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颜站在原地。
她手里攥着那张缴费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周围的议论声和那些不善的打量都落在她身上。
但她顾不上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拿到药，回家，念念还在等她。
那个助理见她不为所动，脸上的傲慢变成了恼怒。
“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我们曼妮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让你是看得起你！”
这话说的极其难听，连旁边排队的人都皱起了眉头。
轮椅上的江曼妮拉了拉助理的袖子，对着直播镜头，声音更咽。
“小莉，别这么说，这位姐姐肯定有自己的难处，我们再等等就好了，我的腿不碍事的。”
她越是“通情达理”，直播间的弹幕就越是疯狂。
【这女的什么毛病？给脸不要脸！】
【妮妮太善良了，我要是她助理，直接上手了！】
【抵制这种没素质的素人，医院应该把她拉进黑名单！】
苏清颜深吸一口气，没有理会那个上蹿下跳的助理，也没有去看那个演得正欢的明星。
她只是对着前面喊了一句。
“下一个是不是到我了？”
窗口里的护士也被这边的闹剧搞得头大，看了一眼号码，扬声道：“312号，苏清颜，到窗口来。”
苏清颜的号码。
她绕过挡在面前的助理，径直走向窗口。
整个动作干脆利落，没有拖泥带水。
助理愣在原地，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江曼妮那张楚楚可怜的脸上，也闪过错愕，随即被更大的委屈所替代。
苏清颜顺利地办完了手续，拿着取药单，快步走向药房。
她没有再回头看那一场闹剧，那些人和事，与她无关。
拿到药，一小盒葡萄糖酸锌口服液被她小心地放进包里。
她一路小跑着冲出医院，挤上了回家的公交车。
车上人不多，苏清颜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六点四十五分。
迟到了很久。
不知道念念在幼儿园门口会不会着急，会不会哭。
一想到女儿，苏清颜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所有的疲惫和委屈都烟消云散。
车厢里摇摇晃晃，她靠在椅背上，稍微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亮了，来电显示是“幼儿园王老师”。
苏清颜的心，咯噔一下。
这个时间，老师怎么会打电话过来？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接通了电话。
“喂，王老师？”
电话那头传来王老师焦急到变调的声音。
“苏念妈妈！你接到念念了吗？”
苏清颜脑子嗡的一声。
“没有啊，我还在公交车上，马上就到了，念念不是在幼儿园吗？”
“她不见了！”
王老师的声音带着哭腔。
“今天我负责看管离园的孩子，就一转头的功夫，她就不见了！我们查了门口的监控，监控显示……她，她跟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走了！往你们家的方向去了！”
轰！
苏清颜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耳边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只剩下王老师那句“跟着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走了”。
骗子？
人贩子？
无数个恐怖的词汇在她脑海中汇聚。
她的血色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手脚冰凉。
“停车！师傅，停车！”
她疯了一样地冲到公交车门口，拍打着车门。
司机被她吓了一跳，一脚急刹车将车停在了路边。
“姑娘你干嘛，还没到站呢！”
苏清颜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她跌跌撞撞地冲下车，站在车水马龙的路边，挥舞着手臂。
一辆出租车在她面前停下。
她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师傅，去……去清和苑小区，快！求你了，开快点！”
司机看她脸色惨白，也没多问，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车子在晚高峰的车流里穿行。
苏清颜死死地攥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骨节捏的发白。
她的脑子一片混乱。
那个男人是谁？
他为什么要带走念念？
他会对念念做什么？
都怪她，都怪她在医院耽误了那么久。
如果她早点到，是不是就能在幼儿园门口接到念念，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她又想起了包里那盒药。
懊悔，恐惧，自责，像是无数条毒蛇，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就不该去医院！
什么破药，晚一天吃又怎么样？
她就不该让念念一个人等那么久！
她就不该为了省钱，住在这个没有物业，安保约等于零的破小区！
为了给女儿补身体，她和人争执，耽误了时间。
可现在，她的女儿却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带走了！
多么讽刺！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怎么也流不下来。
恐惧过后，一股滔天的怒火从心底烧了起来。
如果……
如果那个人贩子敢动念念一根头发。
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她的大脑在极度的恐惧和愤怒中，反而变得异常清晰起来。
先报警。
不，不能先报警，万一激怒了那个坏人，他对念念不利怎么办？
她要先回家看看。
如果那个坏人带着念念就在家里，她要怎么办？
苏清颜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摸了摸自己的包，里面除了药和钱包，只有一串钥匙。
她要把钥匙攥在手里，那尖锐的一端，可以当做武器。
对，武器。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后，苏清颜甚至来不及等司机找钱，就冲下了车。
路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时，她脚步一顿，冲了进去。
“老板，给我一把水果刀！”
她抓起柜台上最长最尖的一把，扫码付了款，连包装都没拆，紧紧攥在手里，冲了出去。
一个母亲的力量有多大？
苏清颜不知道。
她只知道，如果念念真的出了事，她要那个坏人偿命。
“哎，清颜，这么急急忙忙的干嘛去啊？”
树下乘凉的张大妈喊了一声。
苏清颜像是没听见，头也不回地冲向自己住的那栋楼。
“嘿，这孩子，今天怎么了？”
“别提了，”另一个李大妈凑过来，“我刚买菜回来，看到她家闺女跟着一个男的进楼了，那男的个子高高的，穿着黑衣服，看着不像坏人啊。”
“外地人吧？没见过。”
“清颜这孩子也可怜，一个人带孩子住了五年了，要不是房东看她不容易，房租一直没怎么涨，她一个人哪撑得下来哟。”
“是啊，又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
邻里的议论声被苏清颜甩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