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審訊室內，氣氛再次變得凝重。
經過幾天的休整，張華強看起來恢復了不少元氣。
雖然依舊穿著那身灰色的囚服，但眼神不再像初見時那般空洞麻木。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偏執的倔強和深藏的警惕。
他坐在審訊椅上，腰板挺得筆直，彷彿要用這種姿態來對抗即將到來的暴風雨。
李牧坐在他對面，神色平靜，但目光銳利如鷹。
他身後站著兩名巡視組的紀檢幹部，記錄員已經準備就緒。
“張華強，休息得怎麼樣？”
李牧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組織的政策你應該很清楚。主動交代問題，爭取寬大處理，是你目前唯一的出路。”
張華強抬起眼皮，看了李牧一眼，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弧度，帶著幾分嘲諷。
“李組長，該說的，我上次都已經說了。是我一時糊塗，收了些不該收的錢，我認罪，我伏法。”
“其他的，真的沒有什麼好交代的了。”
他的語氣比之前硬氣了不少，甚至帶著點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看來，這幾天的休息，不僅讓他恢復了體力，也讓他有時間重新構建心理防線。
或者說，是收到了某些讓他心安的“信號”，讓他決定繼續死扛到底。
林風不禁心中一緊，他雖然早已猜到呂州市紀委裡面有內鬼。
但是沒有想到內鬼這麼快就跟張華強交聯上了。
讓張華強死扛李牧副組長的審訊。
“沒什麼好交代的？”
李牧冷笑一聲。
“張華強，看來你還是心存僥倖。你以為你不說，我們就查不出來嗎？”
“你以為你扛下所有，就能保住某些人，或者換來什麼承諾嗎？”
“我告訴你，別做夢了！”
李牧不再跟他兜圈子，直接將一疊文件甩在了審訊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這是什麼！”
文件攤開，最上面赫然是張華強與前妻周慧的離婚登記記錄複印件。
以及他近五年來向組織提交的《領導幹部個人有關事項報告表》中關於婚姻狀況的頁面截圖。
張華強的瞳孔猛地一縮，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那些白紙黑字，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變得慘白如紙。
“你三年前就已經和周慧離婚，為什麼在個人事項報告中，連續兩年都填報‘已婚’？”
“並且謊報周慧在國內？”
“張華強，你這是嚴重的欺騙組織！光是這一條，就夠你罪加一等！”
李牧的聲音如同重錘，一下下敲擊在張華強的心房上。
緊接著，李牧又將另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
那是張華強兒子張偉、女兒張婷的出入境記錄彙總，以及他們中國護照過期的信息。
“你的兒子女兒，長期滯留美國，護照過期不換，極有可能已經取得外國身份！”
“這些情況，你在報告中為何只字不提？”
“甚至在‘是否有移居意向’一欄勾選‘無’？”
“張華強，你老實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為自己和家人鋪好了後路，隨時準備外逃？”
“你這個裸官，當得心安理得嗎？！”
“裸官”兩個字，如同最後的稻草，徹底壓垮了張華強剛剛建立起來的心理防線。
他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哆嗦著，想要辯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清水縣四十萬老百姓要就業要吃飯，就指望著你這個第一責任人。”
“但是你看看，身為當地百姓的父母官，你都幹了些什麼畜牲的事情！”
“你對得起組織多年對你的培養嗎？”
李牧的話語字字誅心，似乎喚起了張華強心底最後的一點良心。
“我……我錯了……”
張華強終於崩潰了，聲音帶著哭腔。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怕組織上誤會……怕影響我的前途……”
“怕影響前途？”
李牧眼神冰冷。
“為了你的前途，就可以欺騙組織？”
“就可以把老婆孩子送到國外，自己一個人在國內當裸官，隨時準備腳底抹油？”
“張華強，你還有沒有一點黨員領導幹部的樣子！”
在鐵一般的證據面前，張華強再也無法抵賴，斷斷續續地承認了自己隱瞞離婚事實、謊報家屬情況的違紀行為。
他辯稱是為了不影響工作和形象，是為了孩子有更好的發展環境。
但這些蒼白無力的辯解，在事實面前顯得如此可笑。
然而，當李牧再次將問題引向那五百萬鉅額現金的來源，以及可能涉及的其他官員和問題項目時。
張華強卻又一次變得支支吾吾，含糊其辭。
“錢……錢確實是我收的……是一些……一些企業過年看我送的小紅包……”
“來源……太雜了……時間太久……我真的記不清了……”
“跟……跟其他領導沒關係……都是我個人的問題……”
審訊再次陷入僵局。張華強雖然承認了“裸官”問題。
但在核心的經濟問題上，依舊死守著最後一道防線。
李牧意識到，光靠現有的證據和審訊，恐怕難以撬開他最後的嘴巴。
必須找到更直接、更致命的證據，徹底摧毀他的幻想。
“看來，不見到棺材，你是不打算落淚了。”
李牧站起身，冷冷地看了張華強一眼。
“我們會讓你看到的。”
他示意暫停審訊，走出了房間。
與此同時，林風正面臨著另一重困境。
根據李牧的指示，在對張華強進行二次提審的同時。
林風負責帶隊前往呂州市的幾家主要銀行，調取張華強及其可能關聯賬戶的銀行流水記錄。
關聯賬戶包括如其秘書、司機、特定關係人等。
這是查清資金來源最直接有效的手段。
然而，事情的進展卻遠沒有想象中順利。
林風和小趙、老王拿著巡視組開具的、符合所有法律法規要求的查詢函。
首先來到了呂州市最大的國有銀行，工商銀行呂州分行。
分行的行長親自出面接待，態度熱情得近乎諂媚，滿口答應全力配合巡視組工作。
“林組長，您放心，我們一定嚴格按照規定，全力支持中央巡視組的工作！”
“需要什麼材料，您儘管開口！”
行長拍著胸脯保證。
但一涉及到具體操作，比如開具張華強的流水記錄，就開始了漫長的“太極推手”。
“哎呀，林組長，您要查的這個張書記的賬戶流水啊……”
“時間跨度有點長，數據量比較大，我們需要後臺技術人員專門處理一下，可能需要點時間……”
“哦，您還要查他秘書的賬戶？”
“這個……按照規定，需要提供更詳細的協查手續，我們得向省分行報備一下……”
“關聯賬戶查詢？”
“這個系統權限比較高，我們分行這邊可能操作不了，要不您看能不能和我們省行直接對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