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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当初国公夫人嫁过来后,便和国公爷感情极好,但好事多磨,久久未曾怀孕。

老夫人为子嗣计,找了秀才家的女儿聘做良妾。可刚聘过来,国公夫人就怀孕了。白姨娘貌美,国公爷就顺理成章地住到她院子去。国公夫人因此恨毒了白姨娘,给她的吃穿嚼用都是最差的。

国公爷自认对不住夫人,便也当看不见。

等白姨娘生下陈郁真,小小的人儿虽体弱多病,但长相风流、惊才绝艳,十六岁就中了探花,是这京城第一等的人物。而世子与他相比长相明显差了很多,自小就不上进,认不得几个字,如今不过是个不入流的荫官而已。与翰林院的清贵如何相比?

因此他们母子更成了夫人世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陈郁真手指慢慢攥紧,又慢慢松开。他立在堂下,平和地接受众人的审阅。

“你都二十岁的人了,进来不知道给你父亲母亲问安?”陈国公怒斥。

“孩子还小。”陈夫人假模假样阻拦,“二公子,今日圣上宣召,你们都讲了什么?你年纪小,不通世事,要一字一句讲来,让你父亲好好给你说道说道。”

陈郁真沉默。

“爹,我看你是白担心了,咱们家人缘好的很,怎么会有人上书参奏。”陈尧翘着二郎腿,神态扬着。

“你这逆子!我这还不是为我们家操心。”

陈夫人忙着打断父子二人的争吵。这样一看,他们才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陈郁真和白姨娘就是他们和谐感情上抹不去的污点。

待话题转过来,所有人又都逼视陈郁真。逼着让他说出,今日和皇帝的所有对话。

何曾无礼,何曾得意。

陈郁真靠近门厅,冷冽的风丝丝缕缕透过隔窗刮过来,他本就白皙的面孔更加苍白,闷声咳嗽,单薄的身体快被这薄凉东风压垮。

白姨娘担忧地望着他,又向国公爷抛去求救的目光。

可惜,国公爷自然是看不到的。

唯一的暖炉搁置在陈家三小姐脚边,她自幼畏寒,国公夫人怜惜她,让她走到哪儿都有热乎东西靠着。

“郁真,快说。”

“说啊,你这孩子,父亲母亲怎么会害你。”

“这事关家族大事,若是你惹怒了圣上,你担待不起!”

“快说!”

陈郁真漠然立在堂下。无数狂风暴雨袭来,他自岿然不动。他就像一叶扁舟,坦然无畏地行在滔天巨浪下!

白姨娘跪下,膝行几步:“老爷!求老爷放过郁真吧!他高烧了几日,才渐渐好些。等他大好了再叫过来说话。”

“白姨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国公夫人温柔道,“不过是问两句话,问完就放他回去了,是他自己在这犟着,不然早回去了。”

陈国公不去看跪在地上的白姨娘,皱眉望向陈郁真。

“你说不说,不说就去祖宗牌位前跪着。”

“真是反了天了,不过一翰林院庶吉士竟然张狂起来了。”

陈郁真猝然抬起清亮眉眼来,倒把陈国公吓一大跳。他仰了下,“怎么,我说的不对?”

陈郁真冷笑:“‘张狂’的评语,还是您自己受着吧。儿子谨慎惯了,不敢受此评语。”

陈国公张嘴就要骂,可那一贯谨言少语的次子竟然上前一步,疾言厉色起来!

“老爷擅自打听圣上事,窃听宫中内帷,这不是张狂是什么?!在家中私设公堂,我不说便要逼我说,京城中有哪户人家做爹做娘做到这模样?”

陈老爷骇极,呆坐在扶手椅上。只见那陈郁真面色冰冷,一字一顿道:

“况大哥国孝家孝下私纳二房,做下如此丑陋之事还指望着别人给你遮掩?太妃薨逝未过二月,祖母去世未满一年!大哥夜夜做新郎时不知是否记得祖母对你的谆谆细语?记得圣上的杀伐决断?记得刘家全家斩首时流的鲜红血液?”

“张狂?什么是张狂?”

“大哥这样拉着一大家子人作死的才是张狂!”

全场寂静无语,堂内久久回荡少年清冽怒急嗓音。

众人呆愣当场,一句也无法反驳,只能徒劳注视堂间那少年郎。

陈郁真猛然将白姨娘拉起来,踢开门就要走——

“拦住他!”陈夫人猝然站起来,她声音急促尖锐。

少年立在门前,身影单薄修长。他一只手已经拉到了门帘上,裸露出来的那只手白到透明,甚至泛着冷。

闻言少年侧过头,眼睫轻缓地瞥过来,眼皮轻抬,露出一个略有些挑衅的笑容,薄唇轻启。

“你若是想让圣上知道你儿子做的丑事。”

“就尽管拦。”

眼睁睁地看着那陈郁真离去,陈夫人气的面目扭曲,胸口不断起伏。忽然她猛拍在桌面上:

“放肆!”

一贯高傲的陈尧低下了头。陈家三小姐道:“既然无戏可看了,那女儿便走了。”说罢,径直离开。

二房玉如抱着肚子,发现国公夫人狠厉的目光停驻在自己身上时,不禁瑟瑟发抖。

“自小产后也过了一旬,你身子养好了吧。”国公夫人柔声道。

“还……还没好。”

“女子这时最是体弱,不能总是静着。如今家中艰难,你身边几个仆妇便都散了,你多做些女红针织之类,也好养好身子。”

“……是。”

国公爷不耐烦听这女人间的官司,揉了揉眉便让各自散去。

白姨娘白日亲眼见儿子遭受如此逼迫,等晚间的时候怎么也睡不着。

陈郁真候在她身旁,轻柔给她掖好被角。

“好孩子,委屈你了。”

白姨娘握着他冰凉手,眼中晶莹闪烁。

陈郁真笑道:“姨娘。”

他说:“能投生成姨娘孩儿,郁真怎么会委屈。”

夜幕垂下,豆大灯光闪烁,明明灭灭,照亮了这片小天地。

那个身穿半旧不旧皮袄的少年郎蹲在榻边,目光缱绻悠长,像是一只刚睁开眼睛的幼鸟,对温暖眷恋不已。

他躲在白姨娘怀里。向来无惧无畏、冷心冷面的陈郁真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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