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清浅如遭雷击,胸针从手中滑落,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白乃馨没有说话,只是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离开。
柏清浅蹲下去捡胸针。
却在镜子里看到柏郁生站在洗手间门口,脸色阴沉得可怕。
“小叔,我……”
她慌忙站起来,却因为蹲得太久眼前发黑,踉跄了一下。
柏郁生大步上前扶住她,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像被烫到一样松开手。
“别再做这种事了。”他的声音冷得像冰,”回家去。”
那是柏郁生第一次对她冷了脸。
以前无论她做错什么,他最多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揉揉她的头发说:
“下次注意”。
而那次他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柏清浅落荒而逃。
那天之后,柏郁生彻底从她的生活中消失了。
他搬出了柏家老宅,公司里也见不到人影。
纪云说他去国外出差了,归期未定。
再后来……
年末柏氏家宴上。
那年与白玉兰最佳新人奖失之交臂的柏疏影,摇晃着红酒杯,指尖在杯沿轻轻划过,眼神迷离地扫过家宴。
见少女穿着素白的礼服裙,正低头摆弄着那枚山茶花胸针。
她像朵被雨淋湿的栀子。
不如以往的灿烂。
蔫吧不已。
柏疏影的目光随即如淬毒的箭矢,直直钉在角落的柏清浅身上。
眼底翻涌的恶意几乎凝成实质。
柏清浅要不是你横插一脚!
柏家本该只有我一位小小姐,柏郁生也只会是我一人的叔叔。
我会是他捧在掌心的、独一无二的侄女。
柏疏影靠近,喊了一声她。
“妹妹。”
忽然提高音量,醉醺醺地倚在钢琴边。
“听说你搬进小叔叔的私人别墅?”
满座叔伯的谈笑声戛然而止,十几道目光利箭般射向柏清浅。
“姐,你喝多了。”
柏清浅攥紧外套上那枚胸针,针尖刺入掌心。
“叔叔对你好,你不该总缠着他。”
冷虹起身,不小心打翻了面前香槟杯,边唤下人来收拾,边解释道:
“这孩子喝多了,说什么胡话呢。”
“妈,我很……清醒。”她一挥手,指着柏疏影。
“妹妹……跟我说过。”
“她暗恋小叔叔。”
“疏影!”
柏南洋面色铁青地拽住大女儿手腕,对着柏氏家族一众叔伯面露难色。
“爸难道不好奇吗?”
柏疏影甩开父亲,染着娇艳的指甲直指柏清浅胸口。
“她身上那枚胸针……”
“是小叔准备送给南乃馨姐的订婚礼物!”
山茶花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银光。
柏清浅突然想起去年深秋……
柏郁生将这枚胸针别在她衣领时,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锁骨的带着他指尖温度。
“浅浅……很适合山茶。”
他当时这样说。
到底是哪个qianqian呢?
柏郁生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西装袖口还裹挟着机场的寒气,将他衬托愈发冷冽。
“闹够了吗?”
他单手扶住柏清浅的腰,另一只手毫不留情地推开柏疏影。
满厅顿时陷入死寂。
紧接着,他轻笑出声,眼底泛起危险的寒光:
“我竟不知道,柏家如今靠造谣小辈私事来助兴?”
柏南洋急忙护住女儿:
“郁生啊,别跟小辈置气,她今天多喝了几杯……”
柏南洋话音未落。
柏郁生没有说话,只是抬手,修长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在空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停顿手势。
这个动作让柏南洋后半句话生生卡在喉咙里,满厅宾客的呼吸也随之凝滞。
柏郁生垂眸睨着指尖未褪的霜色,就像方才推开柏疏影的那只手还残留着某种嫌恶。
“够了。”
他终于开口,尾音碾过宴会厅每一寸空气。
“与其编排莫须有的戏码,不如多操心下月澳洲项目的烂摊子。
宴会厅主位上。
几位叔伯交头接耳的声音戛然而止,有人慌忙低头抿茶,却把滚烫的茶水溅在身上。
角落里几个小辈原本还在窃窃私语,此刻也瞬间噤声,脑袋低垂,大气都不敢出。
谁不知道这三房小结巴,是柏郁生心头宠。
三叔公蜷在太师椅里剧烈咳嗽,浑浊的眼珠却偷偷瞟向柏郁生。
所有柏家人都忌惮他们一手培养起来的继承人。
虽柏氏全族无庸才。
各个在商界都有雷霆手段,但柏郁生无疑是最锋利的那把刀。
老太爷嫡系幼子一脉更是人才辈出。
大哥柏延年稳坐家族集团主位,行事作风如深潭静水流深,看似温润和煦的面容下藏着掌控全局的魄力,总能在商业暗潮汹涌时以四两拨千斤之态化解危机。
二姐柏钰之执掌家族传媒帝国,谈判桌上她红唇轻启便能颠倒黑白,一支笔杆搅动舆论风云,连政商两界的老狐狸都要忌惮三分。
可即便如此。
柏氏几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长辈们,也会不自觉攥紧掌心。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被家族当作利刃打磨的幼子,早已在海外战场锻造出超越所有人的锋芒。
他要碾碎的东西,连带着血缘都无法成为阻拦的屏障。
“可不是嘛,年轻人酒劲上来口无遮拦。”表二叔婶倒起茶赔笑。
柏郁生很有教养接过茶水,这个举动便是既往不咎。
议论声骤起。
茶盏在红木桌上磕出清脆声响,最先开口的中年男人往椅背靠了靠:”听说了吗?上周华尔街那群人在郁生手里栽了个大跟头,三亿打水漂。”
“三亿?”戴金丝眼镜的老者突然挺直腰板,指节无意识摩挲着翡翠扳指。
“他年纪轻轻,行事倒比老牌财阀还狠!去年在伦敦吞掉百年企业,三个月就把人家几代人的基业连根拔起。”
角落里的叔伯猛地灌了口浓茶,喉结上下滚动:”可不是?咱们各家压箱底的老宅,市值加起来怕还没他一笔违约金零头多……”
这话像瘟疫般在席间蔓延,窃窃私语瞬间化作此起彼伏的干咳声。
唯有柏二爷的拐杖又重重杵了两下,震得红木长桌上的茶盏嗡嗡作响。
可他浑浊的老眼里分明藏着忌惮,枯槁的手指摩挲着请柬边缘,迟迟不敢开口。
最终,还是开了口。
“郁生。”
柏二爷拄着拐杖缓步上前,枯瘦的手指捏着一封烫金请柬。
“白家老爷子刚来过电话,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
惊得满座人集体一颤。
柏清浅抬眼望去,只见请柬边缘在柏清浅的视线里泛着血色。
白乃馨的名字与柏郁生并列,烫金字体刺得她眼眶生疼。
柏三叔突然拽住柏清浅的手腕,她手心里的山茶花胸针在娇嫩皮肤上划出刺痛。
“你养她八年也该够了,总不能两个都要。”
位分最高三叔公开了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胁:
“族谱上柏清浅的名字墨迹还未完全干透,你考虑清楚。”
满座目光聚焦下。
柏郁生忽然摘下眼镜,这个动作让所有长辈瞬间绷紧神经。
作为看着小辈从少年蜕变成商界煞星的叔伯们,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动作的分量。
一年前那场并购案,正是这双手摘下眼镜的瞬间,让华尔街老牌投行在七十二小时内彻底瓦解。
角落里的年轻后辈们下意识往阴影里缩了缩,他们虽未亲历当年华尔街那场血色并购。
却听过太多关于这位继承人的传闻。
据说当年他在纽约证券交易所,就是这个动作让对手直接崩盘!
叔伯们太清楚,这位被家族倾注心血培养的继承人,看似年轻气盛,实则骨子里的狠劲,比任何一位长辈都要可怕。
“好。”
柏郁生轻笑一声,凉薄的唇挂上那抹漫不经心却足以冻结骨髓的笑。
随即唇角扬起锋利的弧度,“但浅浅要参加完订婚宴再走。”
咔嚓一声。
心脏碎裂的声音。
叔叔就这么轻易放弃了自己?
柏清浅不可置信死死盯着柏郁生漫不经心的侧脸,喉间泛起铁锈味。
泪水瞬间涌出,模糊眼前一切。
耳侧就听柏郁生继续轻飘飘说道,“毕竟……”
柏郁生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却重重砸在她的心口。
“我只拿她当小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