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音音盯着日历上那个被红笔圈出的日期——6月18日，她的十七岁生日。距离那个被谢晞怀从母亲手中”收养”的夜晚，已经过去将近一年。
初夏的阳光透过纱帘洒进卧室，在地板上勾勒出斑驳的光影。叶音音坐在梳妆台前，机械地梳理着长发。镜中的女孩比一年前成熟了许多——眉眼间少了稚气，多了几分沉静；曾经苍白的脸颊如今有了血色；嘴唇也不再是怯懦地抿着，而是带着自然的弧度。
这一年里，她逐渐适应了金丝笼中的生活。谢晞怀对她的控制无处不在——从每天的衣着到阅读书目，从钢琴练习时间到社交活动。但与此同时，他也给了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和令人窒息的宠爱：最好的教育、最贵的衣服、最精致的食物…以及越来越多的肢体接触。
起初只是晚安时落在额头的轻吻，后来渐渐变成捧着她脸颊的长久凝视；从最初只是牵着她的手，到现在经常将她拉入怀中，手指在她发间穿梭。每一次触碰都在试探她的底线，每一次亲近都在挑战她的忍耐。
叶音音放下梳子，手指不自觉地抚过唇角。昨晚谢晞怀的晚安吻第一次落在了这里——虽然只是轻轻一触，却让她整夜无法入睡。那种温热柔软的触感，与他身上雪松混合龙涎香的气息，至今萦绕在感官中。
“叶小姐，该用早餐了。”王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餐厅里，谢晞怀已经坐在长桌尽头看报纸，面前摆着黑咖啡和只动了一口的吐司。他今天穿着深灰色西装，领带是暗蓝色的丝质面料，整个人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剑，锋利而冰冷。
“早安。”叶音音轻声说，在他右手边惯用的位置坐下。
谢晞怀放下报纸，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今天她穿着他选的藏青色校服裙，头发按照他的喜好披散在肩头，只在耳侧别了一枚他送的钻石发卡。
“睡得好吗？”他问，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审视她的脸色。
叶音音强迫自己不要躲开：”很好，谢谢。”
这个回答让谢晞怀唇角微勾。他倾身向前，在她额头上落下一个吻，然后才允许她开始用餐。这种亲昵的仪式已经成为他们早晨的固定程序，但今天，叶音音发现他的唇在她额头上停留的时间比往常长了几秒。
“今天放学后直接回来。”谢晞怀一边看文件一边说，”我请了设计师来讨论你生日宴会的礼服。”
叶音音小口啜着橙汁，点点头。她的十七岁生日宴会将比十六岁那次更加盛大，谢晞怀已经筹划了数月，似乎要将这场宴会变成她正式进入他世界的加冕礼。
“有什么特别想要的生日礼物吗？”谢晞怀突然问，眼睛依然盯着文件。
叶音音的手指在杯沿上画着圈。她真正想要的——自由、自主权、正常的高中生活——都是谢晞怀不可能给的。”没什么特别的，你准备的我都喜欢。”
这个回答似乎取悦了谢晞怀。他放下文件，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乖。”
黑色奔驰准时停在圣玛丽女中门口。叶音音下车时，王管家像往常一样提醒：”放学后司机会准时来接您。”
叶音音点点头，转身走向校门。与谢晞怀的别墅相比，学校几乎成了她的避难所——在这里，她至少能暂时逃离他的掌控，做几个小时的”普通女孩”。
“音音！等等我！”
林小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叶音音转身，勉强挤出一个微笑。这一年来，她与昔日好友的距离越来越远，部分是因为谢晞怀限制她的社交，部分是因为她自己无法解释目前的处境。
“你听说了吗？”林小雨气喘吁吁地追上她，”明德高中那个超级帅的学长转来我们学校了！就是去年文学社那个宋言！”
叶音音的脚步猛地顿住，手中的书本滑落在地。”宋…宋言？”
“对啊！据说他家生意出了问题，不得不转学…咦，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
叶音音弯腰捡书，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没什么，只是…有点意外。”
她早该想到的。去年谢晞怀威胁要毁掉宋家的建材生意，后来因为她乖巧顺从才作罢。但显然，宋家还是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宋言不得不转学…
“他在那边！”林小雨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兴奋地低语。
叶音音抬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宋言比去年更高了，肩膀更宽，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温暖如阳光。当他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叶音音相遇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秒。
然后，他朝她走来。
叶音音的心脏狂跳起来，手心冒出冷汗。她应该转身离开，应该假装不认识他，应该避免任何可能激怒谢晞怀的接触…但她的双脚像生了根，无法移动。
“叶音音。”宋言停在她面前，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好久不见。”
林小雨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认识？”
“去年文学社交流时见过。”宋言微笑着解释，目光却一直锁定在叶音音脸上，”我能和你单独谈谈吗？”
叶音音咬住下唇。她应该拒绝，应该逃离，但某种压抑已久的东西在胸腔里苏醒。”…好。”
他们找到一处僻静的长椅。宋言的表情变得严肃：”这一年你还好吗？”
这个简单的问题几乎击垮叶音音的防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不知该如何回答。她好吗？在物质上，谢晞怀给了她一切；但在精神上，她像个囚徒，被温柔地禁锢着。
“我听说了一些事…关于你和谢晞怀。”宋言压低声音，”音音，那不是正常的关系。”
“你不明白。”叶音音猛地抬头，”他对我很好，给我最好的生活…”
“用你的自由换的？”宋言打断她，眼中闪烁着愤怒的火光，”我查过了，那份监护权转让协议根本不合规！他利用你母亲的贪婪和你未成年人的身份…”
“别说了！”叶音音站起来，声音发抖，”你不了解情况。如果不是谢总，我可能还在那个破公寓里，听着妈妈每天抱怨没钱…”
宋言抓住她的手：”那也比被当成宠物强！音音，看看你自己——你像只被精心饲养的金丝雀，美丽但失去飞翔的能力！”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中叶音音心中最脆弱的部分。她甩开宋言的手，后退几步：”别再来找我。为了你自己好。”
转身离开时，叶音音听到宋言最后的话：”我不会放弃的。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一整天，叶音音都心不在焉。课堂上老师的声音变成遥远的嗡嗡声，同学们的谈笑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宋言的出现像一块石头投入她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放学铃响起，叶音音机械地收拾书包。当她走出校门时，那辆熟悉的黑色奔驰已经等在老地方。但今天，车窗是降下的，谢晞怀本人坐在后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走近。
叶音音的心沉到谷底。谢晞怀从不亲自来接她放学，除非…
“上车。”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车内弥漫着低气压。谢晞怀一言不发地操作着手机，然后将屏幕转向叶音音——上面是一张她和宋言在长椅交谈的照片，拍摄角度明显是偷拍。
“解释。”谢晞怀只说了一个字，却让车内的温度骤降十度。
叶音音的手指绞在一起：”他…他转学过来，只是打个招呼…”
“打招呼需要拉手？需要靠那么近？”谢晞怀的声音依然平静，但眼中酝酿着风暴，”我警告过你，叶音音。任何试图接近你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我们什么都没做！”叶音音的声音带上哭腔，”他只是关心我…”
“关心？”谢晞怀冷笑一声，”他关心的不过是你背后的谢氏集团！”他突然抓住叶音音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疼出眼泪，”我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背叛我？”
“我没有背叛你！”叶音音挣扎着，却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谢晞怀猛地松开她，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叶音音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拿走的——输入密码解锁，翻出她和宋言刚刚互加的联系方式。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危险地轻柔，”如果只是’打个招呼’，为什么需要私下联系？”
不等叶音音回答，谢晞怀已经降下车窗，将手机狠狠摔向路面。手机在柏油路上四分五裂，如同他们之间脆弱的信任。
“从今天起，你不再需要手机。”谢晞怀冷冷地说，”上学和放学都会有专人接送，课外活动全部取消。”
叶音音缩在角落，泪水无声滑落。她应该感到愤怒，应该反抗这种不公的对待，但内心深处，她却为惹怒谢晞怀而感到一丝愧疚。这一年来，他已经将她驯化得如此彻底——他的喜怒哀乐成了她情绪的晴雨表，他的认可成了她价值的唯一标准。
回到别墅，谢晞怀直接去了书房，重重关上门。叶音音独自站在走廊，感到一种奇怪的失落。她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锁上门，终于允许自己崩溃。
镜中的女孩泪流满面，手腕上是一圈明显的红痕。叶音音盯着那个痕迹，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她已经开始习惯谢晞怀的控制，甚至在他暴怒时首先想到的不是反抗，而是如何平息他的怒火，重新获得他的宠爱。
这个认知比任何惩罚都更让她恐惧。
晚餐时，谢晞怀没有出现。王管家告知她谢先生有应酬，让厨师单独为她准备了晚餐。餐桌上少了那个强势的存在，叶音音本该松一口气，却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
直到深夜，她才听到楼下传来汽车引擎声。谢晞怀回来了，脚步沉重，身上带着酒气。叶音音躺在床上，屏住呼吸听着他的动静。脚步声在她门外停下，片刻的沉默后，又继续向主卧移动。
叶音音不知为何感到一阵失落。往常无论多晚，谢晞怀都会来给她一个晚安吻。今晚他却…
这个念头刚浮现，叶音音就猛地摇头。她疯了吗？竟然在期待那个控制狂的亲吻？
第二天清晨，餐桌上弥漫着尴尬的沉默。谢晞怀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显然一夜未眠。他沉默地喝着咖啡，目光刻意避开叶音音。
“我…”叶音音鼓起勇气开口，”我真的很抱歉。”
谢晞怀终于看向她，眼神深不可测。
“我不会再和宋言有任何接触。”叶音音继续道，声音轻柔，”你给我的已经足够多了，我不该…不该让你失望。”
这句话像钥匙般打开了谢晞怀紧锁的情绪。他放下咖啡杯，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你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叶音音摇头。
“因为我害怕失去你。”谢晞怀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罕见的脆弱，”你是唯一看到真实我的人，叶音音。不是谢氏总裁，不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商人…只是我。”
这个告白让叶音音胸口发紧。谢晞怀眼中那一闪而过的脆弱，比任何强势姿态都更能触动她的心弦。
“过来。”谢晞怀张开手臂。
叶音音犹豫了一秒，还是起身走到他身边。谢晞怀将她拉入怀中，下巴抵在她头顶。”你是我的，小东西。永远都是。”
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又快又重。叶音音闭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浸在这个拥抱中。她应该恨这个男人，恨他控制她的人生，威胁她关心的人…但为什么当他展现脆弱时，她只想安慰他？
当天放学，叶音音在校门口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人——宋言。他站在校门对面的大树下，显然在等她。叶音音迅速低头，快步走向等候的奔驰车。
“音音！等等！”宋言追上来，拦住她的去路，”我们需要谈谈。”
司机已经下车，警惕地看着这一幕。叶音音知道，任何不当言行都会立刻传到谢晞怀耳中。
“请让开。”她低声说，不敢看宋言的眼睛，”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他控制了你，是不是？”宋言不依不饶，”你怕他？”
叶音音的手微微发抖。是的，她怕谢晞怀。但更可怕的是，她也渴望他的认可，他的触碰，他的…爱。这种矛盾的情感让她自己都无法理解。
“求你了，音音。”宋言塞给她一张纸条，”这是我的新号码。如果需要帮助，随时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