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沈淮序堅持送她到酒店。夜色已深，街邊的紅燈籠在風中輕輕搖曳，投下溫暖的光暈。車內暖氣開得很足，姜時願靠在座椅上，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輕輕為她披上了外套，那熟悉的雪松氣息讓她安心地蹭了蹭，陷入更深的睡眠。
“時願，到了。”
溫柔的聲音將她喚醒。姜時願睜開眼，發現車已經停在了她住的酒店門口。沈淮序正側身看著她，路燈的光透過車窗灑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明天上午十點，我來接你。”他幫她解開安全帶，手指不經意擦過她的髮梢，”記得多穿點，寺廟裡冷。”
姜時願茫然點點頭，腦袋懵懵的就抱著他的外套下了車。走出幾步，又忍不住回頭，看見沈淮序還站在原地目送她，身影在路燈下拉得很長。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穿著大衣，那這件衣服是。。。哎呀，她把沈淮序的衣服拿出來了。
於是，姜時願小跑回去，把外套塞進他懷裡：”沈先生，你的衣服！”
沈淮序接過，指尖相觸的瞬間，兩人都愣了一下。姜時願迅速收回手，臉頰發燙：”明天見！”說完就轉身跑進了樓道。
回到家，姜時願靠在門上，心跳如雷。她慢慢滑坐在地上，把臉埋進膝蓋裡，嘴角卻忍不住上揚。手機突然震動，是沈淮序發來的消息：
「記得給膝蓋換藥，晚安。」
簡短的七個字，卻讓她心裡泛起一陣暖意。她捧著手機，像捧著什麼珍寶，小心翼翼地回覆：
「好的，沈先生也早點休息，晚安。」
發完又覺得太生硬，咬著唇想了半天，最後加了個小貓的表情。
這一夜，姜時願睡得格外安穩。夢裡沒有焦慮，沒有悲傷，只有一片盛開的臘梅，和梅樹下那個挺拔的身影。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窗簾灑在床上。姜時願早早起來，在衣櫃前猶豫了很久，最後選了一件米白色的羊毛大衣，搭配淺咖色的圍巾。她對著鏡子把頭髮梳順，又塗了點唇膏，看著鏡子裡臉頰泛紅的自己，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門鈴準時在十點響起。姜時願深吸一口氣，打開門，看見沈淮序站在門外。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呢子大衣，襯得肩線更加挺拔，手裡還拿著兩杯熱飲。
“早。”他遞給她一杯，”紅棗茶，暖胃的。”
姜時願接過，指尖觸到杯壁的溫度，一直暖到心裡。”謝謝。”她小聲說，低頭抿了一口，甜而不膩的紅棗香在口腔裡瀰漫。
去寺廟的路上，沈淮序開得很穩。姜時願捧著熱飲，偷偷從車窗的倒影裡看他。陽光透過玻璃灑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他似乎察覺到了她的目光，唇角微微上揚，但沒有戳破。
廣濟寺坐落在城郊的山上，古樸的紅牆在冬日裡格外醒目。停好車後，沈淮序很自然地接過姜時願的包：”臺階多，小心膝蓋。”
寺內香火繚繞，古樹參天。穿過幾重殿宇，遠遠就聞到一陣幽香。轉過一道迴廊，眼前豁然開朗——幾株老梅樹佇立在庭院中央，金黃的臘梅開得正盛，點點花朵像是綴在枝頭的碎金，在冬日陽光下熠熠生輝。
“好美…”姜時願不禁輕聲感嘆。一陣風吹過，幾片花瓣打著旋兒落下，有一片正好落在她髮間。
沈淮序伸手，輕輕拂去那片花瓣。他的手指溫暖乾燥，不經意擦過她的耳廓，惹得姜時願渾身一顫。
“許個願吧。”他指了指梅樹下的許願牌，”聽說這裡的臘梅許願很靈。”
姜時願拿起一塊木牌，猶豫了片刻，背對著沈淮序寫下心願。寫完後，她踮起腳尖想將木牌掛在高處，卻因為膝蓋的傷而有些吃力。
“我來。”沈淮序站在她身後，手臂越過她的頭頂，輕鬆地將木牌掛在了最高的枝椏上。這個姿勢幾乎將她環在懷中，姜時願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氣息，混合著臘梅的幽香，讓她心跳加速。
“寫了什麼願望？”他低頭問道，呼吸拂過她的耳畔。
姜時願紅著臉搖頭：”說出來就不靈了。”
沈淮序笑了笑，沒再追問。他拿起另一塊木牌，背對著她寫下什麼，然後掛在了她旁邊的那根樹枝上。
“你寫了什麼？”姜時願忍不住問。
沈淮序學著她的樣子，豎起食指抵在唇邊：”說出來就不靈了。”
陽光透過梅枝斑駁地灑在地上，兩人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姜時願抬頭看著那些在風中輕輕搖曳的許願牌，突然希望時間能停在這一刻。
—–
檀香繚繞的大殿前，姜時願和沈淮序並肩而立，手中三炷香燃起嫋嫋青煙。周圍人聲鼎沸，香客們或合掌低語，或閉目凝神，虔誠的祈願聲混在風裡，飄向佛前。
姜時願悄悄側眸，看向身旁的沈淮序。他閉著眼，眉目沉靜，香火的白煙拂過他的睫毛，在晨光裡鍍上一層柔和的輪廓。她連忙收回視線，將香舉至額前，闔上雙眼，心中默唸——
“神明在上，信女姜時願祈願三事。”
“一願父母安康，家宅平安。”
“二願……” 她頓了頓，睫毛輕顫， “願沈淮序順遂無憂，歲歲常歡。”
“三願……” 她抿了抿唇，指尖無意識攥緊了香柄， “願我能早日完成學業，在京北站穩腳跟，不負自己，也不負……這一場相遇。”
祈願完畢，她深深拜了三拜，將香插入香爐，又跪下鄭重地磕了三個頭。起身時，一隻溫熱的手掌輕輕托住她的肘彎，扶她站穩。沈淮序的動作剋制而紳士，指尖一觸即離，彷彿只是順手為之。可那一瞬的溫度卻讓姜時願耳尖發燙，她低頭拍了拍膝蓋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掩飾心跳的慌亂。
“去抽個籤？”她提議，聲音輕快，像是要甩開方才的悸動。
沈淮序看著她亮晶晶的眼睛，唇角微揚：“好。”
求籤的隊伍排得很長，姜時願踮著腳尖張望，時不時回頭和沈淮序說兩句話。他站在她身後半步的位置，高大的身影替她擋去擁擠的人流，偶爾有人撞過來，他便不著痕跡地抬手，虛虛護在她身側。
終於輪到姜時願時，她跪在蒲團上，看著面前兩個籤筒，猶豫片刻，伸手拿起了姻緣籤。竹筒搖晃，籤文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一支竹籤“啪”地落地。
解籤的和尚掃了一眼，遞來一張泛黃的紙條。姜時願展開一看，四行小字赫然映入眼簾——
“婚姻到日不須尋，何必區區枉用心。”
“有意種花栽不活，等閒插柳卻成林。”
她一怔，耳根瞬間燒了起來。這籤文分明是說……不必強求，緣分自有天定？
正發愣時，身後傳來沈淮序的腳步聲。她慌忙將紙條塞進大衣口袋，轉身時差點撞進他懷裡。
“求的什麼籤？”他垂眸看她，眼底帶著探究。
姜時願眨了眨眼，忽然狡黠一笑，衝他勾勾手指：“你湊近點，我告訴你。”
沈淮序挑眉，微微俯身。她踮起腳尖，呼吸輕輕拂過他耳畔，“嗯……還是不告訴你！”
說完，她轉身就跑，白色大衣的衣角在風裡揚起，像一隻振翅的蝶。沈淮序愣了一瞬，隨即失笑，抬腳追了上去：“姜時願！”
臘梅樹下，兩道身影一前一後追逐。冬日的風掠過樹梢，吹亂了滿枝的許願牌。其中一塊紅牌搖晃得格外厲害，金漆的字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祝姜時願，昭昭如願，歲歲安瀾。”
落款處：沈淮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