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門徹底敞開,那股混合著排洩物、汗臭、黴味和土腥的惡臭更加濃烈,幾乎凝成實質。
光線艱難地刺破汙濁的空氣,照亮了門口的一小片區域。
就在光線落下的邊緣,一個光著膀子的中年男人,挺著啤酒肚,背對著,正抓著一個年輕女性的胳膊,試圖把她往更深的黑暗處拖拽。
那女人掙扎著,但力氣顯然不敵,臉上滿是不情願。
“幹什麼呢!”
太陽一聲怒喝,聲音在狹小的空間裡迴盪。
光膀子男人和年輕女人都嚇了一跳,動作瞬間僵住,齊刷刷地看向門口。
男人下意識鬆開了手。
年輕女人立刻像受驚的兔子一樣掙脫開,躲到旁邊一箇中年婦女身後。
中年男人轉過了身,不太好看的臉露了出來,臉上一副驚慌失措的表情,看著門口突然出現的幾個人。
“都出來!”溫言的聲音青澀,但充滿了力量,打破了地下室令人窒息的死寂,“外面安全了。”
然而,地下室裡的人們並沒有立刻響應。
有些人甚至往後縮了縮,對光亮和外界充滿了恐懼。
“磨蹭什麼!趕緊出來!”太陽有些不耐煩,她本來脾氣就比較火爆,看到剛才那一幕更是窩火。
她率先走了下去,刺鼻的臭味讓她皺緊了眉頭,但她還是忍著不適,伸手就去拉離門口最近的一個人。
其他幾人也跟著下去幫忙。
地下室的人們像是一群提線木偶,被動地被拉扯著。
他們動作僵硬,步履蹣跚,每一步都踩在黏膩潮溼的地面上,發出“噗嘰噗嘰”的噁心聲響。
太陽走到那個光膀子中年男人面前,眼神不善。
“出去!”
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力道用得不小,幾乎是把他從地上拎起來的,動作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惡,粗暴地將他往外推。
男人哎喲叫喚著,臉上卻擠出討好的笑容,不敢反抗。
就這樣,溫言幾人半拉半拽,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這上百號形容枯槁的人弄出了令人作嘔的地下室,帶到了相對空曠的廠房裡。
重新接觸到雖然不算新鮮、但至少流通的空氣,許多人下意識地大口呼吸,隨即又被嗆得咳嗽起來。
他們茫然地站在廠房中央,看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環境和溫言幾人,眼神多了些許不知所措。
“行了,都站好了。”餅子清了清嗓子,站出來問道,“說說吧,這兒什麼情況?你們怎麼會被困在這裡?”
人群沉默著,沒人說話。
過了好一會兒,人群中有三個看起來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子互相推搡了一下,其中一個才期期艾艾地開口:“是……是廠長救了我們。”
他旁邊的另一個小夥子立刻接話,聲音帶著哭腔:“是啊!我們本來都在宿舍樓那邊待著的,後來喪屍突然衝進來了,我們根本跑不掉!是廠長,是廠長帶著我們一路殺出來,把我們帶到這裡,然後他……”
說到這裡,他哽咽起來,旁邊的小夥子也跟著抹眼淚。
第三個小夥子吸了吸鼻子,補充道:“廠長為了堵住追來的喪屍,自己衝出去引開了它們……嗚嗚……他用命換了我們這些人活下來啊!”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偷偷地打量溫言幾人,目光在裝備精良的作戰服和武器上流連,最後落在溫言臉上。
溫言注意到他們的目光,迎了上去,嘴角微微彎起,偏偏頭,露出了一個詢問的眼神。
三個小夥子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連忙移開了視線。
餅子沒注意到這短暫的眼神交流,繼續問道:“那你們被困多久了?”
“末世剛開始那兩天,我們就躲進去了。”最先開口的那個小夥子回答。
“那得有兩個月了吧?”餅子皺眉,“這麼多人,沒吃沒喝的,你們怎麼活下來的?”
這個問題一齣,地下室裡倖存下來的人群出現了一陣小小的騷動。
那三個年輕小夥子臉上都露出了古怪的神色,嘴唇動了動,卻都沒說話,似乎有些不願意提及。
就在這時,人群裡一個女聲響起,聲音有些抖但很響亮:“是……是周副廠長!”
話音剛落,那個年輕女人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縮了縮脖子,沒有再出聲。
餅子、太陽和大壯順著看過去,沒發現什麼異常。
只有溫言,眼神輕輕閃動了一下,目光掃過人群。
“那誰是周副廠長?”溫言提高聲音問道。
人群一陣蠕動,最後,那個之前被太陽粗暴拽出來的光膀子中年男人,在眾人的注視下,瑟縮地往前挪了一小步。
“是…是我。”
男人努力挺了挺他那圓滾滾的啤酒肚,但鬆垮的皮肉只是晃了晃。
他個子不高,頂著個油光鋥亮的地中海,幾縷稀疏的頭髮溼噠噠地貼在頭皮上,露著諂媚的笑。
餅子和太陽對視一眼。
周大富搓著手,臉上堆滿了討好的笑容,對著溫言幾人點頭哈腰:“幾位……幾位英雄,真是謝謝你們,謝謝你們救了我們啊!”
“行了,少廢話。”餅子不耐煩地打斷他,“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跟他們說的一樣?”他指了指那三個年輕小夥子。
“是是是,大體上……大體上差不多。”周大富連忙點頭,哈著腰,不敢看餅子,眼神不自在地往旁邊瞟,“廠長他……唉,他確實是為了救我們犧牲了,我們都被困在這地下室裡,要不是……”
他頓了頓,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繼續說道:“要不是我運氣好,覺醒了點……特殊能力,我們這一百多號人,恐怕早就餓死了。”
“特殊能力?”餅子疑惑。
“對啊。”周大富解釋,“我這能力有點……有點奇怪,身體能……能長出一種特殊的蘑菇。”
他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撩起自己腰間鬆垮的肥肉,露出側腰。
只見他腰側的皮膚上,果然附著著幾塊灰白色、觸感黏膩的、類似大型真菌的增生組織,表面還覆蓋著一層透明的粘液,微微蠕動著,散發出之前在地下室聞到的那股獨特的土腥和黴變氣味。
“這蘑菇能分泌一種粘液,”周大富指著那些增生組織,語氣帶著點自得,又有點不好意思,“這粘液……能吃。雖然味道不怎麼樣,但好歹能填飽肚子,提供點能量,就是靠著這個,我們才撐了這兩個月。”
這也解釋了為什麼這麼多人能在密閉空間存活這麼久。
餅子聽完,又扭頭看向那三個年輕小夥子:“那你們剛才怎麼不說?”
三個小夥子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嘴唇緊抿著,臉上帶著明顯的憤憤不平,卻梗著脖子,誰也不吭聲,眼神躲閃,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
“哎,小哥,你別怪他們。”周大富立刻跳出來打圓場,臉上掛著老好人笑容,對著餅子擺手,“孩子們嘛,估計是嚇壞了,或者……或者是不好意思說靠我這噁心的東西活下來。沒事的沒事的,能活下來就好,能活下來就好,呵呵。”
他一邊說著,一邊對著那幾個小夥子露出笑容,但那笑容配上他那張不算好看的臉,怎麼看怎麼感覺怪怪的。
………….
溫言他們動作很快,清理出幾間相對乾淨、門窗尚算完好的車間,暫時安置這些驚魂未定的倖存者。
空氣裡瀰漫著灰塵的味道。
大壯和茉莉負責分發乾淨水和壓縮餅乾,安撫著人群。
溫言則走到角落,拿出一個巴掌大小、造型富有科技感的金屬盒子。
她手指在盒蓋上輕輕敲擊幾下,盒蓋無聲滑開,露出裡面幽藍色的操作界面。
溫言快速輸入信息,將這裡的情況、倖存者人數、大致位置上報給了基地。
信號發送出去,屏幕閃爍了幾下,歸於平靜。
“搞定。”溫言合上盒子,揣回兜裡,“信號發出去了,基地那邊會派人來接應,不過路不好走,他們人也多,估計得兩天。”
餅子湊過來:“兩天?那這兩天我們…”
“先登記。”溫言打斷他,目光轉向人群,“看看有多少覺醒異能的。”
經過一番詢問統計,結果讓人有點意外。
一百多號人裡,竟然有八個覺醒了異能。
除了那個自稱能長蘑菇的周大富,之前那三個年輕小夥子,竟然也有兩個是異能者。
一個火系,一個速度系。
不過大概是因為一直被困在地下,沒機會鍛鍊,幾個異能者的異能等級都很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還停留在一級初階。
反倒是周大富,他那奇葩的蘑菇異能,因為持續不斷地“產出”食物,等級竟然達到了三級,在這個普遍只有一級、二級異能者的時期,算得上是高等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