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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暮夏的细雨将京城洗得发亮,罗晨撑着油纸伞走出枕楼时,檐角正滴落着隔夜的雨水。

连日的搜捕使得街市比往常冷清许多,偶有行人也是低头疾走,生怕被巡城的禁军当作余党盘查。

“看来礼部尚书这颗棋子,背后的主子弃得倒是干脆。”

“如果猜的不差,下一任礼部尚书,就是黄慎了吧!”

罗晨摩挲着伞柄上未干的雨珠,目光扫过张贴在墙上的海捕文书。

被雨水浸湿的纸角卷曲着,像极了那些在权力漩涡中挣扎的小人物最后的姿态。

转过朱雀大街,城南暗巷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

罗晨收伞驻足,看见几个褚府家奴正踹翻晾晒的陶罐。

为首的青年穿着藏青锦袍,腰间玉佩在动作间叮当作响——正是钦天监监正褚怀明的独子褚玉堂。

“小娘子何必躲躲藏藏?”

说着,褚玉堂用折扇挑起跪坐在地的少女下巴。

“上月在醉仙楼,你给本公子递茶时,可不是这般羞怯模样。”

少女的父亲扑上来阻拦,立即被两个壮硕家奴按在泥水里。

老妇人哭喊着去拽女儿衣袖,却被一脚踹中心窝,蜷缩在墙角咳出血沫。

围观的百姓纷纷后退,有个卖糖人的小贩刚露出愤懑神色,旁边茶博士立刻拽住他衣袖摇头。

罗晨的指节在伞骨上叩出轻响。

他记得这少女——醉仙楼里弹月琴的伶人,曾因拒绝褚玉堂的轻薄被泼了满身热茶。

当时,他看到老鸨假作失手打翻酒壶引开注意,没想到今日竟在对方家中遭遇更甚的羞辱。

“住手!”

清冷的声音惊得褚玉堂折扇一滞。

待看清来人,他眼中闪过毒蛇般的兴奋。

“我当是谁,原来是枕楼的野狗。”

说着,折扇”唰”地合拢指向罗晨。

“上次在醉仙楼坏本公子雅兴,今日倒送上门来!”

见状,被按在泥水里的老者挣扎起来。

“罗公子快走!褚家与平津侯府……”

话未说完,他就被皮靴踩住咽喉。

褚玉堂轻笑着碾动脚尖:”老东西倒是心善!”

“可惜,你们的罗公子马上要去护城河里喂鱼了。”

而后,他转过头,看向一旁的几个家奴。

“给我上,把他给我往死里打!”

话音未落,六个家奴已呈合围之势逼近。

罗晨将油纸伞斜倚墙边,青衫袖口挽起时,面上露出一丝不屑。

最先扑来的壮汉拳头带风,却被他侧身闪过,反手劈在颈侧要穴。

第二个家奴的扫堂腿激起泥水,罗晨借势腾空,足尖点在其天灵盖上。

当第三人抽出短刀时,巷口传来少女的惊呼。

“小心身后!”

刀锋擦着罗晨腰侧划过,差一点就被割断半截衣带。

他旋身抓住持刀手腕一拧,清脆的骨裂声中短刀坠地,又被踢起刺入偷袭者大腿。

剩余三人对视一眼,同时从三个方向袭来。

罗晨抓起地上竹筐甩向左侧,矮身躲过右侧铁链,正中那人却被他一记肘击打得倒飞出去,撞塌了晾衣竹架。

见到这一幕,褚玉堂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亲眼见过这些家奴在街头打死过巡城马快,此刻却像纸糊般七零八落。

当罗晨踩着满地呻吟的躯体走来时,他踉跄后退撞上砖墙。

“你……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钦天监监正褚怀明的公子,去年重阳强占民田致人投井,今春为夺古董逼死当铺掌柜。”

罗晨每说一句就逼近一步,靴底碾碎地上一枚白玉纽扣。

“现在又要添上当街强抢民女。”

见到这一景象,折扇”啪”地落地,褚玉堂倏地跪倒在地。

“罗兄饶命!”

“这丫头我赔你五百两……不,一千两!”

言罢,他哆嗦着去掏银票,却被一脚踢中手腕。

“方才你说,要我去护城河喂鱼?”

罗晨蹲下身,从对方腰间扯下褚府令牌。

“不如,先请褚公子尝尝泥水的滋味。”

说罢,他揪住锦袍后领,将人整个按进巷口的积水坑。

咕咚咕咚的气泡声中,围观人群发出惊呼。

当褚玉堂四肢开始抽搐时,罗晨才拎起他湿漉漉的脑袋。

“记住,下次再让我看见你作恶……”

指尖发力,令牌在褚玉堂眼前裂成两半。

“褚府的背后靠山,都保不住你的命。”

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巡防营的旗帜在巷口晃动。

罗晨松开手,转身扶起那对老夫妇。

经过少女身边时,他低声道:”收拾细软去枕楼后巷,找香掌柜,就说是罗某所托。”

当披甲士兵冲进暗巷时,只看见满地打滚的家奴和瘫坐在泥水里的褚玉堂。

而青衫书生早已消失在连绵的屋脊之间,唯有墙头几片湿漉漉的瓦片,记录着方才惊鸿般的身影。

……

雨后的青石板路上泛着粼粼水光,罗晨的靴尖踢起一串晶莹的水珠。

香暗荼走在他身侧半步之遥,绯色裙裾扫过路边新开的野蔷薇,带起一阵暗香。

“我原本以为,”她忽然停下脚步,指尖戳了戳罗晨肩头被刀锋划破的衣料,”你是出来散散心的。”

指甲上鲜红的蔻丹,像极了那日枕楼里摇曳的烛火。

“没想到是来打架的。”

罗晨捉住她即将收回去的手指,触到指腹薄薄的茧——那是常年拨弄算盘留下的印记。

“我就是出来散心的,”他笑着松开手,指了指巷口卖糖画的老翁,”本打算给香老板带支糖凤凰回去。”

香暗荼轻哼一声,鬓边珍珠步摇随着转身划出流丽的弧线。

“这里是京城,”

她压低声音,袖中滑出半截匕首抵在罗晨腰间。

“你没有一点背景,就不要强出头,明不明白?”

刀刃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却小心避开了他的衣料。

“是是,香老板说得对!”

罗晨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红绳——那是前几天逛街时,从香暗荼发梢解下的丝带。

“那你下次还会不会这么冲动了?”

匕首不知何时又隐回袖中,香暗荼从路边货郎担上拿起一面铜镜,假装整理鬓发时镜面却分明对着罗晨的方向。

罗晨凑近镜面,在倒影里与她四目相对。

“下次不敢了,香老板!”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畔,惊得铜镜差点脱手。

“对了嘛,态度不错!”

香暗荼强作镇定地放下铜镜,耳尖却悄悄红了。

远处湖面忽然跃起一尾金鲤,水花溅碎在雨后初晴的阳光里,化作半空若隐若现的虹桥。

“彩虹!”

罗晨眼睛一亮,看到身旁的女子。

“香老板,要过去看看吗?”

“走走,去看看!”

说罢,香暗荼提起裙摆小跑起来,发间银铃叮咚作响。

二人沿着湖畔小径,朝彩虹的方向漫步而去。

雨后初晴的街道上,小贩们纷纷支起摊位,吆喝声此起彼伏。

一个头戴斗笠的老者推着独轮车叫卖冰糖葫芦,晶莹的糖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旁边卖糖人的师傅正用铜勺舀起金黄的糖浆,在石板上飞快地勾勒出一只展翅的凤凰。

几个顽童赤着脚在积水里蹦跳,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卖花姑娘的裙角,惹来一阵笑骂。

茶肆里说书人醒木一拍,正讲到牛郎织女鹊桥相会。

转过街角,一座青石拱桥横跨在碧波之上。

拱桥上的青苔被雨水洗得发亮,罗晨伸手扶住差点滑倒的香暗荼。

掌心相触的瞬间,桥下恰好游过一对交颈的鸳鸯,引得岸边洗衣妇们掩口轻笑。

当他们登上桥顶时,那道彩虹完整地展现在眼前。

七彩的光弧从湖的这头跨到那头,色泽明艳得像是上天用最上等的颜料精心描绘而成。

靠近水面的部分倒映在涟漪中,宛如一条绚丽的绸带漂浮在碧波之上,又似天宫仙子遗落的璎珞,美得让人屏息。

桥上,三三两两站着赏景的游人。

一对白发苍苍的老夫妇相互搀扶着,老先生指着彩虹对老妻轻声道:”比我们成亲那日见的还要美,改日让画师来描一幅可好?”

老妇人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柔情。

桥栏边,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正与丫鬟装扮的少女窃窃私语。

“小姐放心,待我秋闱高中,定让老爷应了这门亲事。”

少女羞红了脸,将一方绣帕塞进书生手中。

不远处,几个富家子弟模样的年轻人对着彩虹指指点点。

其中一人高声道:”这般景致,不如赋诗一首!”

他的同伴立刻起哄:”听闻杜公子新得了本《霓虹集》,何不吟来助兴?”

被称作杜公子的青年得意洋洋地展开折扇,正要开口,忽见桥下驶来一艘画舫。

此时,舫上歌女正唱着:”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

香暗荼倚着桥栏,指尖无意识地绕着腰间丝绦。

罗晨侧耳听着四周的私语,忽然觉得这喧闹的人间烟火,比那虚幻的彩虹更令人心动。

彩虹此刻完整地横跨湖面,七色光晕映在香暗荼的胭脂上,为她添了层梦幻般的柔光。

“罗晨,”她忽然指向桥头一对互相喂食蜜饯的年轻夫妻,”你听到他们在说什么了吗?”

罗晨顺着她视线望去,那妇人正将杏脯喂到丈夫口中。

男子笑着握住她手腕说了句什么,惹得妇人红着脸捶他肩膀。

“他们在说什么?”罗晨佯装不解,”香小姐指的是哪方面?”

“你是真傻,”香暗荼跺了跺脚,珍珠步摇晃得乱了节奏,”还是在装傻?”

语罢,她转身要走。

“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见到这一幕,罗晨急忙拦住她,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方才买的玫瑰酥,听说吃了能让人说真心话。”

而后,他掰开糕点,露出里面用红豆馅写成的”心”字。

“香小姐尝尝?”

香暗荼接过半块糕点,指尖不小心蹭到他掌心。

远处不知谁家在办喜事,唢呐声悠悠飘过水面。

“以后有机会,”罗晨望着彩虹轻声说,”我还是想带你一起来看看今日的彩虹。”

“真的吗?”香暗荼咬了一小口玫瑰酥,唇瓣沾上细碎的酥皮。

“当然是真的!”

罗晨凑近,在她惊愕的目光中伸手抹去她嘴角的碎屑。

“诶,香小姐,我发现你今天有点怪。”

听到这,香暗荼紧张地摸了摸发髻:”哪里怪了?”

“怪可爱的。”

说完,罗晨自己先笑起来,这是前世他在网上看来的土味情话。

此刻用在这位古代女子身上,发现却意外地合适。

呃?

香暗荼愣在原地,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她自幼在枕楼见惯风月,却从未听过这般直白又新奇的话语。

“你……你瞎说什么!”

而后,她抓起腰间香囊砸向罗晨,却被对方稳稳接住。

“香囊我收下了,”罗晨将绣着荼蘼花的香囊系在腰间,”按我们老家的规矩,收了姑娘的香囊就得——”

“就得什么?”香暗荼下意识追问。

罗晨指向天空:”看!彩虹要散了!”

趁她抬头的瞬间,罗晨飞快地将一支木簪插进她发间。

簪头雕着展翅的凤凰,与他许诺要买的糖凤凰如出一辙。

“这是……”

“刚才打架完之后,顺路买的。”罗晨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凤凰于飞,翙翙其羽。”

“在我们家乡,这是祝福姑娘前程似锦的意思。”

香暗荼摸着木簪,随即从袖中抽出一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掷向他。

“油嘴滑舌!”

帕子在空中展开,正好盖在罗晨脸上,带着她常用的沉水香。

罗晨刚要说话,桥下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

“掌柜的!柳姑娘找您对账呢!”

枕楼的小丫鬟挎着菜篮站在岸边,眼睛瞪得圆圆的。

柳如媛来枕楼之后,除了教人舞蹈唱曲外,最近还帮香暗荼算算账什么的。

闻言,香暗荼瞬间恢复了平日的精明干练,只是发间木簪还在阳光下闪着温暖的光泽。

“这就回去。”

她朝丫鬟摆摆手,转身时裙摆扫过罗晨的靴尖。

“你……”

“我晚些回去。”罗晨晃了晃手中的帕子,”总得给香老板买支真正的糖凤凰不是?”

香暗荼走出几步,回头:”那支木簪……”

“嗯?”

“我……我很喜欢。”

这句话轻得像柳絮拂过湖面,转眼就被街市喧嚣淹没。

但她绯红的耳尖和微微扬起的唇角,却比彩虹更鲜明地印在罗晨眼底。

见到这一幕,罗晨也是微微笑了笑。

这么个截胡法,应该没错吧?

系统,系统,你倒是说句话呀!

这种方式,到底算不算截胡?

不算的话,我还可以换一种方式。

呃……

刚刚自己的这种方式,应该叫攻略吧?

那攻略算不算是截胡呢?

唉——

系统也不跟自己说句话!

真是!

现在看来,只能等任务期限到了,才能知晓截胡成不成功了!

走!

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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