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睁开眼时,天光刺得眼眶生疼。
身下是柔软的锦被,可双腿却像灌了铅,沉甸甸的,毫无知觉。
我颤抖着掀开被褥,膝盖以下,缠满渗血的纱布。
指尖碰到纱布的瞬间疼的我浑身打颤。
“啊!”
我死死咬住嘴唇,将呜咽咽回喉咙里。
可眼泪却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父亲灰白的骨灰坛上。
坛子旁放着一封信,封口处盖着谢烬的私印。
我抖着手拆开,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
“出城办差,归期未定。”
“你既腿废,安分养伤。”
“若敢逃,阮氏祖坟不保。”
落款处一滴墨渍晕开,像是写信人曾在此处停顿许久。
“吱呀——”
房门被推开,柳如絮裹着一身胭脂香走了进来。
“阮姐姐醒了?”
她笑吟吟地凑近,指尖挑起我下巴:
“夫君临走前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呢。”
我别过脸,不想看她那张虚伪的面孔。
她也不恼,自顾自地坐到床边,绣鞋尖有意无意地碾过我裹着纱布的腿。
“疼吗?”她歪头问我,眼神天真如稚子:
“夫君说,这双腿废了才好,免得你总想跑。”
我闭上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哎呀,夫君真是的。”
柳如絮假意叹气,指尖划过我溃烂的膝盖:
“都这样了,阮姐姐还能逃去哪儿呀?”
她突然用力一按!
“啊——!”
我疼得弓起身子,眼前一阵阵发黑,却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惨叫出声。
“阮霜华!你装什么清高?!”
柳如絮的嗓音陡然拔高,甜腻的假笑瞬间撕裂,露出底下狰狞的怒意。
她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看她。
“你现在就是个废人!连路都走不了的贱货!”
我沉默地看着她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可笑。
“柳如絮,你不过是个替身,也配在我面前叫嚣?”
我轻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你再说一遍?!”
我笑了,笑得胸腔震动,笑得眼泪都溢出来。
“我说你可怜。”
我盯着她,一字一句:
“谢烬娶你,不过是因为你这张脸像极了那个早死的舞姬。”
“每夜他看着你这张脸,心里想的却永远都是别人!”
“啪!”
一记耳光狠狠甩在我脸上,力道重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柳如絮胸口剧烈起伏,妆容精致的脸彻底扭曲。
“给我扒了她的衣服家法处置!”
她尖声厉喝,嗓音刺得人头皮发麻:
“我要让她知道,谁才是这府里真正的女主人!”
家丁一拥而上。
粗糙的手掌撕开我的衣襟,冰冷的空气贴上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我拼命挣扎,可残废的双腿连蹬踹的力气都没有。
“不要!我走!我给你腾位置!你放过我。”
我嘶吼着,指甲在青石地上刮出血痕。
她居高临下地睨着我,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现在求饶?晚了。”
她慢条斯理地抚了抚鬓角:
“你们几个,好好伺候少夫人,让她这辈子都记住得罪我是什么下场!”
柳如絮转身离开,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疼痛。
我仰头看着房梁,视线逐渐模糊。
恍惚间,我仿佛看见父亲站在光影里,朝我伸出手。
“霜华,活下去。”
我眨了眨眼,泪水混着血水滑落。
不,我不能死,至少,不能一个人死。
“砰!”
我用尽最后的力气,猛地撞翻身侧的煤油灯。
火焰轰地窜起,瞬间吞噬了纱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