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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陈溪那声带着哭腔的“派出所”,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戳进了死寂的空气里。手机掉在冰冷水泥地上的“啪嗒”声,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嗡——”

巨大的轰鸣瞬间席卷了我的大脑。眼前的一切——陈溪煞白惊恐的脸,陈锐骤然抬起的、写满了末日降临般恐惧的眼睛,墙角那双早已被遗忘的、泥泞的破鞋轮廓,还有地上那摊早已干涸发黑却依旧刺目的血迹——全都扭曲旋转起来。那扇被我亲手砸碎的玻璃,那块深深楔入掌骨、日夜折磨着我的冰冷异物,那个在狂暴风雨中绝望嘶吼的自己……所有被刻意压制的恐惧和冰冷的现实,如同蛰伏的巨兽,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一口咬碎了自欺欺人的薄壳!

彻骨的寒意,比台风夜灌进来的雨水更冷,瞬间冻结了血液,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右掌心那块玻璃碎片仿佛也感应到了这巨大的恐惧,猛地一跳,尖锐的剧痛瞬间盖过了一切,却又在下一秒被一种巨大的、麻木的空白取代。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连指尖都动弹不得。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同破旧鼓风机般的喘息,还有陈溪压抑不住的、细微而绝望的啜泣。

陈锐猛地从芽芽床边站起,动作僵硬得像生了锈的机器。他死死盯着地上那台破旧的老人机,仿佛它是索命的符咒。几秒钟的死寂后,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在他布满血丝的眼中炸开!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破釜沉舟、自我毁灭般的决绝!

“哥!”他嘶吼一声,声音劈裂,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凶狠,“你别去!我去!我去跟他们说!是我干的!玻璃是我砸的!药是我偷的!跟你没关系!是我!全都是我!” 他语无伦次,像一头彻底被逼疯的困兽,就要不管不顾地朝门外冲去,仿佛冲进那扇门,就能一头撞碎这该死的命运!

“陈锐!”我用尽残存的力气嘶喊,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左手猛地伸出,死死抓住他冰冷颤抖的手臂。巨大的动作牵扯到右手的伤,钻心的剧痛让我眼前瞬间一黑,几乎窒息。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站住…你…你疯了!”我喘息着,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你去…顶什么罪?监控…他们会查…查得一清二楚…你去…就是…罪加一等!”

“那怎么办?!哥!你的手!你的手已经这样了!再去坐牢?!”陈锐猛地回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着我那只恐怖的手——红肿发烫,边缘溃烂流脓,那块狰狞的玻璃像一枚耻辱的勋章,深深嵌在血肉里。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让我去!让我替你!哥!求你了!就这一次!让我替你扛一次!行不行?!”他声音里的疯狂褪去,只剩下巨大的哀求和绝望的哭腔,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闭嘴!”我低吼,胸腔剧烈起伏,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剧痛让我说不出更多。看着他脸上那混杂着恐惧、痛苦和自我毁灭冲动的扭曲表情,看着陈溪抱着昏睡的芽芽瑟瑟发抖的惊恐模样,一股比台风更狂暴的无力感彻底将我淹没。我能做的,只有死死抓住他,用眼神将他钉在原地。

“看好…芽芽…看好妹妹…”我喘息着,声音微弱却不容置疑,“等我…回来…”

陈锐的身体猛地僵住,像被无形的绳索捆缚。他看着妹妹苍白的小脸,又看看我那只触目惊心的手,那股疯狂的冲劲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尽。他像一截被抽空了所有力气的朽木,颓然瘫坐回冰冷的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脸,压抑的呜咽从指缝里漏出来,肩膀剧烈地耸动。

陈溪流着泪,小心翼翼地将那个只剩一点点药渣的橘红色空瓶,轻轻塞进我冰冷的左手手心。那塑料壳轻飘飘的,却重逾千斤。

推开那扇沉重的、印着冰冷警徽的玻璃门,一股消毒水混合着陈旧纸张和汗味的、令人窒息的气息扑面而来。派出所大厅里光线惨白,嗡嗡的低语声、键盘敲击声、还有角落里传来的压抑哭声,交织成一片沉闷压抑的背景噪音。穿着制服的警察步履匆匆,神情严肃而疲惫,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漠然,像冰冷的探照灯扫过。

我穿着那件洗得发白、袖口还沾着干涸血迹的旧外套,右手用一件同样污秽的旧衣服胡乱缠裹着,深色的血渍和脓液渗透布料,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异味。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右手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从未停止过侵袭,冷汗不断从额角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我努力挺直脊背,试图掩饰那份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狼狈,但微微佝偻的身体和无法控制的轻微颤抖,在冰冷的制服目光下无所遁形。

“姓名?” 接待台后面,一个年轻民警头也没抬,手指在键盘上噼啪作响,声音平板得像机器。

“陈俊。”声音干涩嘶哑。

他抬眼扫了我一下,目光在我缠裹的右手和毫无血色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什么事?”

“早上…接到电话…说药店的事…”我尽量稳住声音,但尾音还是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左手紧紧攥着那个空药瓶,塑料壳硌得掌心生疼。

年轻民警在电脑上敲了几下,拿起内线电话低声说了几句。很快,一个身材敦实、面容严肃、约莫四十多岁的老民警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便服,眼神锐利如鹰,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压力。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我缠裹的右手上,那目光像带着实质的重量。

“陈俊?”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跟我来。”

他把我带进一间狭小的询问室。墙壁是冰冷的灰白色,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一盏惨白的吸顶灯发出嗡嗡的电流声,将室内照得如同审讯室般毫无温度。空气凝滞得让人喘不过气。他示意我坐下,自己坐在对面,摊开一个记录本。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吧?”老民警开门见山,目光紧紧锁住我。

我点点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右手伤口的悸痛似乎也随着心跳在加剧。

“三天前,台风夜,凌晨一点二十分左右,”老民警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像冰冷的铁锤敲打在神经上,“位于青石巷口的‘康健大药房’临街橱窗被人为暴力破坏,价值约八千元的进口玻璃损毁。店内监控显示,一名年轻男性用砖块砸碎玻璃,盗走一瓶价值五十八元的沙丁胺醇吸入剂。”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脸上,“橱窗玻璃碎片上,提取到了清晰的血迹样本。经初步比对,与现场遗留的血迹及你本人血液样本高度吻合。”

“八千元”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砸下。我眼前阵阵发黑,呼吸都变得困难。八千元!那是我和陈锐不吃不喝在流水线上干几个月也未必能攒下的数目!那不仅仅是玻璃,那是我根本不敢想象的、足以将我彻底碾碎的债务!还有“盗窃”这个冰冷的字眼,像烧红的烙铁烫在心上。

“我…我没想偷…”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巨大的恐惧和耻辱感让我几乎无法思考,“我妹妹…哮喘…快不行了…没药…药店关门…我喊了…没人应…我…” 我语无伦次,试图解释那夜的绝望,却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我下意识地伸出左手,摊开掌心,露出那个空了的橘红色药瓶,像捧着最后的、卑微的证据。

老民警的目光落在那小小的空瓶上,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所以,你就砸了人家的橱窗?拿走了药?”

“是…”我艰难地吐出这个字,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巨大的负罪感和对即将到来的惩罚的恐惧,像两只冰冷的手,紧紧扼住了我的喉咙。

“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老民警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却带着千钧之力,“故意毁坏财物,数额较大。盗窃公私财物。这都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他拿起笔,在记录本上点了点,“根据《刑法》第二百七十五条,故意毁坏公私财物,数额较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罚金。盗窃公私财物,数额较大的,或者多次盗窃、入户盗窃、携带凶器盗窃、扒窃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子弹,击穿了我残存的侥幸。有期徒刑!罚金!这些只在电视里听过的词,此刻像沉重的镣铐,冰冷地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甚至无法想象那铁窗后的日子,芽芽怎么办?陈溪陈锐怎么办?老周三天后就要赶人…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右手的剧痛混合着灭顶的恐惧,让我几乎要晕厥过去。眼前阵阵发黑,只能死死抓住桌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警官…我…”喉咙里像是堵满了滚烫的砂砾,灼痛得发不出完整的声音。辩解?求饶?在冰冷的法条和确凿的证据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可笑而无力。那夜为了救命的疯狂,此刻成了无法辩驳的犯罪铁证。我甚至能听到自己牙齿咯咯打颤的声音。

就在这时,询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一个年轻民警探头进来:“张队,药店的王老板来了,在外面。”

老民警——张队——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这个打断有些不悦,但还是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门被推开,一个穿着考究羊绒衫、微微发福、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愤怒、肉疼和几分不易察觉的惊魂未定的神情。他一进门,目光就精准地、带着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审视,钉在了我的身上。当他的视线落在我缠裹的右手和那惨无人色的脸上时,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更浓的怒意取代。

“张警官,就是他?”王老板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手指几乎要指到我鼻尖,“就是他砸了我的店?偷我的药?!八千块的进口玻璃啊!德国定制的!还有那药!”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我脸上,“台风天!无法无天了是吧?!必须严惩!赔偿!一分都不能少!”

他咄咄逼人的气势和那“八千块”的重压,让我本就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我下意识地缩紧了身体,头埋得更低,不敢与他对视。那只空药瓶在我左手里被捏得咯吱作响,仿佛是我唯一能抓住的浮木,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王老板,你先冷静。”张队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一种控制场面的力量,“情况我们在了解。陈俊,你把那天晚上的情况,详细地、从头到尾再说一遍,不要遗漏任何细节。为什么砸玻璃?为什么拿药?当时你妹妹是什么情况?”

我抬起头,目光掠过王老板愤怒的脸,落在张队那双看似冰冷、深处却似乎隐藏着一丝探究的眼睛上。巨大的压力下,那夜的记忆碎片却异常清晰地涌了上来。芽芽青紫窒息的小脸,陈溪陈锐惊恐绝望的哭声,窗外如同末日般的狂风暴雨,药店紧闭的冰冷铁门,还有那在货架上明明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橘红色小盒子…

“我妹妹…陈芽…”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抠出来的,“她有哮喘…很严重…那天晚上…台风…停电…她的药…突然用完了…” 我开始断断续续地讲述,从芽芽突然发病的窒息感,到家里翻找无果的绝望,再到冲进风雨中寻找药店,拍门呼喊无人应答的疯狂…说到最后,那堵在绝望尽头、隔绝了唯一生路的冰冷玻璃橱窗时,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切的痛苦和嘶哑。

“我喊了…喊了很久…没人…雨太大了…风要把人刮跑…我妹妹…她喘不上气…脸都紫了…她在等我…” 我的声音哽咽了,眼前仿佛又看到了芽芽濒死的小脸和弟妹们绝望的眼神。巨大的恐惧和当时的无助感再次攫住了我,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右手的伤口也传来一阵阵尖锐的悸痛,仿佛那块玻璃碎片正在嘲笑着我的无能和此刻的狼狈。汗水顺着鬓角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冰冷的桌面上。

“所以你就砸了我的玻璃?拿了我的药?”王老板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带着火气,但之前那种纯粹的愤怒似乎减弱了一丝,多了一点难以置信和审视,“就为了…一瓶几十块的哮喘药?把自己弄成这样?”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我那只惨不忍睹的右手上。

“是…”我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个字,巨大的屈辱感让我抬不起头。为了救命的药,却要背负盗窃和毁坏财物的罪名,这巨大的讽刺像毒蛇一样噬咬着内心。

“药呢?”张队突然问,目光锐利。

我颤抖着,将左手里那个空了的橘红色药瓶,轻轻放在冰冷的桌面上。小小的塑料瓶,在惨白的灯光下显得那么卑微,瓶身上还沾着那天夜里我掌心流下的、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王老板的目光死死钉在那个空瓶子上,脸上的肌肉抽动了几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看着那刺目的血迹,又看看我那只缠裹着、依旧在渗出脓血的右手,再看看我苍白如纸、布满冷汗和绝望的脸,他脸上那种商人的精明和愤怒,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明显的动摇。他移开目光,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地、带着一股烦躁地叹了口气。

询问室里陷入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我粗重压抑的喘息声,还有那盏惨白吸顶灯发出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嗡电流声。

张队拿起笔,在记录本上飞快地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他写得很专注,眉头紧锁。写完一段,他抬起头,目光再次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复杂难辨,似乎比刚才少了几分冰冷的审视,多了几分凝重和探究。

“陈俊,”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严肃,却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咄咄逼人,“你所说的紧急情况,我们会进行核实。包括你妹妹的病情,以及当晚的具体情形。但你要明白,你采取的行为,手段过激,造成了他人重大财产损失,这是客观事实。”

我的心猛地一沉。核实?就算核实了芽芽的病情,那八千块的玻璃和“盗窃”的罪名就能消失吗?

“鉴于你目前的伤势,”张队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我那只不堪入目的右手,“以及你妹妹需要照顾的特殊情况,经初步研判,暂时不对你采取羁押措施。”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但你必须保证随传随到!在案件调查清楚之前,不得离开本市!明白吗?”

暂时不羁押!

这几个字如同天籁,却又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巨大的、混杂着庆幸和更沉重压力的情绪冲击着我,让我一时无法反应,只能茫然地、用力地点着头。

“还有,”张队的语气陡然严厉起来,“那八千元的财产损失,是必须赔偿的!这是民事责任!你和你的家人,要积极与王老板协商赔偿事宜!明白吗?!”他的目光转向王老板。

王老板脸色依旧难看,哼了一声,但没再说什么激烈的言辞,只是抱着手臂,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明白…明白…”我机械地重复着,声音嘶哑。八千元!像一座无形的大山,瞬间压了下来,比刚才可能的牢狱之灾更真实、更沉重地压在肩膀上。它堵死了所有微弱的喘息空间。拿什么赔?芽芽的药怎么办?老周的房租怎么办?三天期限只剩下最后一天不到!

张队将一份笔录推到我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看一下,确认无误,在这里签字,按手印。”

我颤抖着伸出左手,拿起那支冰冷的笔。笔杆滑腻,几乎握不住。视线模糊,纸上那些黑色的字迹如同扭曲的蝌蚪,在眼前晃动。我强迫自己聚焦,努力辨认着那些记录着我“罪行”的文字——故意毁坏财物、盗窃、紧急避险情节待核实…每一个词都像鞭子抽在心上。最终,我在指定的位置,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用左手拇指沾了印泥,在那个小小的方框里,按下一个鲜红却无比沉重的指印。那抹红色,刺眼得如同我掌心的伤口。

“好了,你可以走了。记住,保持通讯畅通,随时等候通知!”张队收起笔录,语气依旧不容置疑。

我如蒙大赦,又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挣扎着从椅子上站起来。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眼前阵阵发黑。我扶住冰冷的桌沿,才勉强站稳。不敢再看张队和王老板的表情,低着头,脚步虚浮地挪向门口。每一步都异常艰难,右手的剧痛和失血的虚弱从未如此清晰地折磨着我。

推开询问室沉重的门,外面走廊惨白的光线刺得眼睛生疼。刚迈出一步,一个熟悉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带着一身室外的寒气。

是陈锐!

他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头发凌乱,嘴唇冻得发紫,眼睛里布满了熬夜的血丝和极度的恐惧。他一把抓住我的左臂,手指冰冷而用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哥!哥!怎么样?他们…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他们说什么了?啊?哥!” 他急切地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最后死死盯在我那只缠裹着、依旧在渗血的右手上,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恐惧和自责瞬间将他淹没。

“哥…你的手…是不是更严重了?他们打你了?!”他声音里带着哭腔,语无伦次。

“没…没事…”我虚弱地摇头,想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只牵动了脸上僵硬的肌肉,“先…先回家…” 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回家?哥,他们放你走了?真的没事了?”陈锐难以置信地追问,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恐惧在他眼中交织。

我无力回答,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在刚才的询问中被耗尽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我靠在他同样单薄却拼命支撑着我的肩膀上,任由他半扶半拖着我,踉踉跄跄地走出派出所那令人窒息的大门。

室外的冷空气带着雨后特有的泥腥味扑面而来,天色是压抑的铅灰。刚走下派出所门前的几级台阶,一阵剧烈的眩晕如同黑色的巨浪猛地将我吞噬!脚下陡然一软,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哥——!”陈锐惊恐的嘶吼在耳边炸开。

世界瞬间倾斜,冰冷粗糙的地面迅速在眼前放大。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最后看到的,是陈锐那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绝望的脸,还有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下,城市如同废墟般的冰冷轮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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