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堂静的劝酒,一杯接着一杯。
清酒的香气,混合着她身上那股檀木混合柑橘的香水味,在小小的客厅里弥漫,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网的中心,是烂醉如泥的北山和子。
而藤堂静,是那个耐心等待的猎手。
她的目光,早已越过趴在矮桌上的下属,带着毫不掩饰的侵略性,黏在了李昂的身上。
那是一种审视,一种评估,更是一种即将享用猎物的灼热。
空气仿佛都因为这道目光而变得粘稠。
李昂能清晰地听到妻子沉重而含糊的呼吸声,像是一台老旧的风箱,每一次吐息都带着浓重的酒气。
他甚至能看到藤堂静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胜利者般的微笑。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
“和子、和子……”
李昂伸出手,轻轻推了推妻子的肩膀。
她的身体只是软软地晃了晃,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呓语,便再无动静。
确认了。
彻底断片。
李昂的视线不着痕迹地滑向墙上的石英钟,时针与分针构成一个锐利的夹角,指向九点十五分。
养女惠美,快要从补习班回来了。
还有时间。
他收回手,重新端正地坐好,脸上挂起无可挑剔的、属于“贤夫”的温和笑容。
他拿起酒瓶,瓶身在灯光下反射出温润的光泽。
“藤堂社长,真是感谢您对我妻子的照顾与提携。”
他的声音平稳而诚恳,像是醇厚的佳酿,让人听着便心生好感。
“和子她平时在工作上多有不足,以后还要请您多多指教。”
他一边说着,一边优雅地倾斜瓶身,将清冽的酒液注入藤堂静面前那只空了一半的白瓷杯。
“咕嘟、咕嘟……”
水流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像是为即将上演的戏剧拉开了序幕。
藤堂静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对于这份恭维,她显然受用得很。
一个如此极品的男人,不仅拥有颠倒众生的容貌,还这般懂得审时度势、放低姿态。
这让她征服的欲望,愈发高涨。
“李昂君,客气了。”
她端起酒杯,指尖的红色蔻丹在白瓷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妖冶。
“和子在工作上很有潜力,我很看好她。”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眼睛,却一秒钟都没有离开过李昂的脸。
仿佛他才是那份最值得“看好”的瑰宝。
李昂只是微笑,再次为自己满上一杯,然后举杯示意。
“为和子的前程,也为社长的知遇之恩,我敬您。”
藤堂静的红唇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与他轻轻碰杯。
“叮。”
清脆的声响,在寂静中回荡。
一杯。
又一杯。
李昂的祝酒词,从感谢提拔,到称赞会社的宏伟蓝图,再到恭维藤堂静的领导才能。
每一句都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谄媚,又让人如沐春风。
藤堂静在酒精与恭维的双重作用下,脸颊泛起了动人的酡红,眼神也逐渐迷离。
她喜欢这种感觉。
喜欢这个男人用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用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取悦着自己。
这比她预想的,还要美妙。
然而,就在她喝下第四杯,准备听李昂说出更动听的言语时,一丝不对劲的感觉,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她的神经。
不对。
她喝得太多了。
而这个男人,从始至终,眼神都清明得可怕。
他倒酒的动作,稳如磐石。
他说话的语速,不疾不徐。
他脸上的微笑,完美无瑕。
这根本不是一个普通家庭主夫该有的镇定。
这分明是一种……刻意的拖延!
藤堂静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酒精的麻痹下,迟钝地拨动了一下。
拖延?
他为什么要刻意的拖延?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了她被酒精浸泡的思绪。
藤堂静握着酒杯的手,骤然收紧。
“你在等什么?”
她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
之前那微醺的磁性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淬了冰的质问。
客厅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
李昂举杯的动作,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瞬。
他看着藤堂静那双重新变得锐利、甚至带上几分怒意的眼睛,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就差一点。
再有半小时……不,十分钟就够了。
但他脸上没有丝毫慌乱,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社长您说什么?我不太明白。”
“别装了。”
藤堂静将酒杯重重地放在矮桌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趴在一旁的北山和子被这声音惊得抖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醒来。
“你一直在灌我酒,你在拖延时间。”
她的身体前倾,那股属于上位者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告诉我,你到底在等谁?”
李昂见她反应过来了,不免有些遗憾。
好在……
就在藤朝静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洞穿的时候。
“咔哒。”
玄关处,传来了钥匙开锁的轻响。
紧接着,是门被拉开的声音。
一个怯生生的、带着少女特有青涩的嗓音,响了起来。
“我回来了。”
是北山惠美。
藤堂静的身体,瞬间僵住。
她猛地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个穿着深蓝色西式校服、背着书包的女孩,正站在玄关处,有些拘谨地看着客厅里的景象。
女孩的身高大约一米六,身材纤细,留着齐刘海的黑色长发,那双看向李昂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依赖与孺慕。
藤堂静的瞳孔,在一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女儿!
这个男人,居然有一个孩子!
一个已经长大的、正值青春期的、碍事的女孩!
藤堂静只知道北山和子有个极其貌美的丈夫,并没有第一时间调查对方的家庭情况,就迫不及待的找借口跟着对方回家喝酒。
北山惠美显然也被客厅里的气氛吓了一跳,尤其是看到母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而一个气场强大的陌生女人,正用一种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瞪着自己。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小声地喊了一句。
“欧多桑……”
李昂仿佛没看到藤堂静那几乎要喷火的眼神,脸上露出了慈父般的微笑,站起身。
“惠美,回来了……这位是妈妈公司的社长,藤堂女士。”
他又转向脸色铁青的藤堂静,介绍道。
“藤堂社长,这是我的养女,北山惠美。”
“藤堂……社长好。”
北山惠美在李昂的鼓励下,怯生生地上前一步,对着藤堂静鞠了一躬。
藤堂静看着这个走到面前,恭敬地喊着自己“藤堂社长”的一米六女高生,一张保养得宜的俏脸,被怒火与不甘烧得阵阵发红。
到嘴的鸭子,飞了。
不,是被这只突然冒出来的小麻雀给惊飞了!
她精心策划的夜晚,她势在必得的猎物,就因为自己的疏忽,被一个黄毛丫头给彻底搅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火,从她的腹部升起,直冲天灵盖。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不过,藤堂静毕竟是执掌着过亿资产的女强人。
尽管胸中的怒意翻江倒海,但她精明的脑子,仅仅在几秒钟的停滞后,就开始飞速运转。
今晚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
北山和子要去静冈的出差,可是实打实的三天。
她看着眼前,李昂正温声细语地指挥着那个叫惠美的女孩,去拿毛巾和温水,准备照顾烂醉的妻子。
那副父女情深的温馨场面,在藤堂静看来,却是无比的刺眼。
她知道,自己今晚就算吃不到这块最鲜美的肉,也必须收点利息回来。
否则,她藤堂静的脸,往哪儿搁?
当李昂和北山惠美合力将烂醉的北山和子扶进卧室,安顿躺下后,他刚一走出来,就对上了藤堂静那双幽深的眼睛。
她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体,脸上那份怒意被完美地收敛起来,又变回了那副高高在上的、优雅从容的模样。
只是那眼神深处,多了几分不容拒绝的冷硬。
“李昂君。”
她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命令的口吻。
“麻烦你送我下楼。”
李昂的心,微微一沉。
他知道,这趟楼,不好下。
但他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毕竟藤堂静是他妻子的上司,还是他家现在的客人。
于情于理,李昂都得起身送这位妻子的上司离开。
“好的,藤堂社长。”
他微微躬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