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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血狼”的尸体如同破败的麻袋,歪斜在浑浊的溪水中。那颗狰狞的头颅被砸得稀烂,红的白的混着溪水蜿蜒流淌,将身下的卵石染得一片污浊。沉重的鬼头大刀脱手飞出,斜插在远处的泥地里,刀身兀自嗡鸣。

山谷里死寂一片。风似乎都凝固了,只剩下溪水呜咽着冲刷血腥。

剩余的七八个血刀寨喽啰,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僵立在原地,脸上残留的嗜血和淫邪彻底被一种深入骨髓的、源于本能的恐惧所取代。他们看着那个站在溪边、手持滴血狼牙棒的纤细身影,如同看着从地狱血池中爬出来的修罗!那少女脸上的泥灰遮掩不住她冰冷的眼神,那眼神比最锋利的刀锋更让人胆寒!

不知是谁手中的钢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如同打破了某种魔咒。

“鬼……鬼啊!”

“跑!快跑!”

“三当家……死了!三当家被那妖女……”

惊恐到变调的嘶喊声骤然爆发!幸存的凶徒们彻底崩溃,再也顾不上什么寨主重赏,什么镖物,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连滚带爬,哭爹喊娘地朝着山谷两侧的密林深处亡命奔逃!只恨不能肋生双翼,逃离这血腥的修罗场!

林挽月没有追。她甚至没有看那些逃窜的背影一眼。手中的狼牙棒依旧沉重,滴落的鲜血在脚下的石头上晕开小小的暗红花纹。丹田内的气旋缓缓平复,奔流的灵力如同退潮般收敛。刚才那狂暴的杀戮,仿佛只是拂去了几粒尘埃。

她微微蹙眉,低头看着自己沾满血污和脑浆的双手。粘稠、温热、带着浓烈的腥气。胃里一阵翻涌,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前世今生,这是她第一次……亲手杀人。而且是以如此暴烈的方式。那骨骼碎裂、脑浆迸裂的触感和声音,如同烙印般刻在感官深处。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冰冷山风灌入肺腑,带着血腥味,也带来一丝清醒。在这乱世江湖,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软弱和仁慈,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这个道理,她懂。

“呕……”

身后传来压抑不住的呕吐声。冷秋靠着巨石,脸色比死人还白,正对着溪水剧烈地干呕,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行走江湖,刀头舔血,生死搏杀也经历过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干净利落、又如此暴虐血腥的杀戮!那少女纤弱的身躯里,究竟藏着怎样一头凶兽?刚才那冰冷的眼神,让她现在想起来都遍体生寒!

林挽月走到溪边,将狼牙棒随手扔开,蹲下身,用力搓洗着双手和脸上溅到的血污。冰凉的溪水冲刷着粘稠的污秽,却洗不掉那股萦绕不散的血腥气,也洗不掉心底那丝刚刚萌芽的、对力量的冰冷认知。

“你……你……”冷秋好不容易止住呕吐,声音嘶哑颤抖,看着林挽月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难以言喻的恐惧,更有一种面对非人存在的敬畏,“林姑娘……多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行礼,却再次跌坐回去。

“不必。”林挽月站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脸上重新恢复了那种刻意为之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多了一抹挥之不去的冷冽。她走到冷秋身边,重新将她背起。“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这一次,冷秋伏在她背上,身体僵硬,大气都不敢喘。之前那种劫后余生的放松感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履薄冰的紧张。这少女……太可怕了!她真的是人吗?

* * *

顺着溪流下行,终于在午后时分,踏上了那条还算平整的官道。黄土夯实的路面,车辙交错,延伸向远方。

官道上行人不多,偶尔有风尘仆仆的商队或骑马赶路的旅人经过。当看到林挽月背着一个浑身是血、气息奄奄的女子时,无不投来惊疑、警惕甚至厌恶的目光,纷纷避让,仿佛她们身上带着瘟疫。

林挽月对此视若无睹。她背着冷秋,步履沉稳地沿着官道前行。体内灵力在《青木长生功》的引动下缓缓流转,滋养着筋骨,也让她背负着重伤号长途跋涉的负担大大减轻。只是丹田气旋中的灵力,在经历了山谷那场暴烈杀戮后,似乎消耗了不少,光泽略显黯淡,需要时间恢复。

冷秋伏在她背上,感受着伤口处传来的温润暖意,心中惊涛骇浪。这少女的体力……简直深不见底!而且,她似乎有种奇异的“气”,在缓解自己的伤痛?这绝非寻常内力!她到底是什么人?

日头偏西时,一座依山而建的城镇轮廓,终于在官道的尽头显现。青灰色的城墙不算高大,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雨的沧桑感。城门上方,两个斑驳却遒劲的古篆大字:青阳。

青阳镇到了。

城门口站着几个懒散的兵丁,检查着稀稀拉拉入城的行人。看到林挽月背着个血葫芦似的女人过来,一个领头的兵痞立刻皱着眉头,捂着鼻子上前呵斥:“站住!干什么的?背个半死的人进城?晦气!滚滚滚!”

林挽月脚步不停,眼皮都没抬一下。冷秋却挣扎着抬起头,用尽力气嘶哑喊道:“长风镖局……冷秋……求见……周总镖头……” 她声音微弱,却带着一股镖师特有的硬气。

“长风镖局?”那兵痞一愣,狐疑地打量着两人。一个衣衫褴褛、满脸灰土的少女,背着一个重伤垂死、自称镖师的女人?怎么看怎么可疑。他正要再刁难。

“冷镖头?!”一个带着惊疑和焦急的声音从城门内传来。只见一个穿着青色短打、腰间挎刀、风尘仆仆的精壮汉子快步跑了过来,看到冷秋的惨状,脸色大变,“真是冷镖头!您这是……快!快进城!” 他显然是认识冷秋的长风镖局趟子手。

有熟人作保,兵痞撇撇嘴,不再阻拦。那趟子手帮忙扶着冷秋,引着林挽月急匆匆进了城。

青阳镇不大,街道狭窄而拥挤。两旁是高低错落的土木房屋,挂着褪色的酒旗、药幡和杂货招牌。空气里混杂着牲畜粪便、劣质酒水、食物油烟和各种汗味体臭的气息,喧嚣而市侩。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孩童的哭闹声不绝于耳。

这与林挽月想象中的江湖重镇相去甚远,更接近于一个放大了的、肮脏混乱的集市。她微微皱眉,小心地避开街边流淌的污水和堆积的垃圾,背着冷秋,在趟子手的引领下,穿过几条七拐八绕的小巷。

最终,停在了一处相对宽敞的院落前。黑漆大门紧闭,门楣上挂着一块乌木牌匾,上书四个铁画银钩的大字:长风镖局。门旁还蹲着两尊半人高的石狮子,虽有些年头,却依旧威猛。

趟子手上前急促地拍门:“开门!快开门!冷镖头回来了!重伤!”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缝,露出一张警惕的脸。看清门外情况,门房脸色也是一变,连忙将门彻底拉开:“快!快进来!冷镖头这是怎么了?” 他帮忙搀扶冷秋,目光扫过林挽月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惊异和审视——这少女的容貌气质,与这混乱肮脏的街巷、与重伤的冷镖头,都显得格格不入。

院内比外面整洁许多,青石板铺地,两侧是练武场和厢房。正对着大门是一间宽敞的厅堂,门楣上挂着“承运厅”的牌匾。此刻,厅内似乎有人正在议事,听到动静,几个人影快步走了出来。

为首一人,约莫五十上下,身材高大,骨架宽厚,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靛蓝色劲装,腰间束着一条宽厚的牛皮板带。国字脸,浓眉如墨,一双虎目开合间精光四射,不怒自威。只是此刻,他脸上带着浓浓的惊愕和担忧。

“冷秋?!” 他大步上前,声音洪亮,带着急切,“怎么回事?其他人呢?镖呢?” 此人正是长风镖局青阳镇分号的总镖头,周铁山。

“总镖头……咳咳……”冷秋看到周铁山,紧绷的心神一松,剧痛和疲惫瞬间涌上,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嘴角溢出鲜血,“我们……在苍莽山……遭遇血刀寨……伏击……镖队……全军覆没……镖物……镖物被劫……属下……属下拼死……才……” 她气息微弱,话未说完,便彻底昏死过去。

“冷镖头!” “快!抬进去!请孙大夫!快!” 周铁山脸色铁青,眼中怒火升腾,立刻指挥手下将冷秋小心抬往后院厢房。他这才将目光转向一直沉默站在一旁的林挽月。

“这位姑娘是?” 周铁山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上下打量着林挽月。这少女虽然衣衫破旧,脸上沾灰,但身姿挺拔,气质沉静,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澈得惊人,又深不见底。更让他心惊的是,冷秋何等身手?竟伤重至此!这少女却能将她从血刀寨的魔爪下救出,并一路背回青阳镇?此女……绝不简单!

“林挽月。”林挽月迎上他的目光,声音平静无波,“路上遇见冷镖头遇险,顺手搭救。她答应引荐我加入镖局。”她说着,从怀中取出那块刻着“镖”字和“长风”的古朴令牌,递了过去。

周铁山接过令牌,入手温润沉重,确是真品无疑。他看着令牌,又看看林挽月,浓眉紧锁。冷秋在昏迷前提及血刀寨伏击、镖物被劫,显然情况危急万分。这少女来历不明,却偏偏在此时出现,还持有冷秋的令牌……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林姑娘救命之恩,长风镖局铭记在心!”周铁山抱拳,语气郑重,带着江湖人的豪气,“周某代冷秋先行谢过!至于加入镖局一事……”他顿了顿,眼中精光闪烁,“镖局正值多事之秋,血刀寨猖獗,冷秋重伤,人手奇缺!按理说,姑娘身手不凡,正是我镖局急需之人!但……”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镖局走镖,事关身家性命,托付的是信任!姑娘身手,周某虽未亲见,但能将冷秋救回,想必不凡。只是,姑娘来历、师承、根底,周某一概不知。这令牌,是冷秋所借,周某认。但姑娘要入我长风镖局,还需按规矩来!”

“什么规矩?”林挽月问道,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三日之后,镖局会有一场‘趟子手’选拔。”周铁山沉声道,“能打,敢拼,根脚清白,能通过考核,便可入镖局,从趟子手做起!届时,姑娘可凭本事入局!若真有过人之能,周某绝不亏待!若不能……”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林挽月,“救命之恩,镖局自会奉上丰厚谢仪,保姑娘在青阳镇衣食无忧,但镖局之事,便请姑娘莫要再提!”

这是要验她的成色,也要查她的根底。

林挽月沉默了片刻。周铁山的态度在她意料之中。江湖险恶,信任岂能轻易交付?趟子手选拔……正合她意。用拳头说话,比任何解释都直接。

“好。”她干脆利落地点头,“三日之后,我来参加选拔。”

“痛快!”周铁山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阿福!”他唤过旁边一个机灵的趟子手,“带林姑娘去‘悦来客栈’安顿,记镖局的账!好生伺候着!”

“是,总镖头!”叫阿福的趟子手连忙应声,有些敬畏地看了林挽月一眼,“林姑娘,这边请。”

林挽月不再多言,跟着阿福转身离开镖局。周铁山站在原地,看着少女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浓眉紧锁,眼神凝重。他低头摩挲着手中那块属于冷秋的令牌,又想起冷秋昏迷前提及的“妖藤”、“撕裂”等只言片语,心中疑云更重。

“林挽月……你到底……是什么人?”

* * *

悦来客栈位于青阳镇相对热闹的西街。两层木楼,门前挂着褪色的酒旗。虽然也透着陈旧,但比起街边那些大通铺的脚店,已是干净整洁许多。

阿福显然和掌柜很熟,很快给林挽月安排了一间二楼临街的上房,付了定金,又低声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但胜在窗明几净,被褥也还算干净。林挽月关上房门,插好门栓,走到窗边推开木窗。

喧嚣的市井声浪瞬间涌入。夕阳的余晖给杂乱的小镇镀上一层暖金色。街道对面,是一家挂着“黑虎武馆”招牌的大院,门口站着两个膀大腰圆、抱着胳膊、一脸横肉的汉子,正眼神不善地盯着悦来客栈这边,目光扫过林挽月打开的窗户时,带着毫不掩饰的挑衅和淫邪。

黑虎帮?林挽月想起入城时听到的只言片语,似乎是青阳镇的地头蛇,与长风镖局素有摩擦。她面无表情地关上窗户,隔绝了外面的喧嚣和那令人不快的目光。

她走到床边坐下,没有立刻休息,而是盘膝闭目。意念沉入丹田。

淡金翠绿的气旋缓缓旋转,光泽比之前凝实了一丝,但消耗的灵力恢复缓慢。外界稀薄的灵气,对于修炼杯水车薪。

她再次将意念沉入葫芦空间。

灰雾空间静谧而充满生机。进化后的息壤流淌着温润的光晕,面积扩大了不少。那三颗红玉髓般的血玉息壤藤种,依旧静静地躺在黑土中央,散发着纯净磅礴的生命气息。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它们传递来的“渴求”——对灵气,对能量的渴求!它们需要破土生长!但仅凭空间内自然弥散的灵气和石盆中那点初阳玉髓,远远不够!

灵种难养!没有足够的能量,它们只能沉睡。

林挽月心中微沉。青木长生功的修炼需要灵气,灵种的培育更需要海量的能量。这凡俗江湖,灵气稀薄,去哪里找?

她退出空间,睁开眼。窗外传来对面武馆汉子粗野的划拳笑骂声,夹杂着对长风镖局和“新来的小白脸”(显然指她)的污言秽语。

林挽月眼神微冷。江湖,果然处处是麻烦。

她起身,准备下楼让小二送些热水和吃食。刚走到门边。

“笃!笃!笃!”

粗暴的敲门声响起,力道之大,震得门板都在颤抖。

“开门!里面的小子!给爷滚出来!”一个粗嘎嚣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浓浓的酒气和恶意。

林挽月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变得如同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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