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和小趙、老王跑了一上午,換了好幾個部門,見了不同層級的負責人,聽到的都是各種各樣的理由和藉口。
表面上客客氣氣,笑臉相迎,但就是拖著不給辦。
系統故障、權限不夠、需要審批、人手不足……各種理由層出不窮。
林風心中清楚,這絕對不是正常的業務流程問題。
銀行系統內部有一套嚴格的客戶信息保密制度不假。
但面對持有合法手續的紀檢監察機關查詢要求,尤其是中央巡視組的查詢函,按規定是必須無條件配合的。
如此明顯的推諉和拖延,背後一定有人在作梗!
是呂州當地的勢力?
還是……省裡有人不想讓他們查到張華強的資金來源?
林風想到了呂州市紀委那場“表演”,想到了被迅速拋棄的張華強。
心中越發肯定,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在暗中阻撓。
試圖將張華強案的影響控制在最小範圍,阻止巡視組挖出更深層的問題。
眼看一個上午毫無進展,林風的臉色也沉了下來。
他知道,不能再這樣被動地等下去。
就在他準備向李牧彙報情況,請求動用更高層級的力量施壓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
呂州市公安局局長陳濤,帶著幾名經偵支隊的幹警,來到了銀行。
“林組長,聽說你們在調取銀行流水方面遇到點困難?”
陳濤身材高大,面容剛毅,說話聲音洪亮,自帶一股軍警特有的幹練氣質。
他與林風握了握手,力道十足。
“陳局長,您怎麼來了?”
林風有些意外。
巡視組的行蹤是保密的,他們來銀行調取流水的事情,按理說市公安局不應該知道得這麼快。
陳海濤笑了笑,笑容顯得頗為爽朗。
“我們公安局和銀行有常態化的聯絡機制。”
“剛才銀行這邊有人向我們經偵支隊諮詢相關程序問題,我一聽涉及到巡視組,就趕緊過來看看,能不能幫上什麼忙。”
這解釋聽起來合情合理,但林風總覺得有些過於巧合。
“確實遇到點麻煩。”
林風也不隱瞞。
“銀行方面以各種理由推諉我們調取專案對象的銀行流水記錄,我們耗了一上午,連一份最基本的流水都沒拿到。”
陳海濤眉頭一皺,看向那位一直陪同林風、滿臉為難的銀行副行長。
“怎麼回事?”
“中央巡視組依法辦案,調取相關流水是法律賦予的權力,你們銀行有什麼理由不配合?”
那位副行長在陳海濤面前,顯然沒有了之前的底氣,支支吾吾地說。
“陳局長,不是我們不配合,實在是……程序上……權限上……”
“少跟我來這套!”
陳海濤打斷他,語氣變得嚴厲。
“我不管你們有什麼內部規定,今天巡視組要的流水,必須馬上提供!”
“如果你們技術上有困難,我們公安局經偵支隊可以協助!”
“再敢推三阻四,信不信我現在就以涉嫌妨礙公務、包庇犯罪的名義對你們立案調查!”
陳海濤這番話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威懾力。
銀行的人頓時噤若寒蟬。那位行長也聞訊趕來,連連道歉,表示立刻安排專人,全力配合。
畢竟這裡還是在呂州的地盤上,就算省裡真有什麼看不見的大手。
呂州市分行的領導要面對的還是陳濤局長這個真正的呂州地頭蛇。
果然,在公安局的“協助”下,之前那些所謂的“技術困難”、“權限問題”都迎刃而解。
不到一個小時,林風需要的張華強及其秘書等人的銀行流水記錄,就被打印出來,送到了他手上。
“林組長,您看看還需要什麼幫助?”
陳海濤問道。
“多謝陳局長及時援手。”
林風表示感謝。
“暫時不需要了。”
“應該的,巡視組來漢東是幫助我們解決問題的,我們地方理應全力配合。”
陳海濤說完,又客氣了幾句,便帶著人離開了。
看著陳海濤離去的背影,林風陷入了沉思。
這位公安局長出現得太及時,態度也過於好了。
他真的是碰巧路過,還是……另有目的?
身為巡視組的一員,林風不得不防一手。
這時,小趙湊到林風耳邊,低聲說道。
“林組長,我剛才查了一下,這個陳海濤局長,是漢東政法大學畢業的。”
漢東政法大學!
林風心中猛地一動!
漢東政法大學,那是“漢大幫”的搖籃!
已經落馬的省委副書記高育良曾經長期擔任該校的教授,培養了大批門生故吏,遍佈漢東政法系統。
雖然沙瑞金上任後對“漢大幫”進行了清洗,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肯定還有不少殘餘勢力潛伏在各個崗位。
這個陳濤,是漢大幫的人?
之前祁同偉能指揮陳濤放走他幾個表親,而後高育良又親自找上他要求把人抓回來。
足見陳濤和漢大幫的關係不一般。
雖然說林風不知道這件事情,但是心中也隱隱有了些推測。
陳局長今天主動幫忙,是真的想配合巡視組工作,還是想借此機會向巡視組示好。
甚至……是想通過幫助巡視組調查“沙家幫”的張華強,來達到某種制衡或報復的目的?
如果是後者,那漢東這潭水,就真的深不見底了!
“沙家幫”與“漢大幫”殘餘勢力之間的暗鬥,可能從未停止!
再失去高育良這個漢大幫最大的靠山情況下,還敢對沙瑞金這樣的權勢滔天的人物繼續抗衡。
足見祁同偉帶出來的隊伍是多麼的忠心耿耿。
林風一時思緒萬千。
但眼下,最重要的還是分析剛剛到手的銀行流水。
他立刻帶著小趙和老王回到駐地,將厚厚一疊流水記錄攤開,仔細核對起來。
然而,初步核對的結果卻讓林風大失所望。
張華強的個人賬戶,以及他秘書、司機的賬戶,流水記錄都異常乾淨。
大額資金往來很少,即使有,也都有看似合理的解釋,如工資、獎金、正常借貸等。
那五百萬現金,完全沒有在這些賬戶中留下任何痕跡。
這太不正常了!
一個家裡藏著五百萬現金的縣委書記,其個人和常用關聯賬戶的流水竟然如此清白?
只有兩種可能:要麼,張華強極其狡猾,使用了更隱蔽的方式進行資金流轉,比如通過他人賬戶、現金交易、海外賬戶等。
要麼……這份銀行流水本身就有問題!
是經過處理的!
聯想到銀行之前的推諉和陳海濤的“及時”出現,林風更傾向於後一種可能。
很可能,在他拿到這份流水之前,某些關鍵的、大額的、可疑的交易記錄,已經被技術手段抹去或修改了!
“看來,想從銀行流水這條線直接突破,也很難了。”
林風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陣疲憊。
對手的反偵察能力和動用的資源,遠超他的想象。
他立刻將情況向李牧做了彙報。
李牧聽完後,沉默了片刻,眼神變得更加銳利。
“流水記錄被處理過,這本身就說明了大問題!”
“他們越是想掩蓋,就越證明這背後有鬼!”
“既然直接證據鏈被切斷了,那我們就換個思路!”
李牧副組長突然猛地一拍桌子。
“張華強不是嘴硬嗎?”
“他不是想一個人扛嗎?”
“那好!把他秘書,給我帶過來!分開審!”
李牧眼中閃過一絲決絕。
“告訴他們,誰先交代問題,誰能提供有價值的線索。”
“根據規定,誰就能獲得立功表現,從輕或者減輕處罰!”
“是選擇一起沉船,還是抓住救命稻草,讓他們自己選!”
“是!”
林風立刻明白了李牧的意圖。這是要利用“囚徒困境”的策略,從內部瓦解張華強的同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