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再睁眼时，我躺在熟悉的寝殿里。
身上的伤口被仔细包扎过，换了一身素白寝衣，连发丝都被人轻柔地梳理过。
案几上堆满了珍稀的伤药。
每一瓶都是御医署最上乘的供奉。
宫女见我醒来，慌忙跪下：“娘娘，您终于醒了！陛下和宋统领来看过您，特意嘱咐……”
“我弟弟呢？”我打断她，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宫女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奴、奴婢不知……”
“说！”我猛地攥住她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的皮肉里。
她吓得眼泪直掉，却死死咬着唇不敢开口。
这时，殿门被猛地撞开。
我的贴身丫鬟青竹跌跌撞撞冲进来，发髻散乱，满脸泪痕。
“小姐……”她扑到我床前，浑身发抖。
我一把扣住她的肩膀：“瑜儿呢？我爹娘呢？！”
青竹的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小公子他……在您昏迷后，绳索突然断了……他、他掉进了火鼎里……”
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还有……”她死死攥着我的衣袖，像是怕我下一刻就会崩溃，“老爷和夫人……他们……他们在狱中……自尽了……”
自尽了。
这三个字像一把钝刀，生生剜进我的心脏。
我猛地推开她，赤着脚冲了出去。
狱中浓重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我的父兄、叔伯、婶母……十五具尸身整整齐齐地躺在地上，每一具都面容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可他们的手腕上，全都是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
那是沈家军自裁时特有的手法，干脆利落，不留余地。
父亲的手里还攥着一块染血的帕子，竟是血书：
“阿念，我们不能再拖累你了。”
“我们想活命，但更想让你自由。”
“好好活下去。”
我跪在地上，指尖触碰父亲冰冷的脸，眼泪却已经流不出来了。
……
回到寝宫时，我把自己锁在佛堂整整七天。
当时为那可怜的孩子祈福。
七天后，我亲手将宫外的红灯笼换成了白色。
青竹哭着要来扶我，我却只是麻木地坐着。
子时刚过。
殿内的烛火忽然齐齐熄灭。
下一秒，我的腰身被人一把搂住，后背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
“考虑好了吗？”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垂。
我缓缓抬头，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正是那日的黑衣人。
此刻，他褪去了夜行衣，一身玄色锦袍，面容俊美得近乎妖异。
我看着他，缓缓点头。
他低笑一声，指腹摩挲过我的下巴：“好。”
“那我就帮你覆了这小小梁国。”
“让你名正言顺，做我最尊贵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