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天还未透亮。
窗外灰蒙蒙一片，夹杂着寒气的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吹得人骨头发冷。
景珩睡得正香，梦里他正啃着一只肥美的烧鸡，满嘴流油。一只大手毫无征兆地抓住他的胳膊，将他从温暖的被窝里直接拎了出来。
“呜……”
刺骨的寒意让他一个激灵，睡意瞬间跑了一半。他睁开眼，看见申越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
“申叔？”景珩揉着惺忪的睡眼，牙齿冻得咯咯作响。
申越一言不发，将一件厚实的短打麻衣丢在他身上，然后便提着他的后领，大步流星地走出了房门。
院子里，晨雾弥漫，地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霜，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轻响。冷风跟刀子似的，刮在景珩光溜溜的脸蛋和手臂上，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申叔，这……这是要做什么？”景珩被冻得鼻涕都快流出来了。
申越将他放在院子中央，从墙角拿起一根半人高的白蜡木杆，又从腰间解下一条细长的皮鞭。
“习武。”申越吐出两个字，声音在清冷的晨风中，显得格外硬邦邦。
习武？
景珩的眼睛“噌”地一下亮了，瞌睡虫和寒意被这两个字彻底驱散。他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也顾不上冷了。
“习武！申叔，我们是要学那种飞檐走壁的功夫吗？”他比划着，“就是咻一下能上房顶，一剑出去，能砍死一千个人的那种？”
申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啪！”
他手中的皮鞭猛地一甩，在空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爆响，鞭梢抽在景珩脚边的地面上，激起一点霜尘。
景珩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鞭子，吓得一哆嗦，脖子缩了缩，不敢再说话了。
“评书听多了，脑子里尽是些不着边际的东西。”申越冷哼一声，用鞭杆指着他，“武道一途，根基为重。你这身子骨，比豆芽菜还不如，先从站桩开始。”
他一边说，一边用鞭杆在景珩的腿弯、后背、肩膀上敲敲打打，纠正他的姿势。
“站稳了，气沉丹田，意守百会。一个时辰，不许动。”
景珩按着他的要求摆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双腿微曲，双臂环抱于胸前。刚开始还觉得新奇，不到一刻钟，他的双腿就开始打颤，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申叔……我有个问题。”景珩咬着牙问。
“说。”
“你说根基为重，那武道到底是怎么划分的？总得有个盼头吧？”
申越看了他一眼，难得多说了几句：“武道九品，以力为基。一品武者，双臂能有二百斤力气，体内可凝练一缕真气。二品四百斤，三品六百斤，以此类推。九品之上，能开山断河，那已非凡人范畴。”
二百斤力气才是一品？景珩心里盘算了一下，前世健身房里的壮汉，能卧推一百公斤的都算是高手了，那差不多就是一品武者的水准。
“申叔，那你现在是几品？”景珩好奇地问。
“刚入二品。”申越的语气充满自傲。他这个年纪能入二品，在军中也算得上是好手了。
“哦，才二品啊……”景珩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
在他想来，作为未来秦王的贴身护卫，怎么也得是个七品八品的高手吧？二品，听上去不怎么厉害的样子。
他这句嘀咕声虽小，却一字不落地传进了申越的耳朵里。
申越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啪！”
这一次，鞭子没有落在地上，而是结结实实地抽在了景珩的屁股上。
“嗷！”
景珩疼得跳了起来，眼泪当场就涌了出来。
“你懂什么！”申越厉声呵斥，“我十四岁从军，在死人堆里爬了十年，受过七次重伤，才换来这一身修为！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黄口小儿，也敢在此置喙！”
他胸膛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景珩捂着屁股，又疼又委屈。他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之言，会引来对方这么大的反应。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那股孩童心性里的倔强，让他梗着脖子，就是不肯低头认错。
院子里的气氛，一下子僵住了。
过了好一阵，申越才平复下情绪。他看着景珩那副倔驴的样子，心里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终究还是个孩子。
“过来，坐下。”他的语气缓和了些。
景珩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在冰冷的石墩上坐下。
“把手伸出来。”
景珩依言照做。
“公子收你为义子，我便是你的武道启蒙之师。今日便先为你探一探根骨，看看你是不是那块料。”申越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景珩的手腕。
“申叔你放心，我这根骨，绝对是万中无一的练武奇才……”景珩还想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闭嘴。”
申越不耐烦地打断他，宽厚粗糙的手掌握住了景珩瘦弱的手腕。
一股微弱却温热的气流，从他的掌心渡入，顺着景珩的手臂经络，缓缓向上探查。
这就是真气？景珩心中好奇，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暖流在自己身体里游走，所过之处，一片舒泰。
申越的神情本来很平静，这是他每次教导新兵时都会走的流程。可当他的真气在景珩体内游走了一圈之后，他脸上的平静，开始一点点瓦解。
从手太阴肺经，到手阳明大肠经，再到足阳明胃经……
一路……畅通无阻！
没有丝毫的滞涩！
怎么会这样？寻常孩童，经脉大多处于闭塞状态，需要长年累月的打熬和药材浸泡，才能勉强打通一两条主脉。就算是那些世家子弟，天赋异禀，能在这个年纪打通三五条经脉，就足以被称为天才了。
可眼前这个孩子……
申越不信邪，加大了真气的探入，将景珩体内的十二正经、奇经八脉仔細地探查了一遍又一遍。
结果，还是一样。
通透！
每一条经脉，都光洁、坚韧、宽阔，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和堵塞。
这简直就是天赐的道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