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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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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盆,雷聲滾滾。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身上的男人才罷休離開,洛明昭蜷縮在柴房角落,破碎的衣衫混著血水泥濘不堪,她咬破的唇角還在滲血,每一寸肌膚都烙著屈辱的疼痛。

賤人!李嬤嬤的燈籠突然照進來,刺得她睜不開眼。那老奴的巴掌帶著風聲扇下時,洛明昭聞到她袖口熟悉的沉水香——和阮香菱身上的一模一樣。

“竟然敢在相府裡面偷情,看我不打死你!”

我沒有……她嘶啞的辯解被又一記耳光打斷。燈籠晃動的光影裡,她看見李嬤嬤臉上掩不住的得意。

“下作東西!相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李嬤嬤啐了一口,轉頭對身後婆子道,“快去稟告老夫人!”

——她們早就等在這兒了。

洛明昭忽然明白了,他們就是要她身敗名裂,要她徹底消失。

季老夫人端坐上首,手中佛珠捻得飛快,眼底卻是一片冷厲。

“洛氏,你做出這等醜事,本該沉塘!”她聲音森寒,“但念在你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老身給你留條活路——今日剃度出家,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全當贖罪!”

洛明昭跪在佛前,長髮散落,像一匹破碎的綢緞。

她緩緩抬頭,嗓音嘶啞:我是被人陷害的,我要見季景離。

門外剛剛趕到的阮香菱忽然輕笑一聲,蓮步輕移,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妹妹怎麼還不明白?昨夜那個男人……她的指尖撫過洛明昭頸間淤青,就是景離哥哥親自安排的呀。

洛明昭渾身一顫,瞳孔驟然緊縮。

不,她不信季景離這麼狠!

他早就厭惡透了你。

阮香菱的紅唇彎成殘忍的弧度,你以為他為何要逼你喝那杯酒?昨夜他就躺在我旁邊,他好厲害……你不是就在隔壁,你沒聽到嗎?你心口的硃砂不過是仿照我的畫的。

“替身就是替身,你還期待他能可憐你兩分?”

洛氏!你早已犯了七出之條,如今竟還敢造次!

季老夫人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案几上,檀木珠子撞出刺耳的聲響,香菱腹中懷著季家的血脈,今日被你氣得胎動不安,若有個閃失,你十條命也賠不起!

她枯瘦的手指直指洛明昭:來人!把這孽障押去慈雲庵,每日跪在佛前誦經祈福。香菱一日不平安生產,她就一日不得踏出庵門半步!

阮香菱適時地發出一聲虛弱的呻 吟,纖纖玉手撫著隆起的腹部:老夫人息怒…都是妾身不好,沒能護住季家的血脈…

還愣著做什麼?季老夫人厲聲喝道,把這賤人的頭髮給我絞了!讓她日日對著青燈古佛懺悔,什麼時候香菱誕下麟兒,什麼時候再論她的去處!

兩個粗使婆子立刻上前,鐵鉗般的手掌扣住洛明昭的肩頭。其中一人故意用指甲掐進她昨日被燙傷的手背,疼得她渾身一顫。

記住,季老夫人俯身,話語像毒蛇般鑽入洛明昭耳中,從今往後,你的命就是香菱肚子裡那塊肉的保命符。他活,你活;他若有個閃失…老身就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

她被人壓在地上,頭被人踩在地面,跟罪奴無差,剃刀冷冷地抵在她的頭上。

第一下,剃刀貼著頭皮刮過,冰冷的鋒刃割斷第一縷青絲,生生撕下她一層皮肉。

洛明昭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作為永寧侯府金尊玉貴的嫡女,這一頭如瀑青絲曾是她的驕傲,讓京城多少貴女豔羨不已。而現在,他們要將她的頭髮剃光,就是在把她最後的尊嚴一寸寸碾碎。

第二下,刀刃狠狠刮過鬢角,力道大得幾乎刮破皮肉。

洛明昭死死咬著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想起及笄那年,母親親手為她綰髮戴簪,說女子的發是尊嚴,是體面,是命。可現在,她的尊嚴被人按在佛前,一刀一刀剃得乾乾淨淨。

第三下,老尼姑的手壓著她的後頸,迫使她低頭。

髮絲簌簌而落,像被碾碎的海棠花瓣。

耳邊傳來阮香菱的低笑:“妹妹這模樣,倒真像個姑子了。”

洛明昭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血珠滲出,卻抵不過頭皮傳來的寒意。

第四下、第五下……剃刀越來越快,像是迫不及待要斬斷她與紅塵的最後牽連。

洛明昭的眼前漸漸模糊,恍惚間,她彷彿看見季景離站在廊下,冷眼旁觀這一切。

最後一下,刀刃刮過後腦,最後一縷髮絲飄落。

洛明昭的光頭暴露在眾人眼前,蒼白如鬼,再無半分昔日的驕傲。季老夫人滿意地點頭,阮香菱則掩唇輕笑,眼睛裡是藏不住的快意。

壓著她的婆子們終於鬆了手,像是丟開一件骯髒的廢物。

洛明昭緩緩抬手,摸上自己光禿禿的頭皮。觸手冰涼,粗糙,陌生得可怕。

她不再是洛明昭了。

她成了這世間最卑賤的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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