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来了，是派出所的王警官和徐警官。
两人跳下车，年长的王警官一声暴喝，穿过人群，掏出警棍往地上一敲：“住手！住手！都给我住手！”
众人动作一顿，围观的村民也都不敢作声。
冯月香挣脱头上的水桶，一屁股坐地上大口喘气，看到两位兄弟倒在地上，鼻青脸肿，衣服扯烂，而林铁柱只是手臂上蹭了皮，赵桂兰在旁边搀扶着。
“什么大事能吵成这样？你们几个打架的，别急，等这事处理完了，一个都跑不了！”王警官扫了一眼众人，严肃道，“大家都让开点，别围着！是谁报的警？”
“我！”冯继明挤上前，“警察同志，我爸被拖拉机撞了，对方还不认账！”
王警官走上前，蹲下身检查冯老头，问：“姓名。”
“他是我爸冯喜，怎么，你们不认识？这还用问？”冯继明抢着说道。
“我们办的是公事，认真回答就行。”王警官严肃地说道。
“老人家，你哪儿疼？”
“头晕……腿麻……反正不舒服。”冯老头喘着气，说话断断续续的。
“有没有人亲眼看到拖拉机撞上去的？”
现场沉默了。
王警官环顾一圈，脸色沉了下去：“没人看见，那就不能随便定性。要真是碰了人，我们会依法处理；可要是自己摔的，也不能随口栽赃。你们一个个都看热闹看惯了，真出事了谁能负责？”
“警官同志，咱们请求调解，医院先检查清楚，车我们也不动，配合调查到底。”赵桂兰立刻补话。
冯继明咬着牙：“我要是真的不讲理，早揍他一顿了，还用这么费话？”
“别吵了，送人去卫生院检查。林铁生，你别走，等我们问话。”王警官说道。
林铁生点点头，轻声说了一句：“我真没撞他。”
前世喜欢看民生新闻的赵桂兰，很清楚今天这事就是冯老头故意碰瓷。
平日的冯老头不声不响，今儿却突然在拖拉机前摔倒，再加上听说他家里最近欠了一屁股债，这不像是单纯的意外。
“不怕，咱们走着瞧。”她咬了咬牙说道，回头拉住刘花的手。
林铁生脸上满是汗，双手在身侧来回搓着：“我真没撞他，我车开得慢，真慢，冯老头是突然出现在前头的，我已经刹了车，可是他还是倒下了……”嗓子都干了，却无人接应。
冯老头仍坐在地上，手扶着腰，唧唧哼哼：“我这老骨头啊，是要废咯，今儿是被撞了，明儿就怕站不起来了，可能得不到后天，就死了……”
“我真没撞到他啊！”林铁生拔高了声音说道。
“你这人还讲不讲良心？撞了人还想狡辩？”冯继明一把抹掉鼻血，在衣服上擦了擦，“我们一家子可不是好欺负的，今天这事儿，不赔个万八千，谁也甭想走！”
此时，人群中议论声越来越响了。
“拖拉机一来谁不躲着走？这老头怎么就不躲？”
“林家不差这几个钱，赔了就完事呗。”
“别说，还真没看见撞上去啊，就是听见刹车声……”
王警官皱着眉头，把小本子掏出来：“都别吵了，一个个说清楚。林铁生，你先来，车速多少？当时看到人没？”
“三挡，不快，我都快到岔路口了，他是忽然从路边那块土坎上下来，我当时已经刹车，结果他就倒在我车前了，根本就没碰着他！”
“那人为什么会倒地？”王警官看他一眼，“你说你没碰，可人就在你车前趴着。”
“我……我真没撞……”林铁生只一个劲地摇头。
赵桂兰站出来大声说道：“要我说，查一查监控摄像头不就知道了，这年头碰瓷的老人多得很，只有监控才能还个清白！”
她这一句话，把场面压住了片刻，众人无语了。
林铁柱小声问道：“什么叫碰瓷？”
“闭嘴！”
可还没等赵桂兰舒口气，人群中却传来一声低声嘀咕：“监控是啥？咱村里有那玩意儿？”
赵桂兰一愣，眼下是九十年代，哪里有这么多监控摄像头？现在连电视都不多见，顿时觉得尴尬，脸上火辣辣的。
“你说的那是城里大宾馆才有的东西吧！”冯建春冷笑了一声，“你要真有证据，就拿出来，别在这儿唬人。”
“那就不看监控，也得讲道理！”赵桂兰说道。
说着，她来到拖拉机前，又目测了一下拖拉机和冯老头之间的距离。
拖拉机的前轮下干干净净，没有压过东西的痕迹，轮胎花纹边沿还有些旧泥巴，但并不新鲜，显然并未在事发时碾过湿土。
视线再往前移，看见冯老头斜躺在地上，身下的尘土细碎而松散，裤腿却干干净净，连点灰都没沾，像是刚从家里走出来似的。
“桂兰，你看出什么来了没？”刘花小声凑近问道。
“嘘！”赵桂兰示意她别出声，沉了沉气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扭头朝王警官走去。
“警官同志，我想说两句。”
“好，你说。”王警官点点头，示意她说话。
“林铁生的车刹得快，没错，你们可以看一眼轮胎前面的路，泥土都没轮胎印，就说明刹车的位置在这里，所以，车压根没碰到人。”
赵桂兰指了指轮胎印子最后的位置，拖拉机前面的路毫无轮胎印，又说道，“再说如果拖拉机真的撞到冯老头，他不应该躺在拖拉机下吗？这拖拉机的速度，能把人撞出两米远？再看冯大爷的裤腿，干净得很，连尘土都没沾。如果是倒在车前摔的，怎么可能一点脏都不沾？”
众人一听，目光立刻都转了过去。
果然，那裤腿几乎是干净的，甚至连被尘土扫过的痕迹都没有。
冯继明脸色一僵，立马挡在父亲前头，声调拔高：“你什么意思？说我爸自己摔的？”
“这些都是证据，”赵桂兰眼神冷静，“证据面前最重要的是讲个理字，现场如果没人看见撞上，但是物证俱在，还有什么话说？要不，你就让大伙看看，你爸的伤在哪儿。”
冯继明一下子语塞，转头看向父亲，手还扶着腰，可表情却略显慌张。
王警官看出端倪，沉声说道：“老冯，我们先送你去卫生院做个检查，真要是撞伤，林家跑不了；可要不是，就得讲清楚。我们不能凭空定人罪。”
冯老头结巴着说道：“唉，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吓着了，可能是头有点晕。”
人群中爆发一阵小小的哄笑声。
“啧啧，刚才不是喊得像要死要活的么，这会儿又成吓着了？”
“早说吓着了，至于让全村人来看笑话？”
几个年轻后生更是笑得前仰后合，连后头的老太婆都捂着嘴偷笑，有人干脆指着冯家人小声嘀咕：“一家子戏精。”
气氛顿时从紧绷转为尴尬，冯家兄妹脸色涨红，却没人再替他们说话。
冯继明感觉情况不对，说道：“走走走，我们去医院检查！”
【今晚思路被打断好几次，不过好在都顺下来了，牛马人的一天总是在意外和惊喜之间徘徊，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