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藍如洗,陽光明媚。
侯府門外。
宴臻身著一襲雲白色的煙羅裙,裙襬輕輕擺動,宛若晨曦中飄散的霧靄。
髮飾素雅簡單,幾縷青絲輕輕垂落肩頭,更添了幾分柔美。
縱使如此素淨的裝扮,也壓不住她端莊淡然的氣質裡透出的媚意。
沈氏一身禮佛素裳,大方雅緻,歲月雖在其上留下痕跡,卻也難掩風韻。
寺廟香火繚繞,自然是帶不得宴初一同前往,宴臻便讓如霜留在府裡照看。
沈氏溫聲道:“你大病初癒,身子骨還弱,在家待著好生休養便是,不必陪我這一趟勞頓。”
宴臻尾音拖得綿軟:“不防事。我許久未陪著母親去上香了,此番前去,女兒想求佛祖保佑母親年年身體安康,歲歲笑容常開呢。”
沈氏架不住宴臻的撒嬌,笑著點了點頭。
“大夫說你肺經受損,半點涼氣都受不得。”見女兒帷帽薄紗被風吹開,忙用手勾攏,“可不許摘下帷帽,莫再貪涼,免得病情反覆。”
“知道啦。”
七寶琉璃瓦映著晴空,浮雲在鎏金飛簷間遊弋。
青雲寺坐落在城外的半山腰,香火鼎盛,平日裡來往的香客絡繹不絕。
“仔細腳下。”宴臻扶著沈氏步下馬車時,風輕輕掠過她帷帽垂落的雪紗。
隨後,她扶正帷帽,露出一截凝霜皓腕,腕間翠玉鐲隨動作滑落,恰露出內側一點胭脂痣。
山門處古柏虯枝盤結,樹影裡漏下的光斑在石階上跳躍。
沈氏駐足望著女兒拾級而上的背影,煙雲似的裙裾拂過階邊野菊,恍惚又是二十年前與夫君同來還願的光景。
踏入寺廟大門,梵音嫋嫋,仙氣繚繞,一股濃郁的香火氣息撲鼻而來。
宴臻與沈氏在沙彌的接領下,緩緩步入大雄寶殿前。
殿堂歷經滄桑,殿內佛像莊嚴,金光閃閃,讓人不由自主地心生敬畏。
沈氏點燃香燭,手持香火,虔誠地跪在佛像前。
她口中唸唸有詞,隨後搖起籤筒。
寺中的鐘聲悠遠綿長,宴臻跪在蒲團上仰視佛像,日光透過萬字紋窗欞為金身鍍上光暈。
“求菩薩庇佑…”她垂眸雙手合十,檀唇無聲翕動。
供案上一顆供果突然滾落,驚得沈氏手中籤筒一顫,上上籤“啪”地落在地上。
與此同時,寺廟後院的一間幽靜禪房外,古銀杏篩下細碎金箔。
太子裴玠玄色錦袍,腰間繫著麒麟玉佩,眉宇間透露出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
他此刻正坐在一張古樸的石桌旁,指尖黑子叩在棋盤。
慧明大師一身樸素僧袍,左手輕輕捻著串珠,目光溫和,面容慈善。
“殿下心亂了。”他將白子落在天元,腕間佛珠相擊如碎玉。
“大師,孤近日心中有一事不得解。”裴玠一邊落下棋子,一邊緩緩開口。
慧明大師微微一笑,目光依然集中在棋盤上:“太子為業障所惑多年,如今終得解脫,是好事。”
他的聲音平和,如同清泉洗滌,帶著一絲禪意。
裴玠輕輕點頭,他手中的黑子在空中微微停頓,最終落在了一個關鍵的位置。
他淡淡道:“孤還未開口,大師便已知曉,果真不凡。只是,孤想知道因果緣由。”
三年前的一夜風月,宴臻醒來就離去了,裴玠尋了許久不見蹤影便放棄了。
而後的日子裡,她的身影卻如同鬼魅一般,夜夜入夢,勾得他怎麼也忘不了她。
如今,她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那些旖旎的夢便隨風消散了,再也不曾出現。
裴玠有時真的懷疑,宴臻是否真的是妖精,才能如此輕易地控制他的夢境,來去自如。
慧明大師,精通佛法,妙諦無邊。
所以,他今日特來解心中之惑。
慧明大師微微一笑,目光中透露出幾分慈悲睿智。
他輕輕拿起一枚白子,落下後,局勢瞬間變得微妙起來,“世間萬物,皆有因果。太子所遇,亦是如此。心隨萬象轉,自在前塵中,若蓮不著水,日月不往空。”
裴玠聞言,若有所思。
宴臻和沈氏禮完佛,心情似乎都格外舒暢。
尤其是當她們從籤筒中抽到了一支上上籤時,更是讓沈氏喜笑顏開,慷慨地捐了一大筆香油錢,以此感謝佛祖的庇佑。
沈氏語氣中流露出一絲遺憾:“只可惜,今日慧明大師再接待貴客,不得空閒。”
宴臻見狀,安慰道:“母親不必惋惜,今日無緣相見,下次咱們再來拜見便是。”
沈氏聞言點了點頭,母女二人便打算返回府中。
她們沿著寺廟的小徑緩步前行,然而,經過一座古樸的鐘樓時,一陣簡短而低沉的交談聲卻不經意間飄入耳中。
沈氏沉浸在上上籤的喜悅中,未曾在意。
宴臻隱約中似乎聽到“太子”這兩個字,心中不由得微微一動。
不由自主地放慢了腳步,她豎起耳朵。
她聽得不太真切,但是捕捉到了一絲關鍵,太子好似也在這廟裡。
宴臻召來了碧落,低聲密語:“你去探探,太子是否在此,速去速回。”
碧落聞言,立刻領命而去。
宴臻挽上沈氏的手臂,輕聲道:“母親,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會兒再離開,這裡景色怡人,不如在此坐坐,欣賞一番。”
沈氏聽她這麼說哪有不應,“可是哪裡不舒服?”
宴臻解釋道:“寺廟香火濃郁,女兒剛聞得久了有些心悶,母親放心,休息片刻便好。”
沈氏見她如此說,哪裡還有不應之理。
她連忙扶著宴臻在旁邊的石凳上坐下,還細心地為她調整了一下披風。
母女二人就這樣靜靜地坐在石凳上,欣賞著寺廟周圍的景色。
沈氏偶爾與宴臻輕聲交談幾句,宴臻則總是輕輕點頭,端莊得體地笑著回應。
很快,碧落便匆匆回來了,她對著宴臻輕輕點了點頭。
宴臻立即會意,宮宴在即,她還未能與太子解釋清楚,必須趁此機會將事情解決。
於是,她在碧落耳邊低聲吩咐道:“你派人去遞個話,就說武安侯府宴臻求見太子。”
碧落點了點頭,立刻去辦。
沈氏見狀,疑惑道:“臻兒,你讓碧落做什麼去了?”
宴臻微微一笑,隨意找了個藉口道:“女兒的玉佩不小心弄丟了,讓碧落去幫忙找找。”
沈氏聞言,帶著幾分責備道:“不小的人了,怎麼還是這般粗心大意。”
宴臻立刻撒嬌道:“只要有母親在的一天,女兒永遠長不大,小孩子粗心些也是常理,是也不是?”
沈氏被她這番話哄得開心,“你呀,就會耍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