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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天光艰难地渗透污浊的玻璃,将屋内的一切涂抹上冰冷残酷的灰。那摊从我手臂下蔓延开、半凝的暗红血迹,在浑浊的光线下像一块丑陋的伤疤,牢牢扒在冰冷的水泥地上。空气里凝固着血腥、潮湿的霉味、未散尽的恐惧,还有陈锐压抑在喉咙深处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他蜷缩在陈芽旁边,背靠着墙,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偶尔无法控制地抽动一下,像一尊被痛苦蚀刻过的石雕。

陈溪靠在我身边,小小的身体绷得紧紧的,双手仍死死按在我右臂伤口上方的布条上,那件旧背心早已被血浸透,变得又冷又硬。她不敢松手,仿佛一松手,我的血就会流干。寒冷像无数细小的针,从湿透的衣服、冰冷的地面钻进骨头缝里。我无法控制地打着寒颤,每一次细微的抖动都牵扯着右掌深处那尖锐的玻璃碎片,带来一阵令人眼前发黑的剧痛。眩晕感如同浑浊的潮水,一阵阵拍打着我的意识边缘。

“哥…你抖得好厉害…”陈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小小的手更用力地压紧,尽管那点力量微不足道。

“芽芽…芽芽怎么样了?”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陈锐猛地抬起头,脸上泪痕狼藉,眼睛红肿,但眼神立刻投向妹妹。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小心翼翼地将手指凑到陈芽小巧的鼻子下,屏住呼吸感受着。

“有…有气儿…”他声音哑得厉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哥,还在喘,就是…很弱…”

一丝微弱的气息,是此刻唯一的支撑。我闭上眼,积聚着几乎耗尽的力气。“陈溪…布…松一点…勒得慌…”我喘息着,左手摸索着,想自己调整一下手臂上那止血的布条,可左手也冰冷僵硬,几乎不听使唤。

陈锐立刻爬过来,动作笨拙却急切。他颤抖着,小心翼翼地松开陈溪紧按的手,又不敢完全放开,试图重新整理那湿冷沉重的布条。他沾着泥水的手指碰到我冰冷的皮肤,带来一阵刺痛。借着窗外灰白的光,他再次看清了我右手的惨状——那块狰狞的玻璃深深楔入血肉,边缘皮肉翻卷发白,血污覆盖下,一点森白若隐若现。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猛地别开脸,肩膀又开始无法抑制地耸动,死死咬住下唇才没哭出声。

“别…别看了…”我虚弱地说,每一个字都耗尽全力,“找…找根布条…绳子…绑紧点…在…在胳膊上面…”

陈锐像接到了救命的指令,立刻在黑暗潮湿的地上摸索。他扯下自己同样湿透的T恤下摆,用牙配合着撕下一条。他跪在我身边,动作笨拙但无比专注,将那布条紧紧缠绕在我上臂近肩膀的位置,用力勒紧,打了个死结。粗糙的布条深深陷入皮肉,带来一阵麻木的胀痛,但掌心的出血似乎真的减缓了。

做完这一切,他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目光依旧死死盯着我手臂上那个简陋的“止血带”,眼神空洞而绝望。

时间在寒冷、疼痛和死寂中缓慢爬行。窗外的雨声单调而固执,如同这个破败世界永不停止的哀叹。陈芽偶尔发出一两声微弱的、不安的呻吟,每一次都像鞭子抽在我们紧绷的神经上。陈锐立刻会扑过去,紧张地查看,直到确认她还在呼吸,才又缩回墙边,恢复那种死寂的、自我惩罚般的姿态。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久。外面的风声彻底停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天光似乎稍微亮了一点,勉强能看清屋内更清晰的狼藉。

“哥…”陈锐突然开口,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他低着头,盯着自己沾满泥污和暗红血渍的双手,那双手在微微颤抖。“药店…那玻璃…警察…警察会找来吗?”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充满了巨大的恐惧,那恐惧甚至压过了之前的绝望,“他们会抓你…会坐牢的!哥!”

“坐牢”两个字,像两把冰冷的匕首,狠狠扎进这死寂的空气里。陈溪的身体猛地一抖,按着我手臂的手骤然收紧,引来我一声压抑的痛哼。她惊恐地看着我,又看看陈锐,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这个问题,像那块扎在掌心的玻璃,其实一直横亘在那里,只是被更急迫的生死压着,无人敢碰。现在,它被陈锐颤抖着、带着血淋淋的恐惧,赤裸裸地抛了出来。

我靠在冰冷的墙上,感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阵阵寒意和右手的悸痛。警察?监控?那个张扬的字母标志药店?它们模糊地浮现在眩晕的脑海里。会吗?我不知道。在这个混乱的台风夜,在那个无人街道的角落?也许侥幸,也许……我甚至没有力气去思考后果。一丝苦涩的、近乎麻木的东西从心底蔓延开来。牢狱之灾?比起芽芽刚才在死亡边缘挣扎的窒息,比起此刻右手的剧痛和失血的冰冷,这个威胁似乎都显得……有些遥远而模糊了。

“闭嘴…”我最终只是疲惫地吐出两个字,声音低得如同叹息,“顾好…眼前…”

陈锐看着我毫无血色的脸和那只恐怖的手,眼中的恐惧更深了。他猛地低下头,用拳头狠狠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发出沉闷的响声,像是在惩罚自己又提起这无法承受的恐惧。

当第一缕真正意义上的天光,艰难地挤过污浊的窗棂,将屋内彻底照亮时,我们已经被寒冷和疼痛折磨得奄奄一息。陈芽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总算平稳下来,沉沉地昏睡着。陈锐靠着墙,眼神发直,像被抽空了灵魂。陈溪靠着我,小小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持续用力而微微发抖。

“哥…芽芽的药…快没了…”陈溪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拿起那个橘红色的小瓶子,对着光,里面只剩浅浅一层药液。

我的心猛地一沉。这短暂的喘息,原来如此脆弱。

就在这时,一阵粗暴的敲门声猛地炸响!不是拍,是砸!沉重、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横。

“开门!开门!陈俊!我知道你在里面!房租!今天必须交!拖了几天了?啊?!”房东老周那标志性的、带着浓重烟酒腔的粗嘎嗓门穿透薄薄的门板,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刚升起的一丝暖意。

陈锐像受惊的兔子猛地弹起,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是巨大的惊恐,下意识地看向墙角那双泥泞的鞋,又猛地看向我流血的手。陈溪吓得紧紧抱住了我的左臂。

绝望,冰冷的绝望,比刚才更甚。钱?哪里还有钱?最后那点“命”,早已化作了墙角那双沾满泥污的耻辱印记。

敲门声更重了,伴随着老周不耐烦的咒骂和推搡门板的震动。“哐!哐!哐!”每一次撞击,都像砸在我们紧绷的神经上。

“哥…”陈锐看着我,嘴唇哆嗦着,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一种即将崩溃的疯狂。

我深吸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痛了肺腑。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我试图撑起身体,至少……至少要面对。左臂撑着墙壁,受伤的右手无意识地垂落,剧痛让我眼前一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冰冷的后背。刚勉强站直一点,眩晕如同黑色的浪头猛地打来,双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向后倒去,后脑勺“咚”地一声磕在冰冷的墙壁上。

“哥!”陈锐和陈溪的惊呼同时响起。

门外,老周的咒骂和砸门声停顿了一瞬,似乎被屋内的动静惊了一下,随即更加暴怒:“少他妈给老子装死!开门!不然老子砸门了!”

陈锐看着瘫靠在墙上、脸色惨白如纸、几乎失去意识的我,又看看那扇在暴力下呻吟的门板。他脸上最后一丝犹豫消失了,只剩下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孤注一掷的凶狠。他猛地从地上爬起,像一头被激怒的小狼,冲过去一把拉开了门栓!

门被粗暴地推开,房东老周那张油光满面、带着宿醉般浮肿和戾气的脸出现在门口。他穿着件脏兮兮的皮夹克,嘴里叼着烟,浑浊的小眼睛扫视着屋内。当他的目光落在地上那滩刺目的、半凝固的暗红血迹,再看到我靠在墙上、右手那恐怖狰狞的伤口和惨无人色的脸时,他脸上的凶狠瞬间凝固了,叼着的烟差点掉下来。

“操…”他下意识地骂了半句,后退了小半步,显然被这血腥的场面震住了。但下一刻,贪婪和凶蛮立刻重新占据上风。他挺了挺肚子,目光扫过角落依旧昏睡的陈芽和瑟瑟发抖的陈溪,最后落回我脸上,声音刻意拔高,却掩不住一丝外强中干:“陈俊!你他妈搞什么鬼?想赖账也不用弄这么惨吧?钱呢?今天再拿不出来,你们全家都给老子滚蛋!睡大街去!”他唾沫横飞,手指几乎戳到我鼻尖。

“周叔…”我虚弱地开口,声音像破风箱,“缓…缓两天…出了点事…”

“缓两天?”老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咧开嘴,露出被烟熏黄的牙齿,“你当老子开善堂的啊?你出事?关老子屁事!今天!就现在!拿钱!不然…”他恶狠狠地环顾这破败冰冷的屋子,目光扫过陈溪和陈芽,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不然老子现在就把你们这些破烂玩意儿全扔出去!带着你的小痨病鬼妹妹,一起滚!”

“痨病鬼”三个字像毒针,狠狠刺进陈锐的神经!他原本像困兽一样在门边死死盯着老周,此刻双眼瞬间赤红!连日积压的恐惧、自责、愤怒,被这句恶毒的侮辱彻底点燃!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抄起门边一个空了的、沾满泥水的破塑料桶,不管不顾地就要朝老周头上砸去!

“陈锐!放下!”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声音劈裂,牵扯得胸口剧痛,眼前金星乱冒。

陈锐的动作猛地僵住,高举着塑料桶,手臂上的肌肉因极度用力而绷紧颤抖。他赤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老周,胸膛剧烈起伏,像拉满的弓,下一秒就要断裂。

老周也被陈锐这不要命的架势吓了一跳,色厉内荏地吼道:“小兔崽子!你想干什么?!反了你了!杀人啊?!”

“周老板,”一个略显苍老但沉稳的声音突然从老周身后传来。是住在隔壁单元的赵伯,他显然是被这里的吵闹引来的。赵伯皱着眉,看着屋内的惨状,又看看凶神恶煞的老周,叹了口气,“都少说两句吧。你看看小陈这手,再看看这孩子(他指了指昏睡的陈芽),人都这样了,出人命你担得起?钱的事,缓两天,等台风过了,大家想想办法。逼急了,真出点事,你这房子以后还租不租了?”

老周看看赵伯,又看看状若疯虎的陈锐,再看看我那只触目惊心的手和地上的血,脸上横肉抽动了几下。他似乎也意识到今天恐怕真榨不出什么了,还可能惹上麻烦。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妈的!晦气!行,姓陈的,记住!三天!三天后老子再来!拿不出钱,天王老子说情都没用!你们全给老子滚蛋!”他骂骂咧咧地,又狠狠瞪了陈锐一眼,才转身骂咧咧地走了。

门被陈锐猛地摔上,发出一声巨响。他背靠着门板,手里的塑料桶“哐当”掉在地上。他大口喘着粗气,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门板,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颤抖,刚才那拼命的凶狠褪去后,只剩下巨大的虚脱和后怕。

赵伯隔着门板叹了口气:“小陈啊,先顾人吧…唉,这世道…”脚步声渐渐远去。

屋内陷入一片死寂。劫后余生的短暂平静,却比刚才的争吵更沉重。三天?三天后怎么办?钱从哪里来?芽芽的药怎么办?我手上这块玻璃怎么办?还有……那砸碎的药店玻璃?

接下来的三天,如同在无间地狱里煎熬。台风过后的城市一片狼藉,断枝残叶和垃圾堆满了巷口,空气里弥漫着腐烂的泥腥味。

我的右手伤口开始红肿发烫,钻心的疼痛日夜不休,像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里面搅动。那块玻璃碎片成了身体里一个恶毒的异物,每一次脉搏的跳动都加剧着它的折磨。低烧像附骨之蛆缠了上来,浑身滚烫,骨头缝里却透着寒意,冷热交替,意识时常陷入昏沉。那简陋的布条止血带早已解开,伤口暴露在肮脏的空气里,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甚至有了一点难闻的异味。没有药,没有医生,只有陈溪每天用冷水浸湿唯一一块还算干净的破毛巾,笨拙地替我擦拭伤口周围,每一次触碰都让我痛得浑身痉挛。她咬着唇,眼泪无声地掉。

芽芽虽然挺过了最危险的那一夜,但身体极度虚弱,像一片随时会凋零的叶子。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偶尔醒来,也只喝得下一点点米汤。那个橘红色的小药瓶彻底空了,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我们心上。陈锐变得异常沉默,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芽芽的小床边,眼睛熬得通红,只有在芽芽发出一点不舒服的呻吟时,他麻木的脸上才会掠过一丝活人的惊惶。他不再看墙角那双鞋,仿佛它已经不存在。

第三天清晨,低烧和剧痛让我在冰冷的地铺上辗转反侧,冷汗浸透了薄薄的褥子。陈锐不知何时出去了。等他回来时,手里紧紧攥着一小卷皱巴巴的零钱,有一块的,五毛的,甚至还有几个一毛的硬币。他头发被风吹得凌乱,脸上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将那卷钱递到陈溪面前。

“给芽芽…买药…”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陈溪愣住了,看看那卷零钱,又看看陈锐空荡荡的脚——那双崭新的、泥泞的白鞋不见了。

“哥…你的鞋…”陈溪的声音带着颤抖。

“卖了。”陈锐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他避开我们的目光,重新坐回芽芽身边,恢复了那尊石雕般的姿态。卖掉那双用全家的“命”换来的鞋,换来的这点零钱,甚至不够买一瓶最便宜的仿制药。巨大的讽刺像冰冷的刀子,切割着每个人的神经。

下午,老周果然来了。这一次,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皱巴巴西装、腋下夹着个破旧公文包的中年男人。男人眼神精明,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漠,一进门就皱着眉打量这破败的环境,目光扫过我血迹未干、红肿流脓的手,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在手里的小本子上飞快地记着什么。

“陈俊,这位是街道调解办的刘干事,”老周皮笑肉不笑地说,“三天到了,钱呢?”他刻意提高了音量,“刘干事,您给评评理!我这房租都拖了快一个月了!我这小本生意,也要吃饭的呀!总不能一直让我养着他们吧?”

刘干事推了推眼镜,公事公办地开口,声音平板无波:“陈先生是吧?根据租赁合同和《城市房屋租赁管理办法》,你拖欠租金超过合同约定时限,房东有权解除合同并要求你限期搬离。我们调解办尊重合同精神,但也希望双方能协商解决。你看,是现在补交租金,还是…”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昏睡的陈芽和虚弱不堪的我,“…做好搬离的准备?”

搬离?搬去哪里?芽芽这个样子,我能去哪里?冰冷的绝望再次扼住了喉咙。我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周叔,刘干事…”陈锐猛地站了起来,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乞求,“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就几天!我哥手伤了,我妹妹病得很重…我们…我们真的在想办法…求求你们…”他对着老周和刘干事,深深地弯下了腰,脊背佝偻着,那卑微的姿态像一把钝刀,割在我心上。

老周嗤笑一声,别过脸去。刘干事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只是公式化地说:“困难我们理解,但合同和规定就是规定。这样吧,最多再宽限三天。三天后,如果租金问题无法解决,房东将依法收回房屋。你们自己做好准备。”他合上本子,似乎一刻也不想多待,对老周点点头,转身就往外走。

“刘干事!”陈锐绝望地喊了一声,声音带着哭腔。

刘干事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飘在压抑的空气中:“去社区或者街道办,问问有没有临时救助吧。我们只能按程序办事。”说完,便和老周一起消失在门外。

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彻底隔绝了希望。陈锐依旧保持着那个鞠躬的姿势,身体僵硬地弯在那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许久,他才像一截朽木般,慢慢地、慢慢地直起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死灰。他默默地走到芽芽床边,坐下,不再看任何人。

三天。最后的三天。像悬在头顶的铡刀。

第二天下午,陈锐再次出门,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小盒最廉价的哮喘喷雾仿制药。他把药塞给陈溪,依旧沉默。没人问他钱是哪里来的,也不敢问。他露出的手臂和小腿上,多了几道新鲜的、渗着血丝的擦伤和淤青。

就在第三天清晨,一个陌生的电话打到了陈溪那台破旧的二手老人机上。陈溪接起,听着听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手一抖,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哥…哥…”她像被掐住了脖子,惊恐地看着我,嘴唇哆嗦着,“药…药店…派出所…让你…让你去一趟…”

“嗡——”的一声,仿佛有无数只蜜蜂瞬间钻进了我的大脑。那扇被我砸碎的玻璃橱窗,那块冰冷锋利的玻璃,那个在暴风雨中绝望疯狂的身影……所有刻意压抑的恐惧,如同决堤的洪水,轰然冲垮了最后的心防!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连右手的剧痛似乎都麻木了。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掉在地上的破旧手机,听着陈溪压抑的、如同小兽般的啜泣,看着陈锐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巨大恐惧和一种近乎自毁的决绝。窗外,台风过后的城市依旧阴沉,灰蒙蒙的天空压得很低,仿佛永远也不会放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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