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梁静的名字。
我拿着钥匙的手停在半空中。
梁静是张栋华学舞蹈的初恋。
也是导致我左耳失聪的罪魁祸首。
十五年前。
张栋华被迫下岗后。
整日无所事事地抽烟喝酒。
儿子得了支气管炎，就连看病的药钱都是我借邻居的。
我劝他重新振作起来，去南方批发一些衣服回来卖。
张栋华敏感多疑，一口咬定我在侮辱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就算咱全家饿死，儿子病死！我也不要成为小资主义！」
那年冬天，我为了能让儿子看见以后每个春天。
一个人跑到人生地不熟的广城，用肉身背着比我还重一倍的新款衣服回到连市。
城管来时，我慌忙地背起病恹恹的儿子，拖拽着比我还重的两大袋货物躲到窄巷里。
小小的一条长窄巷子里，藏着十几个摆摊的商贩。
我望着屋檐下挂着半米长的冰棱，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会好起来的。
可我没想到儿子被冷风一吹发起高烧。
跟我一起摆摊的大姐主动提出帮我照看货物，叫我赶紧抱着孩子回家拿钱看病。
当我看到装有三百元的存钱罐里只剩下二十元时。
我脑袋翁得一声，眼前一黑。
儿子在我怀里出气多进气少，眼看就要撑不下去了。
我绝望地哭喊着，挨家挨户下跪磕头，才勉强借到一百来块钱去医院救回儿子的命。
邻居陈姨瞧我可怜，在医院里帮我照顾儿子，叫我回家报警。
我马不停蹄地跑回家。
刚好在筒子楼下撞见张栋华将红布包着的三百块递给梁静。
梁静一脸羞涩：「张哥，三百块不是小钱，不用问问嫂子吗？」
「你嫂子是个粗人，用不到这么多钱。
你不一样，你以后要成为优秀的舞蹈家，张哥希望能成为你追逐梦想的靠山。
」
梁静一双杏眼感动得发红，咬着薄唇将钱收入包里的时候。
我像个疯子披头散发地冲过去，死死地拽住梁静的手。
「不行，这是我儿子的救命钱，你不能拿走！」
梁静被我吓得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地看向靠山张栋华。
张栋华不耐烦地将我推倒在地，把娇弱可怜的梁静护在身后。
「你大白天发什么疯！」
我目眦欲裂地盯着那三百块钱。
「给我！把钱给我！给我！」
我又冲了上去。
这次，我被张栋华一耳光扇倒在地，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道流了下来。
我茫然地抬起头，只看到张栋华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就在梁静要离开的时候。
我像条疯狗一样冲上去，拽住她的衣角，当众跪了下来。
「求求你，这三百块钱是我起早贪黑挣下的辛苦钱，求求你把钱给我，我还要拿这笔钱救命呢！」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梁静被我闹得脸面全失，恼羞成怒地把钱甩在我脸上。
「给你行了吧！」梁静像是受到很大的委屈，指责我说：「难怪张哥那么多年都说忘不掉我，要是我，我也瞧不上你这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
」
梁静丢下这句话后，愤恨离去。
张栋华看都没看我一眼，也不问儿子病情，一心追随那束月光去了。
我失而复得地把钱揣在怀里，笑得像个傻子。
直到被小姑娘拦下，递给我一张手帕，又指了指脖子。
我这才知道自己被张栋华那一巴掌打得耳膜穿孔。
儿子住院这段时间里。
我晚上去医院照顾儿子，白天到街上摆摊卖货。
张栋华为了跟我置气离家出走。
半年时间里，他都没有去医院看过儿子一眼。
出院那天，我去医院接儿子回家，却惊讶地看到张栋华出现在病房，还抱着儿子讲童话本上的故事。
他发现我回来后，局促不安地看了眼我的耳朵，搓着手。
「你……你还疼吗？」
「那天对不起……就算你对梁静动手，我也不应该打你。
」
我没有理他，看向儿子。
张栋华慌了，甚至跪下来求我。
「你理理我好吗！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
」
儿子也跟着哭了起来，说他不能没有爸爸。
我感觉耳朵被针扎一样隐隐作痛，叫父子俩一起闭嘴。
随后，张栋华和我一起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