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吻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苏祈的心里漾开层层涟漪。她开始刻意回避沈砚，上班时尽量待在自己的工位，开会时也选离他最远的位置，晚上加班也找借口提前离开。
可越是回避，心里的悸动就越是明显。她会在看到沈砚和女客户交谈时莫名烦躁，会在他表扬其他同事时感到失落，会在夜深人静时想起那个吻，脸颊发烫。
这天，苏祈跟着团队去华尔街参加一个金融论坛。中场休息时，她在咖啡厅遇到了荷诺。
“苏小姐，我们能聊聊吗？”荷诺的语气比上次缓和了些。
苏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知道你和沈砚的关系不一般，”荷诺搅动着杯里的咖啡，“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沈家和荷家的关系不是说断就能断的。我爸已经放话了，如果沈砚不跟我订婚，就撤资沈氏正在做的新能源项目。”
苏祈的心猛地一沉：“你在威胁他？”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荷诺看着她，“那个项目是沈砚一手促成的，投入了很多心血，要是黄了，他在公司的地位会受影响。苏小姐，你真的忍心看着他因为你而前途受损吗？”
这句话像针一样扎在苏祈心上。她想起沈砚为了项目熬夜加班的样子，想起他在会议上坚定的眼神，心里五味杂陈。
“而且，”荷诺继续说，“你有没有想过，就算沈砚不顾家里反对跟你在一起，你们真的能幸福吗？你是被沈家领养的，在外人眼里，你们就是兄妹。那些流言蜚语，你承受得起吗？”
苏祈的指尖冰凉，没再说话。
回到公司，苏祈把自己关在茶水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觉得很累。她拿出手机，翻到纽约大学交换项目的邮箱，犹豫着要不要发封邮件，申请提前结束交换。
“在想什么？”沈砚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苏祈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脸色这么差，不舒服？”他伸手想探她的额头，被苏祈避开了。
“没有。”她往后退了半步，“沈总找我有事？”
“晚上有个晚宴，穿这个去。”他递过来个精致的礼盒，里面是条黑色晚礼服，剪裁得体，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不去。”苏祈把礼盒推回去，“我晚上要复习功课。”
“必须去。”沈砚的语气很坚定，“晚宴有很多金融界的大佬，对你拓展人脉有好处。”
“我不需要。”苏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沈总，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沈砚的眼神暗了暗：“因为荷诺跟你说的话？”
苏祈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知道。
“她威胁你了？”沈砚的脸色沉了下来。
“没有。”苏祈别过脸，“我只是觉得，我们这样不合适。”
“合不合适，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的。”沈砚上前一步，逼近她，“苏祈，我再说一次，我喜欢的人是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不会放弃。”
他的眼神太烫，苏祈慌乱地推开他，跑出了茶水间。
晚上的晚宴，苏祈最终还是去了。她没穿沈砚送的晚礼服，而是穿了自己带来的那条米色连衣裙。走进宴会厅时，不少人都朝她看来，眼神里带着好奇。
沈砚正和几位大佬交谈，看见她，眼睛亮了亮，朝她走过来：“你来了。”
“嗯。”苏祈的语气很冷淡。
“我给你介绍，这位是高盛的亚洲区总裁……”
苏祈没心思听他介绍，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荷诺身上。她穿着红色礼服，正和几位商界名流谈笑风生，看见苏祈，还挑衅地举了举杯。
“怎么了？”沈砚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脸色沉了下来。
“没什么。”苏祈收回视线，“沈总，我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了。”
苏祈转身想走，却被沈砚拉住了手腕。就在这时，荷诺突然走过来，故意撞了苏祈一下。苏祈没站稳，往沈砚怀里倒去。
“哎呀，对不起，苏小姐，我不是故意的。”荷诺笑着说，眼神里却带着得意。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苏祈的脸颊发烫，挣扎着想从沈砚怀里站起来，却被他搂得更紧。
“没关系。”沈砚看着荷诺，眼神冷得像冰，“但荷小姐最好注意点，别再犯这种低级错误。”
说完，他打横抱起苏祈，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坐进车里，苏祈还没缓过神来：“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你脸色很差，我送你去医院。”沈砚发动了车子。
“我没事，就是有点头晕。”苏祈别过脸，看着窗外的夜景，“沈砚，你能不能别总这样？我们这样，让别人怎么看？”
“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沈砚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我只在乎你。”
这句话像羽毛一样挠在苏祈心上，让她瞬间没了脾气。
回到公寓，沈砚把她放在沙发上，转身去厨房倒水。苏祈看着他忙碌的背影，突然想起小时候生病时，他也是这样，笨拙地给她熬粥，守在床边一夜不合眼。
“谢谢你。”她轻声说。
沈砚端着水走过来，递给她：“荷诺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新能源项目的资金问题，我已经解决了，不需要林家的投资。”
苏祈愣了一下：“怎么解决的？”
“我找了其他投资方。”他笑了笑，“比荷家更有实力。”
苏祈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沈砚从来都不是会被威胁的人，他有足够的能力解决问题。
“那个晚宴……”她犹豫着说，“会不会影响不好？”
“放心吧，”沈砚坐在她身边，“那些大佬都是人精，看得出荷诺是故意的。再说了，我本来就想公开我们的关系。”
苏祈的心跳得飞快，没再说话。
沈砚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突然伸手抚摸她的头发：“祁祁，别再犹豫不决了，好吗？我们错过的时间已经够多了。”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苏祈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靠近。或许，她真的该勇敢一次，抛开那些世俗的眼光，遵从自己的内心。
就在这时，沈砚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沉了下来，走到阳台去接电话。
苏祈隐约听见他在说“知道了”“我会处理”，语气很严肃。
挂了电话，他走过来：“我有点事，要先回去一趟。”
“怎么了？”
“公司有点急事。”沈砚摸了摸她的头，“好好休息，明天给你放一天假。”
看着他匆忙离开的背影，苏祈的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预感。
第二天早上，苏祈被手机铃声吵醒。是陈佳佳打来的，声音带着哭腔：“祁祁，你快看国内的新闻！沈氏集团出事了！”
苏祈的心脏猛地一缩，打开电脑搜索沈氏集团的新闻。最新一条是凌晨发布的：“沈氏集团新能源项目涉嫌数据造假，被证监会调查，股价暴跌。”
下面的评论区炸开了锅，有人说是林家报复，有人说是内部出了内鬼。苏祈看着那条新闻，脑子一片空白。
她立刻给沈砚打电话，却提示无法接通。打他的助理电话，也没人接。
苏祈坐立不安，决定去公司看看。刚走到楼下，就看见不少记者围在沈氏创投纽约分部门口，举着相机和话筒，对着进出的员工提问。
“请问沈总在吗？”
“新能源项目真的涉嫌数据造假吗？”
“这是不是荷家的报复？”
苏祈挤过人群，冲进办公区，却被前台拦住了：“苏小姐，沈总说谁都不见。”
“我有急事找他！”
“沈总在会议室，已经待了一晚上了。”前台叹了口气，“公司的情况很糟糕，股价跌了百分之三十，不少客户都在撤资。”
苏祈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苏祈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刺痛。她绕开前台，径直冲向会议室，却在门口被沈砚的特助拦住。
“苏小姐，沈总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能进去。”特助的眼眶泛红，眼下的乌青说明他也熬了通宵。
“他已经待了一晚上了，再不吃饭喝水怎么撑得住？”苏祈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就给他送点东西，五分钟就好。”
特助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让开了位置。
会议室的百叶窗拉得严严实实，只留了条缝隙，透进微弱的光线。沈砚坐在长桌尽头，面前散落着一叠文件，笔记本电脑屏幕亮得刺眼，映出他苍白的脸。他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猛地一缩手，才迟钝地掐灭在烟灰缸里。
“沈砚。”苏祈轻声唤他。
他抬起头，眼里布满血丝，下巴上的胡茬又冒出了青黑的一片，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只剩下疲惫和冷硬。在看清是她的瞬间，那层冷硬才裂开一丝缝隙，露出底下的脆弱。
“你怎么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木头。
苏祈把保温桶放在桌上，倒出温热的粥：“陈佳佳说国内的新闻都炸开了，我不放心。”
沈砚没说话，只是看着那碗粥。白瓷碗里飘着葱花，是他小时候生病时，苏祈总学着给他熬的样子——那时候她还没长到灶台高，踩着小板凳，把盐当成糖放进去，他却皱着眉全喝了。
“我没事。”他别过脸，看向电脑屏幕，“数据造假是有人故意陷害，我已经让技术部查了，很快就能找到证据。”
“是荷家做的吗？”苏祈想起荷诺昨天的话，心沉得更厉害了。
沈砚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声响，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过了很久，他才低声说：“现在还不确定，但不管是谁，我都会查清楚。”
苏祈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突然想起荷诺说的“你真的忍心看着他因为你而前途受损吗”，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疼。她默默拿起文件，开始逐页翻看——那些被标注为“造假”的数据报告，签名处赫然是沈砚的名字，但字迹比平时潦草许多，连惯有的收尾弯钩都变了形。
“这不是你的字。”苏祈指着签名，“有人模仿了你的笔迹。”
沈砚抬眸看来，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了然：“我早该想到的。”他拿起笔，在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报告上的签名对比，“模仿得很像，但少了笔锋里的韧劲。”
苏祈的手指抚过那份伪造的报告，突然想起上周在茶水间听到的对话——两个实习生在议论“荷氏那边派了个数据分析师来交流学习”，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恐怕就是那个时候出了纰漏。
“我去查监控。”苏祈起身想走，却被沈砚拉住。
“别去。”他的掌心冰凉，“现在公司乱成一团，你去查只会引火烧身。荷诺既然敢这么做，肯定早就想好了退路。”
“那我们就眼睁睁看着他们陷害你吗？”苏祈红了眼眶，“这个项目是你一手做起来的，怎么能让它毁在这种阴谋里？”
沈砚看着她泛红的眼睛，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瓜，我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他从抽屉里拿出个U盘，“这是原始数据备份，加密过的，只有我能打开。等技术部破解了对方的攻击路径，就能证明清白了。”
苏祈接过U盘，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外壳，心里却安定了些。她看着沈砚眼下的乌青，把粥碗推到他面前：“先吃饭，不然等你洗清冤屈，人也垮了。”
沈砚没再拒绝，拿起勺子慢慢喝着粥。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他脸上，在鼻梁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竟让他看起来有了几分脆弱。
“对不起。”苏祈突然说，“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和荷家闹成这样。”
“不关你的事。”沈砚放下勺子，认真地看着她，“就算没有你，我也不会接受商业联姻。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你。”
这句话太过直白，苏祈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慌忙别过脸：“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逃也似的冲进茶水间，对着镜子拍了拍发烫的脸颊。镜子里的女孩眼眶泛红，嘴唇紧抿，眼底的慌乱和悸动藏都藏不住。
她知道，自己心里的那道防线，正在沈砚一次次的坦诚里，慢慢瓦解。
下午三点，技术部终于传来消息：找到了林氏集团数据分析师篡改报告的证据，还恢复了被删除的邮件记录，里面清楚地记录了荷诺指使他做事的全过程。
沈砚立刻召开紧急视频会议，向所有股东和客户公开了证据。会议结束后，沈氏集团的股价开始回升，虽然没能回到之前的水平，但总算稳住了阵脚。
苏祈看着沈砚在会议室里从容应对股东提问的样子，突然觉得之前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个男人总能在绝境里找到出路，就像多年前，他总能在她被欺负时挡在她面前一样。
晚上，沈砚带着苏祈去了家纽约的中餐厅。包厢里的灯光暖黄，桌上摆着她爱吃的糖醋排骨和松鼠鳜鱼。
“庆祝我们渡过难关。”沈砚举起酒杯，眼里的疲惫散去不少，多了些轻松。
“恭喜你。”苏祈也举起杯子，和他轻轻碰了一下。
酒液微凉，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点辛辣的暖意。苏祈看着沈砚，突然想起第一次在沈家老宅见到他的样子——他穿着白色衬衫，站在楼梯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冷淡，却在她被沈梦瑶推搡时，不动声色地挡在了她身前。
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
“下周金融竞赛的决赛，我会去当评委。”沈砚突然说，“好好准备，我很期待你的作品。”
“我会的。”苏祈的心里涌起一股动力。
吃完饭，沈砚送苏祈回公寓。车停在楼下时，他突然说：“我已经跟爸妈说了我们的事。”
苏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们……怎么说？”
“他们很惊讶，”沈砚笑了笑，“但没反对，只是让我们自己想清楚。奶奶还说，等你回国，要亲自给你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苏祈愣住了，她没想到沈家的长辈会是这个态度。
“我就说吧，他们很喜欢你。”沈砚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头发，“别再担心那些有的没的，我们只需要遵从自己的心意。”
他的指尖带着温热的触感，苏祈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靠近。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沈砚的吻落在她的额头上，轻柔得像羽毛，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晚安，祁祁。”
“晚安，沈砚。”
看着沈砚的车消失在夜色里，苏祈摸了摸发烫的额头，嘴角忍不住上扬。或许，有些界限，本就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