锤石文学
一个专业的小说推荐网站

第16章

1 星槎出渊

春分佩碎裂的刹那,三粒裹着银霜的谷雨茶芽滚落青砖,芽芯微雕的《禹贡》豫州方位渗出淡青汁液,蜿蜒爬向皇陵所在的邙山。

“沈大人!”守陵老兵王铁枪提着气死风灯冲进观星台,灯罩上还沾着新坟的纸灰,他粗糙的手指比划着子午线方向,“地宫朱雀门的石像生…眼珠子在转!跟《考工记》记载的‘正朝夕’方位分毫不差!”话音未落,远处皇陵方向传来闷雷般的夯土塌陷声,整个司天监的青砖地面都随之震颤。

沈知白蹲身拾起茶芽,玄色官袍的下摆拂过冰冷的地砖。她指腹抚过芽芯那渗出青汁的刻痕,冰冷的黏腻感直透骨髓。一旁的女医官苏半夏惊呼一声,指尖被茶芽锐利的边缘划破,一滴殷红的血珠恰好滴落在青砖蜿蜒的刻痕上——嗤!血珠竟化作一行墨色小篆——“辰时三刻,阴阳劫”。

沈知白猛地拽住苏半夏的手腕疾退三步。方才立足之处,无数赤红如血的丝线毒蛇般从砖缝里钻出,细密交织,赫然是《禹贡》所载的“厥贡漆丝”!王铁枪的灯笼“啪”地炸开,飞溅的火星在冰冷的夜雨中非但不灭,反而诡异地悬浮、游走,瞬息间组成一幅骇人的星图——正是《开元占经》里失传已久的“荧惑守心”凶象!

裴砚之的玄铁陌刀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刀身饕餮纹如活物般扭动。谢琅紧盯着御药房檐角垂落的清明菜,那些本该青翠的菜叶不知何时已结成逆旋的八卦阵型,而他袖中的《山家清供》书页疯狂翻动,停在“青精饭”一页,墨字竟渗出淡金色的汁液,散发异香。

“沈大人!”苏半夏顾不得指尖疼痛,突然从药囊掏出半块阴阳鱼玉佩,“今晨在太医署废墟捡到的…”这残玉与沈知白腰间碎裂的春分佩边缘严丝合缝。两玉相触的瞬间,一道耀目青光爆裂而出,如利剑刺破雨幕!众人脚下,巨大的《考工记》都城布局图骤然浮现,皇陵方位,一尊青铜浑天仪虚影缓缓升起,其晷针的幽冷阴影不偏不倚,直指苏半夏的心口。

雨幕深处,丝竹诡乐飘摇而来,调子凄迷扭曲,正是《乐纬》所载的“阴康氏之舞”。裴砚之刀穗上的五帝钱叮当作响,他面色凝重如铁:“有人在用《黄帝龙首经》的方术…”话音未落,“铮铮铮”一阵急响,御药房檐角所有铜铃同时炸裂!无数锋利的碎片激射而出,却未伤人,反在空中急速排列,冷光闪烁,赫然组成《河图》洛书的神秘数字阵列。

“荧惑守心,地维将崩……” 沈知白的声音穿透雨幕,清冷如冰泉击石,带着一种奇异的沉静。她目光扫过众人惊疑的脸——裴砚之握紧震颤的陌刀,谢琅指间夹着银针凝神戒备,苏半夏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王铁枪则死死盯着皇陵方向,浑浊的老眼燃烧着惊惧与愤怒。

“星槎将出,旧日天命摇摇欲坠。” 沈知白从怀中取出一卷用火漆封存的皮纸,素手如玉,缓缓展开,“然人力岂能尽付于天命?三年前,我买下了邙山余脉,卧牛岭。”

“卧牛岭?那不是片鸟不拉屎的荒山吗?”王铁枪愕然,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鸟不拉屎?”谢琅的银针忽然指向皮卷上几处朱砂标记,眼神锐利如鹰隼,“《地镜图》有载,‘石生赤纹,隐透青芒,其下有火精,可锻神锋’!这分明是罕见的‘青焰玄铁矿脉’!还有这里,‘雷殛之木,其芯蕴生煞,破邪’……”他猛地抬头,看向沈知白,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震撼,“沈大人,您竟不动声色,将整条龙脉残支攥在了手中?”

裴砚之的陌刀猛地顿在地上,刀身映出他震惊的倒影:“买下整座山?这得多少……”

“不多。”沈知白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几枚铜钱,长睫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恰好掏空了江南三家盐商、陇西五处马帮、还有…波斯海路上最后三船没药和琉璃的利钱。”她指尖拂过地契上复杂的矿藏标记,那轻描淡写的姿态下,是足以撼动数州财富的恐怖吸金之力。苏半夏倒抽一口冷气,望向沈知白的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的钦佩。

“王老,”沈知白转向守陵老兵,眼神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熟悉皇陵构造,通晓《考工记》营造法式,更明辨地脉走向。这山中玄铁的开采方位、淬火时辰,非你不可掌眼。”王铁枪布满皱纹的脸猛地绷紧,浑浊眼中爆发出久违的精光,他用力抱拳,指节捏得发白:“老骨头…愿效死力!”

“裴兄,”沈知白目光转向裴砚之,那目光清冽,却自有千钧之力,“你刀法通玄,深谙兵刃之性。玄铁锻打,血见愁花粉熔铸入锋,陌刀重铸之任,舍你其谁?”裴砚之冷硬的嘴角罕见地牵动了一下,五指握紧陌刀,重重点头,沉声道:“刀成之日,饮血之时!”

“谢兄,”沈知白看向谢琅,“山中布阵,遮蔽天机,借地脉之力催生雷殛木芯煞气,非你玄门手段不能成。”谢琅指间银针流转着幽光,嘴角勾起一丝冷峭弧度,眼中燃起棋逢对手的兴奋:“正合我意。这偷天换日之局,够劲!”

最后,她目光落在苏半夏身上,声音温和些许,如寒冰初融:“苏姑娘,你精研《本草》,药毒之道出神入化。清明菜汁液淬火,调和血见愁烈性,使刀锋刚柔并济、破邪诛魅,此等秘术,唯你可掌。”苏半夏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药囊中的瓶罐发出清脆而坚定的碰撞声:“大人放心,半夏定不负所托!”

子夜三刻,司天监的铜浑仪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象征天枢的玉衡指针逆向飞旋,二十八宿星图泛起不祥的青芒。几乎同时,更沉闷、更接近的巨响从皇陵深处传来,大地剧烈震颤,观星台的梁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时辰到了!”沈知白眼中寒光一闪,如冷电破空,她率先冲出摇摇欲坠的观星台,玄色身影在暴雨中划出一道决绝的轨迹,“去卧牛岭!”

卧牛岭深处,巨大的天然岩洞已被改造为热火朝天的秘窟。炉火熊熊,将洞壁上嶙峋的岩石和忙碌的人影拉扯成跳动的巨兽,热浪蒸腾,汗水与金属的气息弥漫。

“铛!铛!铛!”

沉闷而极富韵律的巨大撞击声是洞窟的主调,带着一种撼动人心的力量。中央,裴砚之精赤上身,虬结的肌肉上布满汗水和炭灰的痕迹,在炉火的映照下泛着古铜色的油光。他手中沉重的锻锤每一次落下,都带着开山裂石般的威势,精准砸在铁砧上那块暗沉如夜的玄铁粗坯上。火星如赤红色的暴雨,狂暴地溅射开来,发出噼啪的爆鸣。每一次重击,都让那粗坯隐隐透出一线深青色的光芒,如同沉睡的龙鳞在苏醒,低沉的龙吟仿佛在锤击中隐现。

“火候!再猛三分!”裴砚之的吼声盖过了风声炉火声,如同滚雷在洞窟中炸响。赤裸上身的鼓风壮汉们齐声应和,发出低沉雄浑的号子,双臂肌肉坟起如铁块,青筋毕露,奋力拉动巨大的牛皮风箱。炉膛中的火焰猛地拔高,颜色由赤红转为骇人的青白,热浪扭曲了空气,发出呼呼的咆哮,仿佛要将一切吞噬。

不远处,苏半夏站在一排特制的水槽前。槽中并非清水,而是浓稠如碧玉髓的液体,散发着一股混合了草木清冽与奇异辛辣的气息——这是她以秘法熬炼的清明菜汁液。她全神贯注,白皙的指尖捻起一撮细如朱砂、色泽暗红如凝血的花粉。王铁枪佝偻着背,紧张地守在一旁,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撮花粉,声音嘶哑:“丫头,当心!这‘血见愁’花粉,遇金铁之气最是暴烈!沾上一点,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我省得。”苏半夏声音平静,指尖却稳如磐石。她手腕轻抖,动作带着一种行云流水般的韵律,那撮致命的花粉均匀地洒入碧绿的汁液中。嗤——!轻微的爆响,液面瞬间沸腾,腾起一股淡紫色的烟雾,烟雾中竟隐隐浮现出扭曲的经络图样,一闪而逝,留下一股更浓郁的、带着血腥气的草木异香。

另一侧,谢琅盘膝坐于一块天然形成的、布满苔痕的巨大青石之上,宛如入定的老僧。他面前摊开数卷古旧的皮卷,上面绘满繁复玄奥的星图与奇门方位符箓。他双目微阖,呼吸绵长,双手却在身前急速结印,十指翻飞如穿花蝴蝶,指尖流淌出淡淡的、近乎实质的银色光痕,在昏暗的洞窟中格外醒目。随着他口中低沉而玄奥的咒文如溪流般淌出,洞窟顶部垂下的天然钟乳石尖端,开始凝聚起肉眼可见的细微电弧,发出滋滋的轻响,如同毒蛇吐信。空气里弥漫开一股奇特的、雨后泥土混合着焦糊的气息——他正在引动地脉深处狂暴的雷煞之力,强行催生那柄新刀不可或缺的雷殛木芯煞气。

沈知白的身影如同幽影,无声地穿行在灼热、喧嚣、光影扭曲的秘窟之中。她步履沉稳,身形在跳跃的火光与浓重的阴影间时隐时现。目光锐利如鹰隼,扫过每一个角落,洞悉着每一处细微的异动。热风掀起她额前几缕散落的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映照一切的眼眸。

“东七炉,火色泛赤,玄铁杂气未净!立刻撤炭,换用阴山无烟煤!”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鼎沸的嘈杂。负责的工匠首领脸色一白,额头瞬间沁出冷汗,慌忙躬身应诺,转身厉声催促手下。

她停在裴砚之巨大的锻炉旁。灼人的热浪扑面而来,裴砚之正抡锤猛砸一块已初具狭长刀形的玄铁,每一次锤击都带起一片刺目的火星瀑布。沈知白凝神看了片刻,忽然抬手:“停!”她竟无视那足以熔金化铁的高温,素手如电,指尖精准地探入炉火边缘的炽热空气,飞快地在炽红刀坯靠近刀镡的某处一点:“此处,星图‘摇光’位!引地火淬之,再以‘血见愁’三息!快!”

裴砚之眼神一凛,没有丝毫犹豫。一声如雷暴喝,通红的刀坯被巨大的铁钳夹起,挟裹着惊人的热力,猛地插入旁边一处不断涌动着暗红色炽热岩浆的地裂口!嗤——!刺耳的白气冲天而起,带着硫磺与金属熔融的气息!几乎在同时,苏半夏早已准备好的碧绿淬液如同碧玉长河,被她以巧劲精准泼洒而至!翻腾着紫雾的液面瞬间包裹住滚烫的刀身!一股凶戾、灼热又带着诡异生机的狂暴气息如同炸开的火药桶,轰然爆发开来,席卷四周!

“成了!”王铁枪看着那在紫雾碧液中沉浮、渐渐凝定、通体流转着深沉暗青与蜿蜒血纹的刀身,激动得花白胡子都在抖,眼中放出异彩,“好刀!好煞气!刚柔并济,破邪诛魅!当真是神锋胚子!”

沈知白脸上却无半分喜色,她敏锐地捕捉到洞窟深处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她快步走向秘窟最深处一个被重重闪烁着幽光的禁制符箓封锁的角落。那里,谢琅脸色已苍白如金纸,额头青筋暴起,嘴角渗出一缕刺目的鲜红血丝,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到只剩残影,指尖流淌的银色光痕变得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而洞顶那片由他强行凝聚的雷煞之云,正变得狂暴而不稳,细密的电弧如同失控的银蛇疯狂窜动,发出噼啪的爆响,随时可能彻底崩溃反噬!

“地脉雷煞失控!谢兄!”沈知白沉声断喝,声音不大却直透心神。同时,她素手一扬,袖中一道紫金色的符箓如同离弦之箭激射而出,快如闪电,直射向谢琅头顶那片狂暴欲坠的雷云!符箓凌空燃烧,化作一道柔韧而稳固的紫金光幕,如同巨伞般暂时顶住了下压的狂暴电弧。

谢琅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骇人的血丝,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有人…在强行干扰地脉!引动龙渊之力反噬!想毁掉这里!”

仿佛为了印证他惊骇的断言,整个卧牛岭山体,猛地传来一阵更甚从前的、仿佛要将山峦撕裂的剧烈摇晃!远比皇陵塌陷更恐怖百倍的沉闷巨响,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从地心最深处滚滚而来!秘窟顶部大块大块的岩石簌簌剥落、砸下!地面如同巨兽翻身般剧烈起伏!炉火被震得狂乱摇曳,几乎熄灭,水槽中的碧绿淬液如同沸腾般剧烈震荡泼洒!惊恐的呼喊和器物倒塌碎裂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稳住!”沈知白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在剧烈的摇晃和弥漫的恐慌中炸响,带着一种镇压乾坤的统御之力。她立在秘窟中央,身形渊渟岳峙,玄色衣袍在震荡的气流中猎猎作响,无形的气场瞬间压住了即将溃散的秩序和人心。“阵眼不能乱!引雷煞入兵胚!星槎将成,就在此刻!谁敢退?!”

她的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每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那目光中没有怒斥,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意志。鼓风的壮汉们被她目光扫过,如同被鞭子抽醒,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手臂肌肉贲张如铁块,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疯狂拉动风箱!裴砚之双目赤红,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锻锤以超越极限的速度和力量疯狂砸落,每一次撞击都迸发出刺目的火星和金属的悲鸣!苏半夏猛地咬破自己指尖,一滴蕴含着她精纯药力的殷红血珠精准地弹入翻腾的淬液,碧绿的液体瞬间光华大盛,翻腾的紫雾骤然凝实,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刀身!谢琅更是拼了命,猛地喷出一口蕴含本命精元的鲜血在身前符箓上,黯淡欲熄的银色光痕如同注入强心剂,再次暴涨,死死顶住狂暴的雷煞!

就在这山摇地动、炉火狂燃、雷煞嘶鸣、人力与天威对抗到最巅峰的毁灭时刻——

轰隆——!!!!

一道无法用任何色彩形容、蕴含着粉碎与新生、混沌与秩序的璀璨光柱,裹挟着粉碎的岩石、熔融的岩浆和灼热到扭曲空间的气浪,猛地从秘窟最深处、那被谢琅符箓死死封锁的地穴中冲天而起!光柱瞬间撕裂了厚重的山体,如同神罚之剑,悍然刺入暴雨倾盆、星象错乱如末日般的漆黑夜空!

光柱的核心,一个难以名状的巨大阴影轮廓缓缓浮现、凝实。它非金非木,通体流淌着星辰湮灭的灰烬与大地初生的混沌光泽,表面铭刻着比《河图》《洛书》更加古老原始、仿佛源自鸿蒙初开的玄奥纹路,其结构暗合周天星斗运转之妙,又似大地龙脉经络之形。一股苍茫、浩大、仿佛来自时空源头的恐怖威压,随着它的出现如同实质的海啸般弥漫开来,让整个秘窟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那狂暴的地鸣山崩都仿佛被这无上威严所慑,为之屏息!

星槎!《归藏》所载,可穿梭于星野地脉之间的上古神物!它,破土而出!

沈知白站在光柱的边缘,狂猛的能量风暴吹得她玄色官袍猎猎作响,如同怒涛中永不降下的旗帜。束发的玉冠早已崩碎,如瀑的黑发挣脱束缚,在刺目狂暴的光流中狂乱飞舞,衬得她那张清丽绝伦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的脸庞,更添一种惊心动魄、睥睨苍生的锋锐。她凝视着破土而出的星槎,眼中没有震撼,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沉寂如宇宙深寒的冰冷杀意,仿佛要冻结眼前这撼世的奇观。

她缓缓抬起手,五指纤长如玉却蕴含着撕裂天地的力量,对着光柱中那缓缓转动的庞大阴影,虚虚一握。低沉的声音穿透了光与声的毁灭轰鸣,清晰地、不容置疑地传入每一个被这神迹震撼到失语的灵魂深处:

“天命已倾,龙渊既开。” 她的目光扫过裴砚之手中那柄刚刚在雷煞地火中淬炼成型、此刻正流淌着青红交织的妖异煞纹的陌刀。刀身贪婪地吸收着星槎散逸的幽光,其上凶戾的饕餮纹路仿佛彻底活了过来,在刀脊上无声地游弋、咆哮,渴望着痛饮仇雠之血。

“且看这新铸的刀锋,能否斩断旧日的天命!”

星槎巨大的阴影在光柱中缓缓转动,调整着方向。其底部幽光急剧凝聚,一道深邃如通往九幽深渊的甬道在光柱中迅速成形,甬道的尽头,赫然指向皇陵所在的方位!甬道深处,传来一声更加清晰、更加撼动灵魂的、混合着九幽刺骨寒风与黄钟大吕般威严的古老龙吟,仿佛沉睡的巨神睁开了眼眸!

2 星槎破渊

星槎出世的刹那,整座卧牛岭都似在痛苦的呻吟中臣服。

那道裹挟着粉碎岩层与混沌星光的巨柱,如同创世神祇掷向人间的裁决之矛,悍然洞穿山体,直贯九霄云外。光柱内,星槎庞大的躯体缓缓转动,非金非木的材质流淌着星辰湮灭与新生的混沌辉光,表面铭刻的古拙纹路仿佛篆刻着宇宙未开时的鸿蒙箴言。它投下的阴影,沉重得几乎要将整个秘窟压垮碾碎,连沸腾的岩浆和狂暴的雷煞都在其威压下变得驯服。

撼动灵魂的古老龙吟,裹挟着九幽的刺骨寒风与黄钟大吕的无上威严,从光柱底部那幽深如渊的甬道中滚滚而出,如同无形的洪流,直冲皇陵方向。这声音穿透山岩,无视距离,在每一个生灵的心湖中炸响,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来自大地与星空源头的、对腐朽旧秩序的最终审判。

“龙渊既开,天命已倾!”沈知白的声音在光与声的毁灭轰鸣中异常清晰,每一个字都如冰珠砸落寒玉,带着穿透骨髓的寒意与不容置疑的最终决断。她站在光柱边缘,狂猛的能量乱流撕扯着她玄色的官袍,翻飞如怒海狂涛中的战旗。束发的玉冠早已碎裂无踪,如墨的长发挣脱束缚,在刺目狂暴的光流中肆意狂舞,衬得她那张清丽却冰冷如万载玄冰的脸庞,更添一种惊心动魄、睥睨苍生的锋锐。她猛地抬手,五指纤长如玉却蕴含着撕裂虚空的意志,对着光柱中那缓缓旋转的庞大阴影,虚虚一握。

“星槎已启,此路便是黄泉归途!”她目光如两道冰冷的探照灯,扫过身后被神迹震撼的众人,“登槎!”

无需更多言语。裴砚之第一个动了。他一声如雷低吼,反手将那柄刚刚在雷煞地火中淬炼成型、此刻流淌着妖异青红煞纹的沉重陌刀扛上肩头。刀身嗡鸣,煞气内敛如蛰伏的凶兽,刀脊上活过来的饕餮纹路在星槎幽光的照耀下缓缓游弋,无声地咆哮着对鲜血的渴望。他大步流星,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率先冲向光柱底部那深邃得仿佛能吞噬一切的甬道入口,高大的身影瞬间被粘稠的幽邃黑暗吞没。

苏半夏紧随其后。她指尖捏着几枚浸透了清明菜清冽汁液与血见愁致命花粉的银针,药囊在腰间发出轻微而急促的碰撞脆响,如同战鼓的余韵。在踏入甬道前的最后一瞬,她猛地回头,目光深深烙在沈知白那在光瀑中如同神祇又似修罗的身影上,那双总是清澈温柔的杏眼里,此刻只剩下破釜沉舟的决然与一丝无法掩饰的、深切的担忧。她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那身影刻入心底,再未回头,纤细的身影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瞬间没入黑暗。

谢琅脸色苍白,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但那双狭长的眼眸却亮得惊人,燃烧着棋逢对手的兴奋与破局的疯狂。他指间早已夹着数张流转着璀璨银辉的符箓,其上光芒与星槎表面古老的纹路隐隐呼应。他口中急速念诵着玄奥艰涩的古老咒言,脚步踏着玄之又玄的禹步,整个人如同化作一道贴地疾飞的银色流光,倏然射入甬道深处。

王铁枪佝偻着背,此刻却爆发出不逊于壮年的速度与狠厉。他枯瘦如鹰爪的手死死紧握着那把断成两截的青铜量天尺,浑浊的老眼中燃烧着混杂了刻骨恐惧、滔天愤怒与最后疯狂的火焰。“老伙计,带你回家了!”他朝着皇陵方向,朝着那吞噬一切的深渊,发出一声混杂着哭腔与咆哮的低吼,一头扎了进去。

沈知白最后踏入。当她的身影即将完全被甬道那粘稠的幽光吞没时,她微微侧首,目光似能穿透厚重的山体与混乱狂暴的雨幕,遥遥投向那座盘踞在邙山龙首之上、象征着腐朽旧日天命的巍峨皇陵。唇边,勾起一抹冰冷到极致、足以冻结九幽的弧度。

甬道之内,景象光怪陆离,彻底颠覆了常理。没有坚实的石壁,只有流淌在四周、粘稠如胶质、仿佛凝固了最深沉夜色的幽暗光芒。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片悬浮于无尽虚空、微微荡漾着星辉的星图碎片,每一次落脚,都像踩在虚幻的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般扩散的星辰光晕。空气沉重凝滞,带着浓烈的金属腥锈与万年尘土的奇异混合气息,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而锋利的铁屑,刮擦着肺腑。

更令人心悸的是声音。那来自龙渊深处的古老龙吟并未消失,反而被这奇异的空间无限扭曲、放大、拉长,化作一种持续不断的、沉闷而威严的轰鸣。它不再是单一的音源,而是充斥了甬道的每一个角落,如同整个大地化作了活物,其心脏在胸腔最深处搏动,震得人耳膜欲裂,气血不受控制地翻腾鼓噪。

“跟紧!”裴砚之低沉的吼声从前方的粘稠幽暗中传来,声音有些失真,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水幕。他高大的身影在悬浮的星图碎片上快速而稳健地移动,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相对稳固、光芒稍盛的光点上,沉重的陌刀在他手中竟显得举重若轻。刀身青红煞纹流转不息,如同活物的血管,勉强照亮前方一小片翻滚的黑暗区域。

“小心左侧!”苏半夏的惊呼带着破音的尖锐。她指尖一点寒芒如同毒蛇吐信,激射而出!嗤!一根不知何时从粘稠幽光中无声无息探出的、布满锈蚀铜绿与暗红干涸血痂的青铜锁链,被她一枚淬毒银针精准地钉死在虚空之中!锁链如同被激怒的巨蟒,剧烈挣扎扭动,发出令人牙酸心悸的“嘎吱”金属摩擦声。更骇人的是,链条表面那些细小的、痛苦扭曲的人面浮雕仿佛活了过来,无声地张合着嘴巴,发出灵魂层面的惨嚎!

“是殉葬坑的‘锢魂锁’!”王铁枪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目睹亵渎的颤栗,“这帮天杀的畜生!连死人最后的魂灵安宁都不放过,抽魂炼魄,拿来铸这阴损歹毒的机关!”他手中的半截青铜量天尺猛地亮起一层微弱的青光,尺身上那些悬浮的陨铁蝌蚪文字仿佛感应到了同类的怨气与痛苦,发出低沉的、共鸣般的嗡嗡悲鸣。

谢琅冷哼一声,指间一张银色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一道灵动迅疾的银色火线,如同有生命的绳索,瞬间缠绕上那条剧烈挣扎的青铜锁链。“《鲁班书》里的下九流阴邪手段,也敢班门弄斧!”他语带不屑,但眼神却凝重无比,显然这仅仅是开胃小菜,真正的凶险还在后头。

话音未落,甬道深处,那持续不断的龙吟轰鸣陡然拔高!如同被彻底激怒、濒临疯狂的远古巨兽发出撕裂天地的咆哮!整个甬道空间随之发生恐怖的剧震!粘稠的幽光如同沸腾的开水般剧烈翻滚!

轰隆隆——!!!

前方大片大片悬浮的星图碎片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在震荡中崩解、坠落!幽光深处,仿佛打开了地狱的闸门,无数东西如同决堤的洪流,喷涌而出!

是石像生!皇陵神道上那些巨大肃穆的石人、石马、石兽!但它们此刻早已面目全非,化作了来自地狱的狰狞守卫。坚硬的石躯上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纹,裂纹深处流淌着粘稠的、如同刚刚凝固的污黑血浆般的暗红光芒,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它们空洞的眼眶里,不再是死寂,而是燃烧着两团跳跃不定的幽绿鬼火,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动作虽然依旧带着石质的僵硬,却蕴含着千钧之力,挥舞着同样覆盖着厚厚暗红血痂、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石戈、石戟,沉默而疯狂地朝着闯入者扑杀而来!沉重的石足踏在虚空残留的星图碎片上,每一步都引发空间剧烈的涟漪和沉闷如擂鼓的巨响!

“朱雀门!是朱雀门的石像生…全都活了!”王铁枪失声叫道,声音里充满了目睹禁忌的惊骇与信仰崩塌的绝望。他太熟悉这些石像的服饰、姿态,它们正是昔日镇守皇陵地宫入口、象征着无上威严的石头卫队!如今却成了地狱的爪牙!

“不是活!”沈知白的声音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和石像冲锋的巨响中依旧清晰,带着洞穿虚妄的冰冷,“是地脉龙气被强行污染扭曲,成了容器,里面灌满了殉葬者的滔天怨煞!破其核心,在它们胸腹之间,那暗红光晕最盛、如同心脏跳动之处!”

“杀——!”裴砚之的回答只有一个字,却如同点燃了炸药桶。他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如同野兽般的凶戾光芒,面对如山崩海啸般压来的石像军团,不退反进!肩头的陌刀发出一声撕裂虚空的凄厉龙吟!刀身青红煞纹瞬间暴涨,如同燃烧的血液,其上凶戾的饕餮纹路彻底活了过来,在刀锋之上凝聚成一道狰狞无比、獠牙毕露的远古兽首虚影!

“破!!!”

刀光如一轮嗜血的血月横空出世!不再是笨拙的斩击,而是《阴符经》斩龙局中最凶戾无匹、蕴含破军杀伐之道的“七杀破军势”!七道凝练到极致、缠绕着青红煞气的毁灭刀芒,如同七条挣脱枷锁、咆哮星河的孽龙,瞬间撕裂粘稠翻滚的幽光,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精准无比地同时轰在冲在最前方、最具威胁的七具石像生胸腹核心——那暗红光晕搏动最剧烈之处!

砰!砰!砰!砰!砰!砰!砰!

七声沉闷如万钧巨锤擂击朽木的爆响几乎连成一片撼动神魂的死亡鼓点!被击中的石像生冲锋的势头骤然僵直!它们胸腹处那流淌的暗红光晕如同被戳破的脓包,剧烈闪烁、膨胀,随即猛地炸开!坚硬的石躯如同被内部塞满了炸药,瞬间由内而外爆裂成无数燃烧着暗红地狱火焰的碎石,裹挟着破碎的怨魂尖啸,向四面八方激射!

然而,缺口瞬间被填满!更多的石像生踏着同伴燃烧的碎石,如同沉默而无穷无尽的血肉浪潮,更加汹涌地扑杀而来!它们的石戈石戟搅动着粘稠的幽光,带起刺耳欲聋的破空尖啸,编织成死亡的罗网。

“苏姑娘!药来!”裴砚之怒吼,陌刀再次扬起,刀锋上的饕餮虚影张开巨口,发出无声的咆哮,凶威更盛!

“接着!”苏半夏十指如穿花蝴蝶,快到留下残影。药囊中瞬间飞出数十个细小的羊脂玉瓶。瓶塞在她意念引动下自动弹开,混合着清明菜极致清冽与血见愁花粉致命辛辣的碧绿色粉末,被她以精妙绝伦的巧劲瞬间震散,化作一片浓密无比的碧绿毒瘴之雾,精准无比地笼罩向汹涌扑来的石像生狂潮!

嗤嗤嗤——!!!

碧绿药雾接触石像生体表流淌的暗红光晕的瞬间,爆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剧烈灼烧声!如同滚油泼雪!无数细小的、极度扭曲痛苦的怨魂面孔在暗红光晕中挣扎着浮现、膨胀,发出无声却直刺灵魂的凄厉惨嚎!石像生冲锋的狂猛势头肉眼可见地迟滞下来,如同陷入无形的泥沼,体表的暗红光芒剧烈地波动、沸腾、黯淡,如同被强酸腐蚀的污血,冒出阵阵腥臭的黑烟。

“王老,定星锁煞!”谢琅的声音急促响起,带着一丝力竭的沙哑。他双手急速变幻印诀,数十张闪烁着璀璨银辉的符箓如同被惊起的银色蝶群,嗡鸣着飞射而出,在混乱的石像生群上方急速盘旋飞舞,银光流转间,瞬间构成一个巨大的、缓缓逆向旋转的周天星斗图案!银色的光雨如同净化之泉,密集地洒落,死死压制着下方翻腾升腾的怨煞黑气!

“得令!!”王铁枪须发皆张,发出一声困兽般的怒吼,将手中紧握的两截青铜量天尺猛地拍击在一起!断口处爆发出刺目的、如同星辰核心般的青色光芒!尺身上所有悬浮的、嗡嗡悲鸣的陨铁蝌蚪文字瞬间如同得到敕令,齐齐脱离尺身,化作一道道拖着长长青色光尾的凌厉流星,带着洞穿一切的决绝,狠狠砸入石像生群最密集、怨煞最浓郁的核心区域!每一颗“文字流星”落下,都如同烧红的铁钎插入油脂,精准地钉在一具石像生胸腹核心的暗红光晕上,引发剧烈的能量紊乱和痛苦的痉挛!

一时间,狭窄的甬道内光影暴乱到了极致!青红刀芒纵横切割,撕裂幽暗;碧绿毒雾弥漫翻腾,腐蚀怨煞;银色符箓光雨如瀑,净化镇压;青色文字流星如陨石天降,精准点杀!石像生破碎的轰鸣声、青铜锁链被斩断崩裂的刺耳锐响、怨魂被净化湮灭的无声尖啸、以及那贯穿始终、撼动灵魂的古老龙吟轰鸣……种种声音交织混杂,形成一片毁灭与挣扎的末日狂想曲!

沈知白立在战场的绝对核心,渊渟岳峙,玄衣在能量乱流中纹丝不动。她并未直接出手搏杀,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璇玑玉衡,冷静到冷酷地扫视着整个混乱狂暴的战场。每一次石像生阵列出现新的异动,每一次怨煞黑气试图凝聚成更恐怖的形态,每一次来自暗处的阴险偷袭(如再次射出的锢魂锁),她冰冷而精准的声音总能穿透喧嚣的死亡交响,如同神谕般响起:

“坤位!石马左蹄三寸下,怨核偏移!”

“离火!西南三具石人怨魂聚合,化形在即!”

“兑泽!锢魂锁三连,自幽光死角袭苏半夏!”

她的指令如同无形却坚韧无比的丝线,在瞬息万变的死亡之舞中,将各自为战、陷入苦斗的四人瞬间串联成一个完美的杀戮整体。裴砚之的毁灭刀光、苏半夏的腐蚀毒雾、谢琅的净化符阵、王铁枪的破煞星光,在她的指引下,如同最精密的战争机器齿轮咬合,高效而冷酷地收割着被污染的石像傀儡。

石像生组成的死亡潮水在四人合力绞杀与沈知白洞若观火的指挥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撕开、粉碎、湮灭成燃烧的碎石与逸散的黑气。甬道前方,终于被清理出一条布满焦黑碎石、能量残骸与嘶嘶作响怨气余烬的通道。

然而,那来自龙渊最深处、象征着被亵渎龙脉意志的古老龙吟,在经历短暂的压制后,陡然变得更加狂暴!充满了被蝼蚁冒犯的滔天愤怒与撕裂一切的疯狂!

轰——!!!

甬道尽头,粘稠翻滚的幽光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猛地向两侧狠狠排开!一股无法形容、如同实质山岳崩塌般的恐怖威压,如同毁灭的海啸,迎面狂暴扑来!

一扇门,出现在了通道的尽头。

那不是人间的门扉。它由无数巨大的、惨白的、不知何种巨兽的骨骼粗暴地拼接而成,骨骼缝隙间,浓稠如墨汁、散发着刺鼻腥臭的污血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流淌。门扉的中央,并非门环,而是镶嵌着一颗巨大无比、仍在“砰!砰!砰!”缓慢而沉重搏动着的暗红色心脏!心脏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如同千年铜锈般的暗红血痂,每一次搏动,都发出沉闷如九天雷霆的巨响,震得整个星槎甬道如同狂风中的危舟般剧烈摇晃!更令人毛骨悚然、神魂颤栗的是,透过那半透明的心脏壁膜,隐约可见一道威严却无比痛苦的龙形虚影,被无数缠绕着怨魂黑气的粗大锁链贯穿龙躯,死死钉在一具巨大无朋的青铜棺椁之上!那龙影每一次痛苦的挣扎,都引发心脏更剧烈的抽搐和更狂暴、更愤怒的搏动!

心脏上方,无数扭曲变形、面容极度痛苦的怨魂如同黑色的吸血藤蔓般缠绕蠕动,彼此撕咬吞噬,构成了这扇白骨巨门狰狞扭曲、充满亵渎意味的门楣。无声的怨毒尖啸形成实质的精神冲击波,不断冲刷着众人的意志。

“地宫…心枢…”王铁枪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颤抖,老眼中布满血丝,泪水混合着血丝淌下,“以龙脉为薪柴,万魂为祭品…铸成的‘九幽镇龙阙’!这帮…这帮弑君篡位的逆贼!他们竟敢…竟敢如此亵渎先帝龙灵!如此折磨我大胤的国运龙脉啊!”他手中的青铜量天尺剧烈震颤哀鸣,青光闪烁不定,尺身上的陨铁文字仿佛感受到了同源龙气的无尽悲鸣与滔天污染,发出如同子民恸哭般的低沉呜咽。

裴砚之握刀的手背青筋如虬龙暴起,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陌刀上的饕餮虚影感受到了那心脏中磅礴却污秽的龙气,发出无声却狂暴到极致的咆哮,凶戾之气前所未有的高涨,刀身煞纹如同沸腾的血浆。苏半夏脸色煞白如纸,胃里翻江倒海,指尖捏着的银针微微颤抖。那心脏中散发出的极致污秽、怨毒、以及被强行扭曲亵渎的磅礴龙气,形成一种混合了血腥、腐朽和绝望的精神污染,让她感到阵阵窒息般的恶心与灵魂层面的眩晕。谢琅眉头紧锁如铁,指间流转的符箓银光也变得晦暗不明,如同风中之烛,显然这扇“九幽镇龙阙”所蕴含的、集合了地脉、龙气、万魂怨力的阴邪力量,其恐怖程度远超他此前的任何预估,几乎达到了人力所能触及的邪术顶点!

唯有沈知白。

她静静地凝视着那颗在污血白骨中沉重搏动的、囚禁着龙灵的心脏,看着其中那道被万魂锁链贯穿、钉死在青铜棺椁上痛苦挣扎的龙影。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中,没有恐惧,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沉寂到极致、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冰冷。那冰冷的深处,是酝酿了不知多久、足以焚尽九幽、倾覆天地的滔天杀意。

她缓缓抬起手,纤指如玉,坚定无比地指向那扇由白骨、污血、怨魂与龙心铸就的亵渎巨门,指向那颗囚禁着王朝命脉的心脏。声音不高,却如同万载玄冰相互撞击,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清晰地响彻在每一个被眼前景象震撼到失语的灵魂耳边:

“破此门。”

“碎此心。”

“斩此枷锁。”

“迎回…属于大胤的天命!”

她的目光,最终落回裴砚之肩上那柄新铸的、流淌着青红煞纹、饕餮无声咆哮的陌刀之上。新铸的刀锋,在九幽镇龙阙污秽血光的映照下,反射出刺骨锥心的寒芒,仿佛在渴望着痛饮那污秽心脏中的龙血。

阅读全部

评论 抢沙发

登录

找回密码

注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