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病房裡,萊昂看著唇色有些蒼白的周聿澤,打趣道:“怎麼,曾經面不改色給自己挖傷口爛肉的周聿澤現在被女人給掏空了?”
周聿澤覷了他一眼:“滾。”
“嘖嘖嘖。”
萊昂咂巴著嘴搖頭:“我說,她是很美,可你也不能為了她把命搭上啊。”
周聿澤看著萊昂,一臉認真:“是她救了我。”
萊昂愣住。
她?救了他?
一個看上去一點攻擊力都沒有的弱女子,救下了橫走東南亞的無冕之王周聿澤?
“我說老兄,你不會是怕我不待見她,特意給她說好話吧?”
周聿澤不回答,只是將二人如何相識以及之後發生的一系列事情講給萊昂。
“等等等等。”
萊昂摩挲著下巴:“你的意思是,她一個連蛇都怕的人,為了你,敢朝著北美僱傭兵頭子開槍?而且不計較你傷害她,以德報怨,給你包紮?”
聽到這話,周聿澤垂眸,濃密的睫毛遮蓋住眼中的思緒。
是啊,周聿澤也沒有想到膽子那麼小的她卻能在如此危險的環境中毫不猶豫的救下他。
為什麼呢?
想著想著,周聿澤笑了。
一旁的萊昂看見周聿澤笑,只覺得驚悚。
他跟周聿澤認識有十年了,平常他這樣笑,就代表有人惹了他,馬上要死了。
“喂,你笑什麼啊?”
周聿澤看著萊昂說道:“她平日裡膽子小到連血都見不得,卻不顧危險救我。”
這說明什麼?
說明她喜歡自己。
一想到這個,周聿澤就渾身舒暢,連傷口的疼痛都減輕了許多。
此時,棠又眠正在醫院的衛生間裡洗手。
看著池子裡的血水,棠又眠擰眉。
一泵一泵的洗手液接連不斷出現在她瑩白的手心。
棠又眠不喜歡血,洗得很用力,恨不得將自己的手脫下一層皮。
血腥氣似乎仍縈繞在她的鼻尖,經久不散。
她不由自主的彎腰乾嘔。
空空如也的胃一陣痙攣。
棠又眠是溫室裡養大的花,她適應不了外面的風雨,更何況是這種腥風血雨之地。
膝蓋發軟,她無力地扶著洗手池,看著鏡子裡臉色蒼白的自己,眼裡卻閃著希冀。
救下週聿澤,對於她而言,有利無弊。
從知道這是兩大幫派之間的火拼開始,她就設想到兩種結局。
一種是周聿澤死,她的結局不外乎死和作為戰利品獻給別人,生不如死。
周聿澤贏,她不會死,但依舊不得自由。
當週聿澤的悶哼傳進她的耳朵時,她想到了第三種結局。
救下週聿澤,挾恩圖報,要他送自己回家。
萬幸,她及時救下了他。
想到這,棠又眠激動到手指緊緊扣著洗手槽。
爸爸媽媽,等我。
透過病房的窗戶,棠又眠看見坐在床上的周聿澤正和一個穿著紅色魚尾裙的女人相談甚歡。
周聿澤只來得及瞥見少女轉身離開的背影。
“聿澤,我聽萊昂說你受傷了,怎麼樣,傷的重不重?”
“聿澤?”
女人好奇的扭頭看向周聿澤視線指的地方。
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聿澤,你在看什麼?”
周聿澤搖了搖頭:“沒什麼。”
周聿澤委婉的下了逐客令:“萊拉,我累了,想休息。”
可惜萊拉沒聽懂他的言外之意,她一屁股坐在周聿澤床邊,姿態親暱:“好的,那我給你削個蘋果吃。”
女人拿起水果刀削蘋果的同時和他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
“前幾天我生日,你坐了一會兒就走了,什麼事這麼忙?”
濃濃的脂粉香擴散至整個房間,周聿澤伸手捏了捏鼻樑,聲音疲憊:“萊拉,你先出去。”
見周聿澤對談話不感興趣,萊拉撇撇嘴,放下手中的刀和蘋果。
“好吧好吧。”
女人有些生氣的走出去。
走廊裡,她看見了乖乖坐在椅子上的棠又眠。
“Dear?”
棠又眠抬頭,一雙翦水秋瞳映進萊拉的眼睛。
萊拉說了句緬語,在發現棠又眠聽不懂之後,二人轉用英語交談。
“你叫什麼名字?”
“棠又眠。”
萊拉在嘴裡咀嚼著她的名字,美豔的臉上是盈盈笑意:“你和周聿澤是什麼關係?”
棠又眠愣住,她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棠又眠帶著歉意看向萊拉那雙嫵媚勾人的眼睛:“抱歉,我和他沒什麼關係。”
萊拉看著她染血的棉裙,眼珠一轉,捂嘴笑起來。
“好吧,小又眠,下次見。”
“下次見。”
說完,萊拉扭著腰走下樓梯,帶起一股脂粉香。
棠又眠站起身,嘆了口氣。
她推門走進周聿澤的病房。
後者正坐在床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準備迎接她的質問。
可棠又眠從進門後就沒說一句話。
女人吃醋的時候不是都喜歡刨根問底嗎?
為什麼她一句話都不說?
周聿澤兩道劍眉不悅的擰起,他拍拍床沿:“過來。”
“不用了,我坐這就好。”
不願意挨著他?
還是不想和萊拉坐在同樣的位置?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棠又眠看著臉色陰沉的周聿澤,以為他在怪自己打斷了他的好事,急忙認真道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打斷你們的……”
周聿澤抿了抿嘴,他打斷棠又眠道歉的話語,主動開口解釋:“她叫萊拉。”
“嗯。”
棠又眠低著頭,一句話都沒說。
她不在乎那個女人的名字。
左右是周聿澤的情人,她不在乎他身邊的一切。
男人對她平淡的反應很不滿意,繼續解釋:“她是萊昂的妻子。”
棠又眠抬頭,有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周聿澤笑了。
果然,就是吃醋了。
他拍拍另一邊的床沿:“過來坐”。
棠又眠還是搖頭,她正思考著如何向周聿澤講放她回家的事情。
周聿澤挑眉,拿起旁邊的水果刀,開始給棠又眠削蘋果。
沒出息,吃醋都不出聲。
拿慣了重槍長刀的周聿澤一開始還有些不熟練,但沒過多久,一整條長長的薄如蟬翼的蘋果皮便脫落在他粗糲掌心。
就在棠又眠終於做好心理建設準備向周聿澤開口的前一秒,周聿澤將蘋果塞到她手裡。
棠又眠愣住。
周聿澤削的蘋果,和爸爸給媽媽的一模一樣。
看著瑩白飽滿還散發著清新果香的果肉,棠又眠終是沒忍住,輕輕咬了一口。
刀在周聿澤手裡是殺器,可如今,卻用來給她削蘋果。
看著小口小口吃蘋果的棠又眠,周聿澤眼睛裡滿是笑意。
這種感覺,也還不錯。
棠又眠不是很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一有什麼心事就會寫在臉上,看著欲言又止的棠又眠,周聿澤緩緩開口:“你想說什麼?”
棠又眠放下手中的蘋果,她坐的筆直,膝蓋併攏,雙手規規矩矩的放在腿上,像個等待老師提問的小學生。
棠又眠有些膽怯的望著周聿澤的眼睛,輕輕說道:“周聿澤,如果有人救了你,你會報恩嗎?”
周聿澤挑了挑眉,聰慧如他,又怎會聽不出少女的言外之意。
“會。”
會把身邊最好的都給她。
聽到男人簡單卻有力的答覆,棠又眠雙眼亮晶晶的:“那,那如果我有一個願望,你可以幫我實現嗎?”
周聿澤居高而下俯視著棠又眠,輕輕點頭。
別說一個願望,就是要星星他也能摘,不差錢。
棠又眠十指緊緊交疊在一起,討好般的望著周聿澤:“你讓我回家好不好?”
周聿澤笑了,他湊過去,俯身掐住棠又眠的下巴,後槽牙幾乎咬在一起,一字一句說道:“棠棠,你在氣我。”
棠又眠被他掐的臉頰鈍痛,她瘋狂拍打著周聿澤的手背,可男人依舊不鬆手,只是冷冷的看著她。
求生的慾望驅使著棠又眠說出違心的話,棠又眠眼裡泛著淚花:
“對不起,我不說了。”
聽到滿意的回答,周聿澤這才鬆手。
他輕輕撫摸著棠又眠的臉:“棠棠,以後少問這種無用的話。”
棠又眠緩慢而沉重的點頭,周身散發著一種絕望,宛如一株逐漸凋零的玉蘭。
頌拓敲門。
“進。”
周聿澤懶懶開口。
推門而入的頌拓一眼就看見了棠又眠臉上未消的紅痕。
她捱打了?
看著頌拓眼裡的心疼,周聿澤滿眼不悅。
“什麼事?”
房間裡充斥著低氣壓。
頌拓匆忙回神,和周聿澤報告這一次的傷亡情況。
兩個剛來的弟兄死了,海馬的左胳膊也受傷了。
“給亡者家屬二百萬慰問金,另外,查清楚這次動手的是誰,勞歐斯背後肯定還有別人。”
頌拓低頭:“澤哥,已經查到了,是諾爾卡。”
呵。
又是個老冤家。
“知道了,下去。”
看著神情萎靡的少女,周聿澤又將頌拓叫住:“去拿個冰袋和活血的藥膏。”
頌拓辦事很快,不一會兒冰袋和藥膏就送到了周聿澤手上。
“過來。”
棠又眠僵硬的走過去。
周聿澤攥住她細瘦的手腕將人拽到床上坐下。
太嬌了,周聿澤沒用多少力,可她臉上的印子到現在都沒徹底消下去。
周聿澤頭一次感覺自己做的有點過分。
他不自在的抿了抿唇:“可能會有點疼,先忍著。”
冰袋觸上臉的一瞬間,棠又眠瑟縮著往後躲。
意識到冰袋太涼以後,周聿澤又用毛巾將冰袋裹起來。
“過來。”
棠又眠緩緩把上半身移過去。
裹著冰袋的毛巾輕輕貼在棠又眠臉上。
棠又眠安靜的任他施為。除了偶爾眨眨眼皮和微弱的呼吸,整個人看上去和一個精緻但死氣沉沉的娃娃也沒什麼差別。
周聿澤輕輕吻了吻她的長髮。
棠棠,我可以把身邊最好的都給你,但你不能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