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棠又眠藉口要洗裙子,自己一個人鑽進了浴室。
藉著水聲,她肆意宣洩著自己的情緒,淚水落在水盆裡,綻放出道道微小的漣漪。
裙子被她用力揉搓到幾乎變形。
終於,棠又眠站起身,她扶著牆壁,拖著因為長時間蹲著而發麻的腿一步步走到門口。
開門後,她驚訝的發現周聿澤站在門外。
不知道站了多久。
看著她通紅的眼眶和指關節,男人丟掉手上的菸蒂,自然而然的接過棠又眠懷裡的盆子。
棉裙和他那幾套迷彩服掛在一起,兩種截然不同的風格荒誕的結合在一起。
周聿澤將棠又眠抱上床,輕輕拍打著她的背:“睡吧。”
棠又眠轉身背對著他。
少女的疏離與排斥讓周聿澤皺眉。
他蠻橫的將人抱在懷裡,鐵臂緊緊箍著她纖細的腰。
黑夜裡,棠又眠睜著眼睛,努力回憶自己在東國的一點一滴。
這片叢林與和諧的,有序的,欣欣向榮的東國截然不同,它黑暗,無序,像一隻怪獸,處處流淌著暴力與血腥。
回家遙遙無期,但棠又眠生怕自己被不知不覺的同化從而忘記東國的一點一滴,她只得一遍又一遍回憶,即使每想一次,那種由光明墮入深淵帶來的巨大割裂感讓她心痛到窒息。
爸爸媽媽,我真的好想你們……
彼時,棠父棠母正站在窗外,看著那棵海棠樹隨風搖曳的影子。
這棵海棠是女兒棠又眠出生那年他們種下的。
本是一家三口幸福的見證,但如今這棵海棠卻成了棠父棠母睹物思人的寄託。
宋溫平時保養得當的臉上染了許多滄桑,那雙漂亮的眼睛因為哭的太多,迎風便會流淚。
棠青巒將她攬在懷裡。
“青巒,我真的好怕,我們把女兒教導的那樣好,她那麼溫順單純,一個人在外面,我真的不敢想……”
說著說著,宋溫聲音忍不住的哽咽。
“溫溫,別怕,警局已經立案了,會沒事的……”
棠青巒看著那棵亭亭玉立的海棠,任憑淚水模糊他的雙眼。
棠青巒用盡了多年積攢下來的人脈,黑白兩道都出動了不少人物,可女兒還是音訊全無。
莫非……
不,不會的!
棠青巒不敢繼續往下想,只能期盼女兒在某個地方好好活著。
眠眠,你到底在哪啊……
朝陽將升,兩個哨兵頸動脈被人用匕首割斷,溫熱的鮮血噴湧而出,將屍體染得通紅。
一場惡戰悄然而至。
起來小解的海馬率先發現異常,立即鳴槍示警。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到密巴林時,槍聲此起彼伏。
幾乎是在槍響的下一秒,周聿澤靠著肌肉記憶敏捷的從床上彈跳至床邊,拿起床頭櫃上的巴雷特,瞄準,射擊,一氣呵成。
瞄準鏡裡,三個全副武裝的僱傭兵登時倒地。
其餘的人發現了周聿澤,立馬舉槍射擊,但都被周聿澤一一躲過。
他將一把小巧的手槍丟給床上嚇呆了的棠又眠:“別怕,拿這個自保。”
不等棠又眠反應過來,他便到衝了樓下。
面對焦灼的戰況,周聿澤感到一絲吃力。
他手底下的人是從無數個僱傭兵裡精挑細選出來的,個個能力出眾,可對面明顯也不遑多讓。
頌拓敏捷的滾到周聿澤旁邊的掩體上:“澤哥,他們明顯是有備而來的,裝備精良,海馬還被他們打傷了胳膊。”
說到這,頌拓往地上啐了一口:“這幫狗雜碎!”
就是這個間隙,周聿澤又擊斃了一名僱傭兵。
距離太近,兩支隊伍又水平相當,槍戰不行,雙方不約而同選擇肉搏。
拳拳到肉的悶響在空氣中迴盪。
兩支隊伍的首領都從混戰的人群中精準捕捉到對方。
勞歐斯。
北美著名僱傭兵“黑鷹”的首領,兩年前曾經和周聿澤為爭奪地盤發生過一場大戰。
雙方都受了重傷。
周聿澤從ICU醒來後曾派人到處打聽過他的消息,但什麼都查不到。
勞歐斯衝周聿澤笑了一下,隨後衝過來和他纏鬥在一起。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二人打的格外激烈,眼見從周聿澤身上討不到什麼便宜,勞歐斯竟直接從靴子裡掏出一柄匕首。
泛著寒光的匕首在格鬥經驗豐富的勞歐斯手上不停撕裂空氣,朝著周聿澤刺來。
由於手裡沒有格擋的兵器,周聿澤只能選擇躲閃,時間一長,他落了下風,大腿被匕首狠狠刺中。
周聿澤忍痛將勞歐斯一腳踢開,隨著匕首離開身體,上面的倒刺也硬生生勾下一塊血肉。
鮮血蜿蜒流淌到地板。
血腥氣對勞歐斯而言無異於最厲害的興奮劑。
他眼冒兇光,再次揮舞著匕首朝著周聿澤逼近。
周聿澤拖著一條傷腿行動不便,很快便被勞歐斯按在地上,他攥住勞歐斯的手腕,匕首離頸部皮膚不到二指。
勞歐斯獰笑一聲,膝蓋用力碾壓周聿澤的傷口。
劇烈的疼痛讓周聿澤額頭冒出一層冷汗,他悶哼一聲,手也驟然脫力。
就在匕首要刺中周聿澤頸動脈的剎那,身後傳來一陣槍響。
“砰”
勞歐斯睜著綠色的眼睛緩緩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是棠又眠。
少女關鍵時刻舉槍扣動扳機,救了周聿澤一命。
然而周聿澤的身體卻再度緊繃。
棠又眠正舉槍對著他。
這個距離太近了,二人之間沒有任何掩體。
一旦她動手,周聿澤根本躲閃不及。
周聿澤知道棠又眠不喜歡自己,只是迫於自己的淫威暫時屈服,現在槍在她手裡,頌拓和海馬又在樓下,難保她不會殺了他。
出乎周聿澤意料,棠又眠主動丟掉了手槍。
“咚”
手槍落地,發出沉悶的聲響。
不待周聿澤反應過來,棠又眠快步跑到他身邊,跪下來為他包紮腿上的傷口。
這時周聿澤才發現,她腰間斜挎著一個小包,裡面是繃帶和一些藥品。
一看就是從床下拿的。
從這個角度,周聿澤只能看到她的發頂和一截纖細白皙的脖子。
“唔”
聽見周聿澤的悶哼,棠又眠解釋道:“扎的緊一點更容易止血,有點痛,先忍一下。”
沒一會兒棠又眠就包紮完畢,手法很專業。
“別擔心,我的爸爸是醫生,所以我懂一點包紮,不是胡亂弄的。”
棠又眠抬手擦了擦額上冒出來的汗。
來不及說話,周聿澤拿起地上的手槍,乾脆利落的解決掉剩下的人。
“澤哥!”
剩下的人在頌拓的帶領疾步衝上樓。
棠又眠攙扶著周聿澤站起來。
周聿澤往臥室掃了一眼,薩拉心領神會,立馬找出了手機。
他按下一串電話號碼:“萊昂,我在密巴遇襲了,過來接我。”
“好。曼涅城。”
“澤哥,隊裡大部分兄弟都掛彩了,軍醫也死了。”
周聿澤點頭,因為受傷的緣故,他的聲音有些虛弱:“傷的嚴重的在哪?”
“澤哥,在樓下。”
“好,能拿的起槍的就拿所有設備,先撤到曼涅城裡。”
周聿澤喘了口氣:“你們放心,此仇不報,我周聿澤誓不為人!”
此話一齣,原本低迷的士氣也高漲了起來,大家紛紛拿著槍械上車。
樓下,棠又眠專心給傷員包紮,海馬左臂骨折,還有一個腹部被劃傷,露出裡面的臟器,看著都觸目驚心。
簡單收拾一下後,周聿澤將二人抬上車。
而後他拽住棠又眠的胳膊,將她拉到後座。
負責開車的薩拉通過後視鏡看見棠又眠後震驚了一瞬。
油門踩到最大,汽車嗡鳴著駛向曼涅城最大的醫院。
萊昂早已在醫院中安排好一切,所有的傷員都進了手術室。
等待手術的過程中,萊昂注意到一旁雖神情疲憊但難掩傾城絕色的棠又眠。
她正坐在椅子上出神,沾了血的手不自覺顫抖。
由於她柔弱的外表,萊昂先入為主的認為周聿澤色迷心竅將人護在身邊才得以救她一命。
想到曾經同生死共患難的兄弟如今被一個女人迷了心竅,萊昂在心裡忍不住嘆息。
但一看棠又眠那張臉和出塵的氣質,一切又自然而然變得合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