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年目光掃過正跟在秦氏身邊忙前忙後的管家顧徵,唇角微勾,不輕不重地開口:“顧管家,我的院子在哪兒?”
顧徵連忙停下腳步,轉身恭敬地朝顧錦年行禮。
他心知二小姐今非昔比,再不敢有半分怠慢。
“回二小姐,您的院子在薔薇院,老奴這就派下人帶您過去……”
話未說完,顧錦年便輕描淡寫地接過來:“薔薇院是吧?我自己去便是。你還是趕緊去找府醫,給姐姐看看傷吧,免得耽擱了。”
更深露重,夜色如墨,寒意漸濃。
顧準站在平陽侯府大門外,臉上堆著殷勤的笑容,目送裴昱珩的馬車漸行漸遠,直至消失在夜色深處。
他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心中盤算著該如何利用顧錦年這枚棋子。
此時,出去打探消息的屬下匆匆趕回。
“啟稟侯爺,譽王府附近發現八具屍體,個個身著黑衣。”
顧準臉色一變。
譽王府?
黑衣人?
這其中,究竟有什麼關聯?
夜幕深沉,夜風穿街過巷,吹的他清醒幾分。
顧準的眉心擰成一個疙瘩。
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一個頭兩個大。
天子腳下,皇城根上,發生這樣大的事,恐怕今晚沒法再睡了。
此事若處理不當,後果不堪設想。
“千山。”顧準沉聲喚道。
“侯爺。”千山躬身回應。
“叫仵作驗屍。”顧準吩咐。
“啟稟侯爺,仵作已經驗過屍了。”千山抱拳回答,“皆是一劍封喉。”
一劍封喉?
這四個字如同一記重錘,敲在顧準的心上。
顧準的眼危險地眯起。
如此乾淨利落的殺人手法,絕非等閒之輩。
他回頭看一眼那兩個死去的門房……
歹徒殺到府上,他竟渾然不知。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顧準的胸膛劇烈起伏著,一股怒火在胸腔內燃燒。
他感到自己的尊嚴受到嚴重的侵犯。
“將那兩具屍體處理掉。”顧準冷聲吩咐,“不要被別人發現。”他可丟不起那個人。
“是,侯爺。”千山領命而去。
顧準的心中疑惑。
顧錦年又怎麼知道……
轉眼間,顧準帶著幾名屬下便來到案發現場——譽王府附近的一條僻靜小巷。
八具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青石板路上的血已經變成暗紅色。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
顧準蹲下身子,仔細地檢查著每一具屍體。
他注意到,這些死者的臉上都凝固著淫邪的笑容。
那笑容扭曲猙獰,看著就讓人覺得噁心。
更令他震驚的是,這些屍體上的傷口,竟然與平陽侯府門房的傷口驚人地相似,都是一招斃命,乾淨利落,不留餘地。
“侯爺……”千山走到他身邊,低聲提醒,“這些人是譽王府的下人。”
譽王府的下人?
顧準的臉色更加陰沉。
“怎麼發現的,會不會是有人栽贓?”
千山從懷中掏出一塊腰牌,遞到顧準面前:
“侯爺您看,這是譽王府的腰牌,屬下曾見過那個胖子,他們黑衣裡面穿的也是譽王府的護院服,錯不了。”
好個譽王府!
竟敢如此囂張,欺上門來!
我怎麼也要回敬一二!
顧準微微抬眸,天際已泛起魚肚白,晨曦初露,寅時將至。
他目光沉靜,掃過地上橫陳的屍首,聲音冷冽:“千山,將這些屍體送往皇城司,按照程序查!”
“上朝之前,將證據一一呈上。”
“是。”千山抱拳領命。
言畢,顧準翻身上馬,馬蹄輕揚,朝著平陽侯府的方向疾馳而去。
須臾,他官服加身,玉帶束腰,他整裝待發,準備讓皇上替他主持公道。
本打算犧牲顧錦年,便可息事寧人。
沒想到,譽王府先挑釁,那就別怪本官借坡下驢!
卯時三刻,平陽侯府後宅,薔薇院。
陽光透過窗欞,斑駁地照在顧錦年好看的睡顏上,為她平添幾分柔和。
院中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顧錦年睫毛輕顫,睜開雙眼,眸中瞬間恢復清明。
沒有一絲睡意殘留。
如同蟄伏的獵豹,感知到危險的靠近。
她猛的坐起身。
伸手扯過搭在凳子上的衣裳。
迅速套在身上。
每一個動作都乾淨利落。
沒有一絲拖泥帶水。
等腳步聲到門口時,她已經站起身。
定定的望著門口。
“吱呀——”一聲輕響,房門應聲而開。
一個約莫十三四歲的小丫鬟,胖呼呼的臉上稚氣未脫。
剛推開門便迎上顧錦年那銳利的眼神,嚇得她身形一晃,險些坐倒在地。
小丫鬟迅速調整狀態,站穩身形,勉強擠出一抹微笑。
“二小姐,時候不早了,奴婢可不可以去大廚房領早飯?。”
顧錦年看一眼小丫頭,答非所問,“你叫什麼名字?”
小丫鬟聞言,連忙福身,行了一個不怎麼標準的禮,“回二小姐的話,奴婢名叫蓮心,是負責院中灑掃的丫鬟。”
顧錦年打量著蓮心,怎麼感覺她那眼神,好像自己要是不讓她去拿早飯,她就能把自己吃掉。
她心中好笑,面上卻不顯,“去吧。”
蓮心似是得到莫大的恩賜,雙眼彎成月牙,聲音裡透著掩飾不住的雀躍:“好嘞!”話音剛落,她便一溜煙兒地跑出了房間。
望著蓮心遠去的背影,顧錦年微微眯了眯眼。
她可不認為秦氏和顧溪,會派這麼一個心思單純的丫頭過來。
或許,這丫頭本就是這院子裡的人。
收回視線,顧錦年這才緩緩環顧四周,仔細打量起屋內的陳設。
房間不算奢華,卻處處透著雅緻。
窗邊擺著一張雕花梨木桌。
桌上放著一隻青瓷花瓶,瓶內插著幾枝新摘的薔薇花。
淡淡的香氣若有似無地飄散在空氣中。
牆邊立著一架書櫃,裡頭整齊地碼放著幾卷古籍。
靠牆的床榻上鋪著素色的錦被,被面繡著幾枝淡雅的蘭草,針腳細膩,顯得格外清雅。
顧錦年心中微動,這院子的佈置,既不顯奢華,也不顯寒酸,恰到好處地維持平衡。
這似乎正是顧準對她的態度。
既不過分親近,也不刻意疏遠!
亦或是警告:她的地位,不高不低,也可高可低,全在一念之間!
這種若有若無的試探與拿捏,讓顧錦年心中冷笑。
顧準果然是個老狐狸,連一個院子的安排都能暗藏深意。
“站住!別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