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的气氛比以往更加沉闷。餐桌上简单的两菜一汤冒着热气,却勾不起林默丝毫食欲。腹部的钝痛如同背景噪音,持续不断地提醒着他现实的诡异。
父亲林建国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小默,分数出来了,志愿也填了,现在得想想后路了。你这分数……一本好点的学校和专业是没指望了。” 他眉头紧锁,语气带着惯有的严厉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我的意思是,复读一年。咬咬牙,再拼一次!你现在这个状态去个差学校,能学到什么?将来怎么办?”
母亲王秀兰立刻接口,声音透着担忧:“复读?压力得多大啊!你看小默这身体,三天两头疼得厉害,再去拼一年高三,他能撑得住吗?” 她给林默碗里夹了一块肉,语气软了下来,“要我说,就去江城理工吧!虽然是二本,但好歹是本科,离家也近,坐公交车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压力小点,我们也能经常去看看你,给你熬点汤补补身体……”
江城理工!
这个名字像一道电流击中了林默。他脑海中瞬间闪过那张49号教室的照片,老烟枪关于“49”的警告,以及研究会笔记里那句触目惊心的“门开了…都死…”。如果“49”代表的灾厄真的存在,并且与学校环境密切相关(笔记里提到地点、编号),那么它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就是学校!与其被动地等待不知何时何地爆发的危险,不如……主动靠近线索最集中的地方!
这个念头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却又充满了孤注一掷的决绝。恐惧和一种被命运推着走的宿命感交织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痛感和喉咙的干涩,用一种异常平静的语气打断了父母的争论:
“爸,妈,别争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父母焦虑的脸,“我去江城理工。”
林建国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儿子会这么干脆地选择“次选”。王秀兰则明显松了一口气,但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
“离家近点,也好。”林默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只有他自己知道,做出这个决定时,心底涌动的惊涛骇浪和深入骨髓的寒意。这不仅仅是一个上哪所大学的选择,更像是在选择踏入一个已知的、充满未知恐怖的战场。
决定做出后,后续的事情变得按部就班,却又笼罩在一种无形的压抑之下。办理入学手续,缴纳学费,领取新生用品清单……林默像一个提线木偶,机械地完成着流程。腹部的疼痛似乎也因为他这个决定而变得更加“活跃”,时轻时重,仿佛一个潜伏的活物在蠢蠢欲动。
他利用一切空闲时间,反复研究那本烧焦的研究会笔记和老烟枪给的符咒残书。笔记里关于“高感个体”、“灵能渗透”、“49钥匙”的片段被他翻来覆去地看,试图从中找到更多保命的线索,或者……一丝渺茫的希望。那张49号教室的照片,被他藏在手机壳内侧,冰冷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将要面对什么。
出发的日子到了。行李不多,一个行李箱,一个背包。背包里,除了必需品,还静静地躺着那本烧焦的笔记、老烟枪的符咒残书、那张诡异的照片,以及那把折叠水果刀。父母坚持要送他去学校报到,林默没有拒绝,他需要这份表面的“正常”来掩盖内心的惊涛骇浪。
江城理工学院的新校区位于市郊结合部,规模不小,但许多建筑明显带着上世纪末的风格,红砖墙,水泥外立面,显得有些陈旧。正值开学季,校门口车水马龙,人头攒动,到处都是拖着行李的新生和陪同的家长,充满了新学期的喧嚣与活力。
然而,当林默拖着行李箱,站在刻着“江城理工学院”几个大字的校门前时,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的兴奋和期待。一股无形的、冰冷的压抑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让他有些喘不过气。阳光很好,照在那些略显老旧的建筑上,他却只觉得那些楼房的窗户像一只只冷漠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这个不速之客。尤其是远处几栋看起来年代最久远的红砖楼,在阳光下投下浓重的阴影,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衰败和不祥气息。
“怎么了小默?脸色这么白?是不是又疼了?”母亲王秀兰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没……没事,坐车有点晕。”林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掩饰着内心的翻江倒海。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隔着布料,能感觉到手机壳里那张照片坚硬的边缘,以及上面那个冰冷的数字——49。
他抬起头,望向那片陌生的、被灰蒙蒙气息笼罩的校园建筑群,心中默念:“我来了……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阴霾,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也笼罩了这座即将迎来新生的校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