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鏡千夜從睡夢中醒來的時候，外面的雨已經停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沒有發現穆雲卿的身影。
打開門，小院中那道白色的身影，長身而立，正在看著東方的日出，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師尊，早。”
鏡千夜走過去，對自家師尊笑道。
“醒了？”
穆雲卿轉頭看她。
鏡千夜笑著點點頭。
“那吃些東西，我們趕路吧。”
“好。”
鏡千夜去中年大嬸那裡買了兩個饅頭，就和穆雲卿離開了村落。
出了村落，一路向北，就是荒郊野外，山林的風陣陣，在冬季裡帶上冷入骨的寒意。
唯有天邊那冬日的陽光，給人間送來絲絲暖意。
“師尊，我們這樣走下去，大概要有多久啊？”
鏡千夜吃完饅頭，拍了拍手，伸手接住一縷陽光。
“如無意外，二十日就可以到。”
穆雲卿說完，轉頭看向鏡千夜，他斟酌了一下，“你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
鏡千夜微怔。
她眨了眨眼睛，突然笑了：“師尊在哪裡，哪裡就是我想去的地方。”
這次，是穆雲卿怔住了。
他看著鏡千夜片刻，好一會兒，才轉過頭，繼續向前走。
“師尊不信？”
鏡千夜追上去問道。
“……沒有。”
穆雲卿沉默了一瞬，“我信。”
鏡千夜嘴角止不住上揚，“那師尊以後不管去哪兒，記得都要帶上我，不然……”
“我會去找你。”
穆雲卿走路的腳微頓，他眼瞼微垂，半晌：“好。”
鏡千夜樂。
她發現，這個看起來冷冰冰，不好與人相處的人，其實又心善又心軟。
前世的自己是怎麼對他有那麼大誤解的呢？
還好——
鏡千夜輕嘆。
還好這一世她沒有錯過。
“怎麼了？”
穆雲卿聽到她的嘆息，不解問她。
鏡千夜抬頭看他：“師尊，如果你遇到了一個做錯很多事情的我，記得要打她一頓，但是不要打死她了。”
“因為，她正在努力改變自己。”
努力，和你在一起。
穆雲卿停下腳步，看著那個眼神認真，神色堅定的人小姑娘。
那如深泉般的瞳眸動了動。
“為什麼要和我說這些？”
山林的風吹動樹枝，那枝頭上因初冬僅剩下一片的樹葉，飄飄然向地面落去。
“不知道。”
鏡千夜伸手接住了那片樹葉，她看著手裡的葉子。
“但是，我總覺得，如果不說出來，一定會錯過些什麼。”
鏡千夜說完，抬頭看向穆雲卿。
穆雲卿卻別過頭，看向了遠方。
他輕聲說：“我知道了。”
“走吧。”
說完，穆雲卿便抬腳向前走去。
鏡千夜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漸行漸遠。
那純白色的身影，與她心頭的那道轉身離開的背影，一下子重合在一起。
鏡千夜瞬間慌了。
三步並作兩步，她追上去，扯住他寬大的袖口。
緊緊的。
穆雲卿前進的腳步再次頓住。
“師尊，你是不是，在美人山莊的幻境中，也看到了什麼？”
鏡千夜眉頭緊蹙，握著他衣袖的手，指尖泛白。
穆雲卿深泉般的瞳眸猛然收縮，泉面蕩起層層漣漪。
“師……”
鏡千夜的話驟然停了。
寒意陣陣的冷風中，帶著一絲微弱的“救命”聲。
“去看看。”穆雲卿說道，卻沒有回過身看她。
鏡千夜點點頭，鬆開手裡的白色衣袖。
兩人的耳力都極為過人，不多時就在一處山凹中找到了人。
那是一個衣著華貴的女子，趴在山凹的枯葉上，一條腿卡在一棵樹與一塊山石之間。
那人的衣服上血跡斑斑，看起來是受了傷，只是不知傷勢的深淺。
“救命……”
聲音虛弱。
鏡千夜隨便瞅了一眼，發現這女子應當是從山坡上滾落下來的。
走過去，檢查了一下，除了被卡住的腿，其他都是擦傷，無礙。
“姑娘，姑娘。”
鏡千夜喊了兩聲。
那華貴女子這似乎才發現有人來了，她虛弱的慢慢轉過頭，“救命。”
“你忍著點，我先把你的腿弄出來。”
鏡千夜說完，手指一動，青色光芒閃過，卡住華貴女子的樹便倒在了一旁。
她摸了摸女子的腿，沒有骨折，只是有些移位。
鏡千夜看了一眼華貴女子，雙手一動，只聽“咔嚓”一聲脆響，伴隨著一聲悶哼。
“姑娘，你可以起來了。”
鏡千夜放下她的腿，退了一步道。
那女子的臉色慘白，額頭上沁滿了汗珠。她動了動腿，發現真的不疼了，她欣喜若狂的小心坐起來。
抬頭看向救她的人，隨後不由怔住了。
這兩個人是神仙嗎？
山風吹動，白色的衣衫隨風而舞。
“姑娘，你覺得怎麼樣？”
鏡千夜看她發愣，再次問道。
那華貴女子眨了眨眼睛，剛想回答，就聽到遠遠的有焦急地喊聲傳了過來：“小姐，小姐……”
鏡千夜循聲看去，“是你的僕人？”
華貴女子輕輕點頭，微微垂頭：“是我家僕。”
聲音柔和婉轉，姿態知書達理。
應當是名門世家的小姐。
鏡千夜看向一旁的穆雲卿。
穆雲卿嗓音淡淡：“走吧。”
“是。”
鏡千夜應。
“誒？兩位恩人留步，可容我家僕到來，定答謝救命之恩。”
那華貴女子一看他倆要走了，急忙出聲。
“不用了。”
穆雲卿與鏡千夜頭也不回的走了。
留下那女子很快被她的僕人找到。
“小姐，你沒事吧，可嚇死我了。”
一個丫鬟模樣的女子臉色蒼白，神色焦慮。
華貴女子看著鏡千夜與穆雲卿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說話。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別嚇我啊？”
那丫鬟看自家小姐沒有一點動靜，更急了。
“沒事。”
華貴女子總算回了神：“咱們也走吧。”
“是是是。”
很快，幾個人帶著華貴女子離開了。
鏡千夜與穆雲卿目送華貴女子離開。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
鏡千夜不知何時再次扯住穆雲卿的衣袖。
穆雲卿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袖還有那隻白皙的小手。
輕輕嘆了口氣，“我是在幻境中看到了一些東西。”
鏡千夜怔忡的看著他。
“而且看到了你。”
“但是，這與現在的你有什麼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