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峰收回目光，指節在舷窗上輕輕一叩。
機艙昏黃的頂燈下，鍾正國那張看似普通的面容在陰影中半明半暗。
這個大約五十幾歲的中年人，此刻正皺著眉頭翻閱一份文件，鋼筆在紙頁上劃出急促的沙沙聲。
因為鍾正國本人在人民的名義中並沒有出現，所以趙峰並不能確定他的身份。
不過只看他女婿侯亮平的囂張程度，就知道這位鍾老爺子究竟有多大能量了。
就連沙瑞金這個省委書記，在遇到侯亮平到漢東之後，都要第一時間詢問他老婆鍾小艾同不同意。
可見當時他的職位遠遠在省委書記之上。
但此刻，這些都不過是過眼雲煙。
無論這個鍾正國是不是那部劇裡的人物，趙峰對於這些鬥爭都沒有任何的憂慮。
在這個風雲激盪的年代，什麼政治博弈，什麼權力鬥爭，在真正的時代洪流面前都不過是浪花一朵。
趙峰輕輕合上眼瞼，嘴角浮現出一絲篤定的笑意。
“真正的戰場不在這裡。“
他在心中默唸，目光穿透舷窗，望向雲層之上璀璨的星河。
國際科技競爭的硝煙，產業升級的倒計時，才是他真正要在意的棋局。
機艙裡，鍾正國的鋼筆突然停頓了一下，似有所覺地抬頭，卻只看到前排乘客平靜的背影。
他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鏡，繼續埋首於文件之中。
機艙廣播突然響起：“各位乘客，我們即將開始下降，請繫好安全帶…“
打開機窗遮陽板看了一眼，趙峰的心也真正的開始踏實起來。
京城還是那麼的生機勃勃，只是這一次輪到趙峰來建設輝煌了。
在落地之前，趙峰盤算系統的獎勵，開始做未來的事業的規劃。
【第一階段：128MB DRAM量產（6個月）】
【第二階段：0.25微米制程突破（12個月）】
【第三階段：自主光刻機研發（24個月）】
也就是說只需要兩年的時間，只要獲得足夠的支持，趙峰就能讓國家的半導體事業處於國際的領先水準。
這是10個鐘正國，100個沙瑞金也比不了的貢獻。
時間在滴答作響，而歷史，正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悄然改寫。
波音747穿行在平流層。
舷窗外雲海翻湧，機艙內燈光昏黃。
鍾正國坐在頭等艙，指節輕輕敲擊扶手，目光透過舷窗，俯瞰著逐漸清晰的龍國大地。
他西裝革履，領帶一絲不苟，袖口的金絲紐扣在燈光下泛著冷光——這是特意為接機準備的，剛剛接到通知，李老也會到機場等候。
這可是難得的露臉機會。
“平光，文件都準備好了？“他頭也不回地問道。
沙平光坐在他斜後方，聞言立刻直起腰板，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手中那份裝幀考究的彙報材料：
“叔叔，都按您說的，重點突出了我在研究所半導體研究，李老一定會感興趣的。“
鍾正國微微頷首，目光深沉：
“記住，待會兒見到李老，態度要恭敬，但也不能露怯。你是沙家的兒子，不是普通留學生。“
沙平光點頭，眼中閃過一絲緊張，又帶著隱隱的期待。
“不過把你身上這些浮誇的東西都給我去了，李老不喜歡。”鍾正國低頭看了一眼沙平光手腕上的名貴手錶。
今天沙瑞金也會到場接機，所有的細節都要準備好。
兩家的關係斐然，他還是有心提點一下這個初出茅廬不懂官場的侄子。
沙平光哦了一聲，趕緊將身上的奢侈之物全都取了下來。
不自覺間他還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出盡了風頭的趙峰。
雖然在國外趙峰地位斐然，但只要飛機落地，那麼一切都不一樣了。
他是沙瑞金的兒子，未來前途無量。
趙峰？
如果這小子懂事的話，以後可以招他的手下做個研究什麼的。
想必整個飛機上人全部都在小心翼翼且謹慎的仔細準備。
趙峰的行為就簡樸多了，他正在奮筆疾書。
題目就是——【論市場改革經濟開放的必要性，以及我國半導體事業發展的前瞻】
雖然趙峰是理科生，文科的成績也只能說一般，但是站在未來的角度，對於時代步伐的預測卻是極具前瞻性。
比起對於外表上的整理，趙峰相信李老一定會更喜歡自己的禮物。
飛機緩緩滑入停機坪，艙門開啟。
鍾正國整理了一下領帶，率先邁步而出，沙平光緊隨其後，手裡緊攥著文件，心跳如鼓。
停機坪上，紅旗轎車一字排開，警衛肅立，氣氛肅穆。
遠處，一輛黑色紅旗轎車無聲駛來，車門打開，李老緩步走出。
他雖已年過七旬，但腰背挺直，目光如炬，一身樸素的中山裝，卻透著不怒自威的氣場。
陪同接待的官員全部都圍攏上來，其中就包含著沙瑞金。
按理說他現在的科長級別還不夠這種資格的接待，不過他的兒子沙平光也在歸國人員當中，他自然也就多了個父親的身份能混入這個不屬於他的圈子。
從這裡就可見沙瑞金的政治眼光之高。
送兒子出國留學再回來，這一招就是一個偉大的操盤。
飛機過道的另一側，陪同接見的漢東省京州市委書記梁群峰不知不覺地靠近沙瑞金。
兩人都是漢東省人士，也算是舊相識。
在這些陪同接見的官員當中，級別都較低，算是能說得上話的。
“沙書記，令郎這次回來，是準備進中科院？“他語氣平和，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試探。
梁群峰作為京州市委書記，在這個崗位上已經幹了快有八年之久。
最近自然也是動起了升遷的念頭，聽說不久之後，京城就會空降一位省委書記到漢東。
梁群峰人脈不錯，早就打聽到了鍾正國的底細。
聽說沙瑞金和鍾正國關係斐然，這便已經打算好套近乎。
沙瑞金淡淡一笑：“年輕人嘛，總要為國家做點貢獻。倒是你梁書記，這次親自來接機，看來對龍嗣計劃很上心啊。“
“除此之外，也是想見一見正國吧？”
梁群峰不置可否，目光轉向停機坪：
“龍嗣計劃當然要上心，李老親自到場，自然不能怠慢。“
“不過鍾書記那，如果能夠勞煩你老沙引薦引薦，那我肯定是感激不盡。”
“你知道我那個對頭趙立春，最近可是跳脫的厲害，更是惦記上了省長的位置。”
“讓他頂上去，鍾書記任職哪還有什麼安心的日子？”
沙瑞金輕笑一聲，卻並不吭聲。
官場當中言多必失，隨意評判，那就代表著站隊，他可不想隨意的就和這梁群峰站在一個立場。
只是岔開話題道。
“飛機上的人下來了，看走在鍾書記旁邊的就是我兒子。”
梁群峰也跟著微微一笑，目光中卻閃過一絲的陰霾。
當即拍馬屁道：
“令郎果然是一表人才啊，站在龍嗣計劃的第1排，看來李老親自接見的就是沙大公子了。”
話語裡梁群峰還有些羨慕，想到自己那兩個不成器的兒子就有些頭疼。
還有那個30歲嫁不出去，喜歡老牛吃嫩草的老閨女梁璐。
怎麼就沒一個像人家這麼爭氣的孩子呢？
“以後你老沙前途無量啊，還要多多提攜。”
伴隨著所有機組人員全部都安全落地。
李老便迎接著眾人走上前去。
全場瞬間安靜，連風聲都似乎停滯。
鍾正國立刻挺直腰板，臉上浮現出恭敬的笑容，正要迎上去——
“李老，我跟你彙報一下這一次的——“
可李老的目光，卻直接越過了所有人，落在了剛剛走下舷梯的趙峰身上！
沙平光見狀，心中也有些著急，生怕回國之後也被李峰搶了風頭，抱著自己手裡的文件，身體稍微擋住李老的視線。
“李老我叫沙平光，這是我對半導體材料的研究報告，我——”
“小峰！“
李老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
他只是對著沙平光點了點頭，隨後目光便直接略過他。
“怎麼看起來比照片裡的要瘦的多呀，這怎麼能行啊？”
李老大步上前，直接握住趙峰的手，力道之大，連指節都微微發白：“辛苦了！“
趙峰微微一愣，隨即淡然一笑：“李老，久仰。“
早在一個月之前，趙峰就和李老一起通過電話，兩人也深入的做過交流。
也正是李老的態度，才讓趙峰堅定了想要回國的決心。
李老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幾分調侃，
"叫什麼李老，你一點都不親切，聽說你母親早逝，紳士也算坎坷，以後就叫老爺子。"
趙峰不卑不亢，微微一笑：
"好，老爺子。"
李老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車上聊！"
說罷，他親自為趙峰拉開車門，紅旗轎車緩緩駛離，只留下一地驚愕的目光。
——全場譁然！
兩人的關係竟能做到這麼親密？
鍾正國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尷尬地收回。
沙平光捧著文件，呆立原地，嘴唇微微顫抖——他精心準備的彙報，李老連看都沒看一眼！
老的秘書快步上前，對鍾正國微微點頭：
"鍾書記，您的報告交給助手就行，李老現在有更重要的事。"
鍾正國不動聲色地遞過文件，目光卻忍不住看向趙峰，比龍嗣計劃的報告更重要？
鍾正國的腦海裡突然湧現出一個可怕的想象。
該不會整個龍嗣計劃只是個幌子，而李老的真正目的只有趙峰一個人吧。
如果真是如此，這年輕人當真是前途無量啊。
另一邊，沙瑞金臉色陰沉，走到沙平光身旁，原本準備好的慶功宴，看樣子也無心舉辦了。
在同僚面前吹出去那麼多牛，甚至沙瑞金還做好了緊接著就升遷的準備。
結果李老連看都不看？
沙平光捧著文件，手足無措："爸，我……"
"閉嘴！"沙瑞金低喝一聲，眼中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礙於這麼多同僚在場，仍然在壓抑。
"同樣是留學回來的，差距怎麼這麼大！"
“你不是說你在所有同行人員當中做出的成果最大，取得的成就最高？”
“又是從哪裡搞的假東西來騙我是吧？”
“回頭我再收拾你。”
鍾正國站在父子倆身旁，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看著遠去的紅旗轎車。
他明白，並不是沙平光不夠優秀，而是趙峰實在是太卓越。
正所謂螢火蟲，怎能與皓月爭輝？
所以他還是沒忍住壓低聲音向著身旁的李老秘書問一句。
“喬部長。”
"這位趙博士，到底是什麼來頭？"
秘書神秘一笑，留給鍾正國一個諱莫如深的笑容。
唇邊的四個字落地有聲。
"國之重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