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寺廟回來後,姜時願和沈淮序再沒聯繫。那幾日的相處像一場短暫的夢,偶爾想起時,連記憶都變得模糊不清。
剩下的假期,姜時願獨自在京北閒逛,走過熱鬧的商場,也去過安靜的圖書館。有時站在人流如織的街頭,她會下意識回頭,彷彿下一秒就能在人群中看見那道熟悉的身影——可每次回頭,只有陌生的面孔匆匆掠過。
開學那天,姜時願是宿舍第一個到的。她收拾衣櫃時,從白色大衣口袋裡摸出一張對摺的紙條。紙張邊緣已經起了毛邊,是那天在寺廟抽的姻緣籤。
她指尖微微發顫,不敢打開。那些刻意壓下的悸動、寺廟裡他扶她起身時掌心的溫度、臘梅樹下追逐時飛揚的衣角——所有畫面突然鮮活地湧上來,心臟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
“時願,我回來了!”宿舍門突然被推開,方梨拖著行李箱風風火火地衝進來,“我可想死你了!”
姜時願慌忙將紙條塞進手邊的日記本,又飛快地把本子塞進書架。轉身時,嘴角已經掛上笑容:“我也想你!”
方梨丟下行李撲過來抱住她,又捏捏她的臉:“你怎麼沒胖啊?我過年胖了五斤!”她撩起衣襬,捏了捏自己的小肚子,一臉哀怨。
姜時願被她逗笑,彎腰故意揪起衣服褶皺:“你看,我也胖了!”
兩人笑鬧著收拾完行李,躺在床上閒聊。方梨刷著手機突然提議:“晚上去後街小吃街吧?明天才上課呢。”
——
夜晚的小吃街人聲鼎沸,油煙混著各色香味飄散在空氣裡。她們最終停在一家老字號炒粉攤前。油漬斑駁的桌布、泛著油光的調料瓶,處處透著歲月的痕跡。
“所以你過年去哪兒玩了?”方梨夾起一筷子炒粉,含糊不清地問。
姜時願低頭攪了攪碗裡的粉:“去了趟廟會,挺熱鬧的。”
方梨眼尖地瞥見她包上掛著的香囊:“這個就是廟會上買的?跟誰去的呀?”
“一個朋友。”姜時願的筷子頓了一下。
方梨眯起眼睛,突然湊近:“男——朋友?”
“不是!”姜時願耳根瞬間紅了,手裡的豆奶差點打翻,“就是普通朋友……”
“哦——”方梨拖長音調,一臉瞭然,“那就是曖昧對象。”
姜時願張了張嘴,最終洩氣般托住下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想的……有時候很紳士,有時候又……”她聲音漸低,想起他替她擦去嘴角醬汁的瞬間,指尖的溫度彷彿還留在皮膚上。
方梨一拍桌子:“悶騷男!絕對是個悶騷男!”她信誓旦旦地分析,“這種男人要麼是真喜歡你但憋著不說,要麼就是個中央空調對誰都好。”
姜時願被她的用詞逗笑,眼前浮現沈淮序那張總是波瀾不驚的臉——要是讓他聽見這評價……
“喜歡就去表白!”方梨豪邁地揮手,“成了皆大歡喜,不成趁早換人!總比天天猜來猜去強。”
炒粉的熱氣氤氳在兩人之間,姜時願望著遠處閃爍的霓虹,突然覺得胸腔裡有什麼東西輕輕落地。
——是啊,何必猜呢?
而此時,遠在英國的沈淮序剛結束一場會議。他站在酒店窗前,手機屏幕亮起,是白言川發來的消息:【二哥,你猜我今天去等著接子逸看見誰了?】
附圖中,熙攘的人群裡,一個穿白色毛衣的姑娘正低頭喝豆奶,髮絲垂在頰邊,眉眼彎成溫柔的弧度。
沈淮序拇指無意識地摩挲過屏幕,窗外泰晤士河的燈火倒映在眼底,明明滅滅。
夜色漸深,姜時願踩著路燈投下的光斑慢悠悠往學校走。方梨那通電話來得突然,臨走前擠眉弄眼的樣子活像只偷了腥的貓。
“見色忘義。”姜時願小聲嘀咕,腳尖踢起一顆小石子。石子滾進路邊的排水溝,發出清脆的聲響。
后街漸漸安靜下來,商鋪的燈一盞盞熄滅。就在她準備拐進校門時,身後巷子裡突然傳來玻璃瓶滾動的聲響。姜時願頓住腳步,隱約聽見壓抑的喘息聲。
好奇心驅使她轉身走向那條昏暗的巷子。路燈的光勉強照進巷口,勾勒出一個倚牆而坐的輪廓。男生修長的腿曲起,腳邊散落著幾個空酒瓶,一隻手死死按著胃部,指節發白。
姜時願下意識後退半步。醉酒的人最麻煩,她應該裝作沒看見——
“喂。”沙啞的男聲突然響起,”有藥嗎?”
這語氣讓姜時願皺起眉。求人幫忙還這麼理直氣壯?她轉身就要走,可走出兩步又停下。深夜獨自胃痛發作…確實挺可憐的。
“算我倒黴。”她從包裡翻出常備的胃藥,走近時聞到濃重的酒氣,不由屏住呼吸。
周子逸微微眯起眼睛,逆著光,他看到一個女孩正緩緩地朝他走來。
那女孩就像是突然闖入了這條暗巷的一束月光,白色的毛衣在路燈的映照下泛著一層柔和的光芒,彷彿她整個人都被這光芒所籠罩。她的步伐輕盈而優雅,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雲朵上一般。
當她走到周子逸面前時,周子逸終於看清了她的面容。她的皮膚白皙如雪,如絲般的長髮隨意地披散在雙肩上,微微拂過白皙的頸項。她的眼睛清澈如水,長長的睫毛如蝴蝶翅膀般微微顫動著,透露出一絲靈動和俏皮。
女孩手中拿著一個藥瓶,她的手腕纖細得令人驚歎,彷彿輕輕一折就會斷掉。然而,就是這樣一雙看似柔弱的手,卻毫不猶豫地將藥瓶遞到了周子逸的面前。
最有趣的是,當女孩把藥瓶遞給周子逸時,她的眉頭微微皺起,臉上露出了一絲明顯的嫌棄之色。然而,儘管如此,她還是沒有絲毫猶豫地將藥瓶塞進了周子逸的手中。
“謝謝。”他乾嚥下藥片,苦味在舌尖炸開。
姜時願收回藥瓶轉身就走,聽到身後又傳來聲音:”你叫什麼名字?”
“有緣自會相逢。”她頭也不回地揮揮手,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周子逸低笑出聲,摸出震動的手機:”言川哥?…嗯,后街巷子。”
二十分鐘後,白言川捏著鼻子把醉醺醺的少年塞進車裡:”失個戀喝成這樣?出息。”
“我遇到仙女了。”周子逸癱在副駕駛傻笑,”她給我藥的時候,就像…就像…”
“像菩薩顯靈是吧?”白言川翻個白眼發動車子,”醒醒吧醉鬼,明天有你受的。”
而此時女生宿舍裡,姜時願正把藥瓶放回抽屜。指尖碰到那張姻緣籤時,她猶豫片刻,終究沒有拿出來。窗外月光如水,照在書桌一角——那裡放著熟悉的格子方巾,那是他們第二次見面,她擅自留下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