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归来时，殷都大地深处的灵脉没有半分波动。
子凡的身形穿过最后一层岩土，悄然出现在小院的青石板上。
院中落叶未动，尘埃未起。
他仿佛一直都在那里，从未离开过。
院门外。
如同一尊雕塑般伫立的武烈，身体毫无征兆地剧烈一颤。
一股难以言喻的悸动，从他心底最深处炸开。
并非是感受到了什么强大的气息。
恰恰相反。
是那座小院，在那一瞬间，从他的感知中彻底“活”了过来。
之前，院子虽然有那位王爷在，但在他这样的修行者感知里，仍旧是一片死地，气息沉寂。
可现在，那院落仿佛化作了一头蛰伏的洪荒巨兽，仅仅是无意识的一次呼吸，就让他神魂欲裂。
武烈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甚至生不出一丝一毫窥探的念头。
噗通。
这位炼神返虚顶峰的武将，大商军中的悍将，双膝一软，竟对着那扇紧闭的院门，直直地跪了下去。
额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放到了最轻。
院内。
子凡已然坐回了蒲团。
金仙境界的力量，在他体内缓缓流淌，温润如玉。
他念头一动，整个殷都的风吹草动，都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中。
每一缕炊烟的飘向，每一声街角的叫卖，每一个生灵的气息，都无所遁形。
这种掌控一方天地的感觉，与天仙时截然不同。
他的意识沉入识海。
那柄玄黄色的玉尺，鸿蒙量天尺，正静静悬浮。
子凡将一缕心神附着其上。
嗡。
玉尺轻鸣。
他的视野猛然拔高，超越了殷都，超越了大地。
他“看”到了一条奔腾不息的金色长河。
那是大商的国运，是人道气运的显化。
长河浩浩荡荡，金光璀璨，庇护着整个人族王朝。
成汤的龙椅之上，正有一条巨大的五爪金龙虚影盘踞，汲取着这国运长河的力量。
这就是人王。
身在红尘，却能调动堪比仙神的力量。
子凡催动量天尺，视野继续深入。
在那片璀璨的金色中，他看到了一些不和谐的东西。
几缕微不可查的黑气，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金色的气运长河之上，不断侵蚀着金光，壮大自身。
这些黑气的源头，指向了殷都城内的几座豪奢府邸。
是朝中的某些权贵。
他们在窃取王朝的气运。
子凡的眉头微微皱起。
水至清则无鱼，这个道理他懂。
但这种蛀虫行为，长此以往，必将动摇国本。
他没有立刻做什么。
只是将那几处府邸的位置，默默记下。
量天尺的威能不止于此。
他心神再转，尺身上符文流转，开始为他推演自身的因果。
绝大部分因果线，都指向了王宫中的成汤。
那是他们之间最深的羁绊。
除此之外，还有一条细微的因果线，连接着门外跪着的武烈。
忽然。
子凡的心神一凝。
他看到了一条极淡，却无比坚韧的血色因果线，从他身上蔓延出去，跨越了无尽的山川河流，指向了东方。
东海。
因果线的尽头，似乎连接着某个强大的存在。
“有点意思。”
子凡收回了心神。
这洪荒世界，果然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他才刚出新手村，就已经和未知的大能扯上了关系。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是成汤。
他没有带任何随从，独自一人来到了小院门前。
他看着跪在地上的武烈，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起来。”
成汤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人王不容置疑的威严。
武烈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脸上满是冷汗。
“王上。”
“孤让你护卫王爷，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成汤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
武烈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该怎么解释。
说这院子让他感到恐惧？
说他连站着的勇气都没有？
这话传出去，他武烈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罢了。”
成汤挥了挥手，不再追问。
他推开院门，迈步而入。
院子里很安静。
他的弟弟，子凡，正盘腿坐在那棵老槐树下，闭着双眼，仿佛睡着了。
成汤的脚步顿住了。
他看着子凡，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眼前的还是那个人。
还是他那个不理俗事，一心求仙问道的弟弟。
可给他的感觉，却完全变了。
如果说以前的子凡是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那现在的子凡，就是一片无垠的星空。
深邃，浩瀚，让人不敢直视。
成汤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弟弟，而是一位与三皇五帝同时代的古老存在。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一震。
“你回来了。”
成汤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子凡睁开眼。
“兄长。”
他的声音很平静，和以前没什么两样。
但就是这份平静，让成汤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感觉。
“武烈说，你前些时日不见了踪影。”
“出去走了走。”
子凡的回答轻描淡写。
成汤走到他对面，席地而坐，没有在乎地上的灰尘。
“朝中有些大臣，又在进言，想让你出仕，辅佐孤。”
“我没兴趣。”
子凡直接拒绝。
“孤知道。”
成汤苦笑了一下。
“孤只是想告诉你，如今大商初定，四海未平，有些人的心思，活泛了起来。”
他的话里有话。
子凡看了他一眼。
“比如，掌管钱粮的司农大夫，张谦。”
成汤的身体猛地一僵。
张谦，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寒门官员，对他忠心耿耿，为大商的后勤立下过汗马功劳。
弟弟怎么会突然提起他。
“子凡，张谦是孤的肱股之臣，不可轻疑。”
成汤的语气严肃了起来。
子凡没有与他争辩。
他只是伸出手，从地上那堆落叶中，拈起一片。
那是一片枯黄的槐树叶。
他屈指一弹。
咻。
那片树叶凭空消失了。
成汤愣住了。
这是什么手段。
他正要发问。
忽然，从殷都城的东南方向，远远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那声音穿透了层层屋脊，清晰地传到了小院之中。
成汤豁然起身。
他认得那个方向。
那里，正是司农大夫张谦的府邸。
他扭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子凡。
子凡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做。
“一片落叶，伤不了人。”
“只是在他脸上，划了道口子。”
“给他提个醒。”
成汤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一片落叶。
跨越半个都城。
精准地在一个金仙都未必能攻破的府邸大阵中，划伤主人的脸。
这是何等通天的修为？
他这个弟弟，到底是什么怪物。
我这弟弟，不会已经成仙了吧？
成汤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他忽然想起了武烈那番话。
“王爷的手段，不是我能揣测的。”
他现在懂了。
何止是不能揣测。
简直是无法想象。
许久。
成汤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涩地开口。
“孤……知道了。”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弟。
这一眼，包含了太多的情绪。
有震惊，有茫然，还有一丝源自血脉的……安心。
他没有再多问一句。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他转身，默默地离开了小院。
脚步有些踉跄。
身为大商的人王，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权势，在某种力量面前，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院内，重归寂静。
子凡看着兄长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这么快就展露实力。
但有些蛀虫，不得不除。
他只是稍作惩戒，真正的杀伐，还是要由成汤这位人王来做。
否则，他就要沾染上巨大的人道因果。
他抬起头，看向天际。
洪荒的风，已经开始吹了。
他闭上眼，意识再次沉入系统面板。
【下一签到地点：随机刷新中……】
面板上的文字闪烁不定，过了许久，才缓缓定格。
【刷新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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