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公室裡。
剛剛接到推遲命令的次秘書長薛剛輕輕叩響房門。
從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得出，對於李老突然宣佈要延遲後續一切計劃的反應很是懵逼。
“李老？”
“龍嗣計劃的歡迎會以及鍾正國同志的任命前座談，具體推遲到什麼時間？”
說話尖刺秘書長薛剛的聲音微微降低。
“資方代表已經到齊了，能說服這幫老油子們出席資助科學研究可不容易，下面的工作人員費了不少力氣，還許諾了豐厚的條件。”
“時間恐怕是不太好協調。”
說完話，薛剛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坐在李老對面的趙峰。
久經官場這麼多年的薛剛，幾乎是第一時間就判斷出此次的會議延期，怕是與這個年輕人有很大的關係。
李老向來注重承諾和流程，能讓李老改變原定計劃的人可不多。
“還有就是鍾正國同志在會客廳等候接見，中組那邊任命文件需要您簽字，這個座談會恐怕也不太好延期。”
“畢竟漢東省是指定的試點，這位封疆大吏的任命恐怕是迫在眉睫。”
趙峰坐在沙發上，對這個次秘書長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要不然說秘書才是人精當中的人精，更何況是李老的次秘書長。
這薛剛的所有提醒都在工作的範疇之內，聽起來好像沒什麼過錯，甚至還勤勤懇懇的。
但只是一辯駁就能發現其中蹊蹺。
這人怕是和鍾正國有著很深的聯繫。
看似是在為漢東省的大局著想，但正值這個關口，一個官員的任命遲一天遲兩天，能不能成還能左右一省的發展方向？
現如今漢東的官場什麼德性大多數人心知肚明？
整改一個信訪窗口，就這麼一點微末的工作量都要一週。
更不要說其他重大的工作了。
薛剛的提醒無外乎是想為鍾正國的上任加一個保險。
畢竟，遲則生變，變則生險。
鍾正國還真的是人脈廣泛啊，李峰也不得不再次感慨，怪不得侯亮平之後被停職調查都能那麼的有恃無恐。
如果侯亮平要是落網了，這一條線上得落水多少人？
不過此時，趙峰卻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只靜靜的等待著李老的安排。
“全部推遲。”
李老這個年近七旬的老人看著雖然慈眉善目，身上卻有一股莫名的肅殺氣質。
說話間威嚴迸發，甚至還警告地看了一眼這薛剛。
顯而易見，連趙峰都能看得出薛剛的心思，李老肯定早就洞悉。
“享受了祖國那麼多的優待，讓他們多等個半天，一天的就等不了了？
我倒要看看是哪個小兔崽子等不了的，
讓他到我辦公室當面告訴我。”
李老輕拍桌子，薛剛便不敢言語了。
要知道被李老罵小兔崽子的那些出去哪個不是一方豪傑，哪個不是老總大腕。
“出去吧，我和小趙還有話要說。”
謝剛喉結滾動，似乎還有些不甘心："那鍾書記那邊……"
"讓他等著。"
李老抓起青瓷筆洗旁的紅色專線電話，忽然頓了頓："告訴鍾正國，就說我在研究漢東省半導體產業佈局。"
這個刻意為之的藉口，讓趙峰嘴角微微抽動——漢東根本還沒有半導體產業。
薛剛一臉鬱悶的出了門，也不知道之前李老那麼篤定鍾正國上任怎麼就突然生出了變故。
難道就是因為這個年輕人？
來到角落的僻靜處啊薛剛當即就打電話通知了鍾正國。
坐在會議室裡的鐘正國，雖然已經年過50了，按理說已經經歷過這世界上太多的是是非非。
早不可能因為宦海浮沉而感覺到緊張，可此刻的他明顯感覺到心臟異常跳動的快速。
手機屏幕在昏暗的會客廳裡不斷亮起，一條條短信接踵而至——
「沙瑞金：正國兄，任命已過會，靜候佳音。」
「沙平光：鍾叔，恭喜！漢東需要您這樣的掌舵人！」
「鍾小愛：爸，晚上回家吃飯嗎？我下廚～」
「侯亮平：鍾叔叔，恭喜您！小愛說今晚慶祝，需要我帶酒嗎？」
鍾正國目光在最後一條短信上停留片刻，嘴角微不可察地下撇。
這個小男生，家境普通，資歷尚淺，憑什麼配得上他鐘家的掌上明珠？
憑什麼配得上漢東省委書記的女兒？
可女兒喜歡，他只能暫且忍耐。
他抬手整理了下領帶，對著會客廳的儀容鏡端詳自己——眼角的細紋，鬢角新添的幾絲白髮，還有這幾日為了融資計劃熬出的淡淡黑眼圈。
很好，正是一副鞠躬盡瘁、堪當大任的模樣。
早上被那個突然冒出來的趙峰搶了風頭，但下午，他鐘正國才是主角。
手機突然震動，來電顯示「薛剛」。
鍾正國瞬間挺直腰背，手指在接聽鍵上懸停半秒，確保自己的聲音沉穩有力："薛秘書。"
"正國啊……"電話那頭，薛剛的聲音罕見地遲疑了一下，"會上確實通過了您的任命，但剛接到通知……所有人事任免暫緩上會。"
窗外的陽光忽然變得粘稠，鍾正國盯著鏡中的自己，鬢角的白髮在光線映照下格外刺眼。
——暫緩？
他一生中鮮少有這樣煩悶的時刻，上一次如此心神不寧，還是結婚前夜。
敏銳的政治直覺告訴他，這次延遲，絕對和早上李老辦公室裡那個年輕人有關。
「國之重器」……*
秘書那句意味深長的話在他腦海中迴響。那個叫趙峰的，究竟有什麼神通？能讓李老為他推遲既定議程？
鍾正國攥緊了手機，指節微微發白。
——他鐘正國，難道要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年輕人搞得栽了跟頭？與此同時，李老辦公室內。
老人摘下老花鏡，指尖輕輕敲擊著趙峰的報告，目光深邃如淵。
"小峰啊，"他緩緩開口，"你的報告，很有魄力。"
趙峰神色平靜，只微微頷首："李老過獎。"
李老從抽屜裡取出一份牛皮紙檔案袋，指腹在封口的火漆印上摩挲了兩下，卻沒急著打開。
眼神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年輕人，他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
進行試點改革。
任用鍾正國這樣的老油子左右逢源必不會出錯。
但也需要新鮮血液的力量，進行根本上的掃平障礙和驅除害蟲。
雖然這個趙峰沒有任何的從政經驗。
但一切都可以磨練嘛，更何況如果一個人的大致方針，眼光視角都極其卓越。
這不就是天公不拘一格降人才？
不用，那不是暴殄天物？
唯獨有一點，現在李老還有顧忌。
"小趙啊，"老人忽然抬眼，目光如炬，"你對趙立春這個人……怎麼看？"
趙峰腦海中瞬間閃過《人民的名義》裡的畫面——趙瑞龍的山水集團、高小琴的漁場、丁義珍的出逃……他神色一凜，聲音斬釘截鐵：
"如果發現腐敗，就該一查到底！絕不姑息！"
李老突然哈哈大笑，笑聲震得窗欞嗡嗡作響。
看來真的和資料中顯示的一樣，這孩子呀，並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份，那麼一切就好說了。
他抬手將檔案袋推過桌面：
"好！有魄力！那你先看看這個。"
趙峰接過文件時還有些發愣，並不知道里面裝著什麼東西。
李老瞳孔裡跳動著某種久違的火光。
“改革小組，科技小組，經濟小組，企劃部的人都到齊了嗎？”
“叫秘書部那邊準備一些茶水來，今天晚上怕是要徹夜長談了。”
李老對著秘書招呼了一聲，準備接下來開會的文件。
然後轉身又對著趙峰一笑：
"你也參加。"
趙峰瞳孔都明顯增大了幾分，就連劉秘書也都沒忍住一驚，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兩個人的反應幾乎是一模一樣。
我？？？？？？
他？？？？？？
這種級別的會議究竟是什麼人能夠參加？劉秘書和趙峰都在清楚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