都帶著笑。

夢裡是他跟媽媽、妹妹,還有外公外婆、舅舅舅媽、表哥表姐的幸福生活。

第二天一早,沈父就讓沈豐年去向陽坡,陪著李會計去公社把離婚的事給辦妥了,順便把兩個孩子的名字也改掉。

在陳家,只有陳寶珠的名字是認真取的,陳學農特意跑到縣城新華書店,翻了三天的字典才定下這個名字。

可到了孫女們這兒,陳家連個正經名都懶得想,大丫二丫三丫地胡亂叫。

沈昭雲至今記得那個陰雨天,大嫂周穗禾去跟何金花商量大丫的名字,被何金花一通罵:“賤名才好養活!”

何金花當時叉著腰,唾沫星子濺在周穗禾臉上,“你當是舊社會小姐少爺呢?”

從此大丫大丫的就這麼叫開了。

到了二丫這,沈昭雲鼓起勇氣跟陳建軍開口:“建軍,我給閨女想了個名兒,叫……”

話音未落,就被陳建軍打斷,“媽說就叫二丫,我們家女孩的名字都這樣叫。

賤名好養活,媽都是為了孩子們好,你怎麼這麼不懂事,辜負了媽的一片心意。”

“可是寶珠的名字…”為了女兒,上輩子懦弱的沈昭雲難得試圖反抗何金花跟陳建軍。

結果就是沈昭雲身上的淤青半個月都沒消下去。

而二丫還是叫二丫。

沈昭雲想起上輩子,後來陳家生活條件好了起來,搬到了城裡。

到了城裡的二丫因為這個名字自卑的不行,有品行不好的同學就喜歡嘲笑她名字土。

陳寶珠的追求者們,更是嘲笑她:“連名字都帶著糞土味,也配跟寶珠爭。”

沈昭雲倏地回神,掌心傳來隱隱刺痛。

低頭看去,指甲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掐進肉裡。

昨天夜裡,沈父給兩個孩子都取好了名字:“石頭就叫礪舟吧,沈礪舟。”他蘸著茶水在桌上寫字,“逆水行舟,終有靠岸時。”

頓了頓又補充:“小名還叫石頭,壓得住風浪。”

“丫頭就叫沈望舒,”他嘴角露出笑意:“老輩人說,望舒是月宮裡趕車的神仙,駕著月亮車從東山走到西山…”

沈母又給取了個小名,叫“小星”。

她輕輕撫摸著懷中的小丫頭,眼神慈愛:“咱們家小星啊……以後定會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又亮又閃,走到哪兒都招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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