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冶律坐在椅子上,眉头微蹙,高高束起的黑发,掉落了几根发丝在肩头,越发衬的容颜惨白,但又更添清隽。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千泡泡身上。营帐中顿时议论声起,两国将领交头接耳,鲁大将军扯着嗓门喊:“你小子是什么来历?怎么敢接替太子下棋?”
“四等侍卫千泡泡,乃陈州人,此次随军作战,敬佩太子英勇骁战,爱民惜民,如今南辽国落井下石,步步紧逼,士可杀不可辱,千泡泡愿为国贡献自己生平所学,将那南辽国蛮夷赶出我大北国。”
这番话铿锵有力,说出了大北国全体将领的心声。
“好!很有精神!”
有人大喊。
南辽国将领们,倒是捂着鼻子在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谁不会?有本事,倒是撸起袖子直接上啊。
“你叫千泡泡?也是陈州人?怎么和我外孙女一样。”鲁大将军看着千泡泡,迟疑地说,“孩子,你可别一时头脑发热,硬冲上来。你可知道,如果输了,要掉脑袋的。”
老人眼中的关切让千泡泡心头一热,差点说出,没错,我就是你外孙女——哦不对,原主就是你的外孙女。不过,根据原主的记忆,听说外公家里的人,本就看不上千国公,后来因为母亲的早死,更是迁怒于千家人,连带着她都记恨上了。
以至于原主千泡泡都16岁了,鲁大将军都没见过她。
“那么,这位小将可否接替太子殿下下棋呢?”耶律德光不耐烦了,左右是个输,为何还要这样磨叽,早点输完大家都好下班走人嘛。
“这……。”北冶律犹豫地看了一眼千泡泡,又看了一眼棋局,迟疑不定。
“太子殿下,您放心,小人学过几年下棋,这一次,不会手下留情,一定将南辽国杀个片甲不留。”千泡泡向前大跨一步,无视耶律德光。
北冶律沉吟了一会,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叹了一口气,扭过头对着耶律德光诚恳地说:“耶律国公,孤三天前被刺客所伤,恐怕难以支撑棋局,如今让……让……。”
“小人是四等侍卫千泡泡。”
“哦对,如今让千侍卫替孤下完棋,不论胜负,两国都认。耶律国公,意下如何?”
听起来,好像北冶律不只是身子受伤了,脑袋也进水了?他连千泡泡的名字都不知道,居然就同意代替自己下棋?
耶律德光和南辽国将士们大喜,大北国的将士们脸色却是不好看了。
原来太子都不认识这个人?
也不知道他的底细?
更不知道他会不会下棋?
万一只是会下臭棋呢?
这也太儿戏了吧!
这场博弈如果输了,很可能每一个人都会掉脑袋!
太子怎么了?原来,他是多么高冷和机敏的一个人。怎么现在就跟个二傻子一样?
活久见。
“太子。不可。”花尔敕将军上前一步,神情凝重,“一子等于一城池。不可儿戏啊。”
“太子,请三思。”
“太子,末将从未听过千侍卫会下棋。”
“太子……。”
北冶律靠在椅子上,瞄着乱成一锅粥的大北国将士们,气急攻心,发狠地说:“孤为刺客所伤,难以吃撑整个棋局,千侍卫替孤博弈,孤心意已决。你们不要在说了,不然孤就要动用军法。”
这些话说完,北冶律整个人都不好了,胸口起伏不定,咳得厉害。
千泡泡默默地缩在营帐角落里,同情地看着气急败坏的北冶律,往嘴里扔瓜子——也不知道这瓜子是哪里来的,可能是自己不自觉地从别人手里抓来的?总之,千泡泡觉得,太子这个位置不太好坐啊,不但要会打仗、会宫斗、会武功,还要会演戏。
关键会这么多,还是随时会嗝屁。
这么惨的工作,千泡泡扪心自问,出再高工资给她,都!不!干!
“你们以上犯下,是不是现在就不想活了?”眼看北冶律状态不好,诸军医气的脸上肌肉不断颤抖,动作粗鲁地推搡开周围的人,吼道:“太子说什么就是什么。太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一个个的都吃不了兜着走。”
营帐里,忽然一片寂静。
逼死了太子,大北国将士们也同样不见得日子好过。
不过,大北国如此一番闹腾,南辽国倒是开心得紧。还有几个人,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西瓜,一边吃瓜一边对大北国指指点点。
这时,耶律德光站出来,似乎是在打圆场:“太子,我看,那就让这位少年俊杰千侍卫与老夫对弈?权当做他是太子的替身即可。”
“友谊第一,比赛第二嘛。”
“就是就是,看开点,输三子和输十子,也没什么差别嘛。”
南辽国冷嘲热讽声不断,这时,鲁大将军实在忍不下去,跪下对北冶律进谏道:“太子,三思啊。我们苦战五年,好容易守住城池,别让这一切都毁了啊。”
听得鲁大将军都这样说,在场的将士们纷纷下跪,其中几个还泪流满面。
这五年的仗,难道很好打吗?
多少兄弟的鲜血,才换来如今的寸土不让啊!
北冶律孱弱地靠在椅子上,感觉随时都会挂。诸军医火急火燎掏出银针,向北冶律手背上扎下去。
啊啊啊啊啊!
下针了!
千泡泡精神一振,目不转睛地看着诸军医的一举一动。
咦?诸军医的行针时手腕力度好像和现代不一样啊。
哦!这可是正宗古法针灸。
千泡泡一会点头赞叹一会摇头感叹,有人盯着她看,感觉她深奥难懂。
过了好一会后,北冶律终于才缓过神,他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鲁大将军,如黑曜石般深邃的双眸底下,闪过一抹不易觉察的算计,“鲁大将军,孤刚已经说了,任何反对孤的决定,军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