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王朝,永州之地,多山,山中有蛇。
蛇毒啮人,无御之者。
然得而腊之可入药,王命聚之,岁赋其二,当其租入,永州之人争奔走焉。
————《捕蛇者说》
……
人类!
正准备扑杀银环蛇的墨鳞大惊。
它穿越到这个世界也有些时日了,但还是第一次撞见人类。
它本来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在什么人烟稀少的深山老林里,没想到今次就遇到了人类。
而且看他的穿着打扮,只怕是专门上山捕蛇为生的家伙。
不过这个捕蛇人看着有些过分年轻,脸上难以控制的喜悦之情也表示,他多半还是个雏,在捕蛇这块。
见捕蛇少年的心思都被他蛇叉下的银环蛇吸住了,墨鳞丝毫没有被夺食的恼火,反而略感庆幸。
虽然自己垂涎的银环蛇被抢走了有点遗憾,但是同样的,银环蛇也算帮自己挡刀了。
如果不是少年捕蛇人眼里只盯着与环境颜色格格不入的银环蛇,那么说不定此刻被盯上、甚至被蛇叉叉住的,就是自己了。
它虽然吞了好几条毒蛇,但是可不会狂妄到认为自己能够和一个捕蛇人1V1单挑。
它的蛇牙和捆绑之技,在人类这个生物链顶端的存在面前根本不是对手。
若是它已经进化出了像银环蛇一样的剧毒,然后从背后偷袭,倒还有点希望。
不过现在嘛……
墨鳞趁着少年捕蛇人捉住银环蛇的间隙,就欲借着环境的遮掩,悄然离开此地。
就在这时,墨鳞的身后不远处传来了另一阵脚步声……
……
年轻的捕蛇人看着被自己的蛇叉牢牢控制住,不得挣逃的银环蛇,心中大喜。
听说大乾王朝的皇帝陛下积病多年,而永州的毒蛇可以作为一味药材,疗愈皇帝陛下的病情。
于是永州之地颁布了“捕蛇令”:
招募永州人去山上捕捉毒蛇,只要能够捉到满足条件的毒蛇,就可以将其当作抵扣部分税金。
虽然上山捉毒蛇,是一个拿性命作搏的举动,但是对于许多交不上税金的人家来说,这已经是一条有望活下去的路子了。
因此许多永州的老人、壮汉云从,牺牲者众。
本来以这位少年捕蛇人的岁数,正是应该悠哉嬉戏的年纪。
但是不巧,上次朝廷收税的时候,年轻人的祖父已经为了捕蛇而中毒牺牲了。
而最近,朝廷收税的日子又临近了。
为了家里的弟弟妹妹,年轻人毅然扛起了重担,跟随自己的父亲——一位经验丰富的捕蛇人,上山捕蛇了。
这趟上山之行,少年的父亲的蛇篓塞入了好几条蛇,而少年的蛇篓还是空空如也,这让少年不由得有些心急。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条正在“嘶嘶”作响的银环蛇,这让他不由得喜出望外。
银环蛇,黑质而白章,按朝廷颁布的捕蛇令来说,是毒性最强,同时也是药性最好的一种毒蛇。
若是能够捕捉到这条银环蛇,仅凭这一条毒蛇抵扣的税金,就足够媲美他父亲那满满一蛇篓了。
因此少年赶紧敛息凝神,希望能够一举功成。
似乎贼老天也眷顾于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条银环蛇竟然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轻而易举就被自己用蛇叉控制住了。
这让少年大喜:
“哈哈,爹,我抓到银环蛇了,咱们家今年的税金有着落了!”
少年刚刚大喊出声,就被后头赶来的一位年长者敲了一记脑门。
这位年长者和少年一样,脚穿雨鞋,手持蛇叉,腰间挂着一个蛇篓,显然同样是一位捕蛇人:
“洪文,我上山前告诫你的都忘了是吧?不要大喊大叫,山上可不只有蛇。”
“而且我千叮万嘱,捕蛇一定要两个一同行动,万一你一个不小心,被其他毒蛇偷袭了怎么办?”
……
该死!
墨鳞蛇牙紧咬。
如果说刚刚只有洪文一个人的时候,墨鳞还想偷偷溜走,此刻它却是一动不敢动了。
在吞食了诸多同类后,它的第六感似乎得到了一定程度的强化。
在它的感知中,这个年长的捕蛇人和捉住银环蛇的少年不同,是一位与相当多的蛇类打过交道的家伙。
光是他腰间挂着的蛇篓,墨鳞就已经嗅到了七八条同类的气息。
像这种常年和毒蛇打交道的家伙,向来谨慎,对周围环境异动的感知只怕早已到了和蛇类差不多的级别。
若是自己胡乱游动,有相当大的概率会被他发现。
一旦被发现了,在两位捕蛇人面前,就算是墨鳞也没有全身而退的把握。
一念及此,墨鳞将自己的蛇头趴伏的更低了,寄希望于自己能够融入环境,骗过两位捕蛇人的眼睛。
……
被自己老爹训斥了的洪文瘪了瘪嘴,有些委屈,但是依旧不舍得松开手上的蛇叉:
“可是爹,我看到的可是银环蛇诶,我这不是怕它跑了嘛。”
“而且我这不是已经平安抓到它了嘛。”
洪天风,也就是洪文的爹没好气道:
“我和你娘给你取名洪文,是希望你能好好读书,将来走出大山,就不用再干我和你祖父这样的玩命活了。”
“你说是一条蛇重要,还是你的命重要?”
“银环蛇没了还能再抓,你要是把自己的命都丢了,你娘该有多难过?”
洪天风训斥一番洪文后,眼神中闪过一抹黯然。
洪文见状,心知自己的父亲是想到了上次朝廷征税时,为了一家数口人上山捕蛇,牺牲了的祖父大人。
洪文从成功捕蛇的兴奋中脱离了出来,心中也是知错:
“爹,我知道错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见自己的儿子知错,洪天风满意的点点头。
他俯下身来到儿子的蛇叉前,扣住银环蛇的七寸,然后将其放进洪文的蛇篓里,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脑袋,宽慰道:
“我话虽重了点,但也是为你好,不管如何,这也是你自己独立捕捉到的第一条蛇,恭喜你。”
洪文听见自己父亲的夸赞,惊喜地抬起头来。
洪天风数了一下自己蛇篓里的毒蛇:
“有了你这条银环蛇,看样子今年不仅能免交税金,而且还能留点余钱。”
“捕蛇毕竟不是长久之计,到时候我看看能不能整点束脩,帮你找个好老师,争取助你考个功名。”
闻言,本来还因为第一次成功捕蛇就捕到银环蛇而兴奋的洪文一下就没了兴致:
“爹,我不想读书了。”
洪天风大怒:
“逆子,你说什么?!”
洪天风生气之下,连自己规定的不许在山中大声说话的规矩都忘了。
洪文连忙劝道:
“爹别生气,我就是想着,如果我去读书了,家里就只能靠爹一个人撑着了,实在是太辛苦了。”
“而且您也说了,捕蛇这么危险,最好两个人一起行动,若是我陪在爹身边,爹也算有个照应不是?”
“二弟天资聪颖,比我更有书生气,还是让二弟去读书吧,我陪爹捕蛇就好了。”
听到自家长子的话后,本来还怒气冲冲的洪天风顿时哑然。
他盯着自家儿子看了许久,最后默默叹了一口气:
“当年,你和洪生洪鱼没出生前,洪家村曾来过一位道士。”
洪文有些惊讶:
“咱们洪家村可是在永州的十万大山深处,除了收税的狗官,还有别人会来咱洪家村?”
洪天风点点头:
“当年,那道士见了怀孕着的你娘后,就指着你娘的肚子说了一句箴言,你爹我记到现在也没忘。”
洪文也没了刚刚的沮丧之情,好奇道:
“爹,那老道说了啥?”
洪天风似是回到了多年前遇到道士的那天,眼神追忆:
“那道士说:浅水困蛟龙,五百年一遇风起云涌。”
洪文闻言:
“爹,那些牛鼻子老道没什么别的本事,就吹牛打屁最在行,肯定又是一个想掏你兜子的。”
“可惜了,咱家从来就没什么余钱,怕是爹最多也只能给他两个白馒头了,哈哈。”
说着,洪文自顾乐了一阵。
洪天风瞅了一眼自己的长子,没在意他的调侃:
“道士毕竟是讨个吉利,虽然我们家没什么钱,但我也确实准备给他两个馒头表示一番。”
“但是谁知,那老道却是摇了摇头,直言:‘我这箴言,须值三个馒头’。”
洪文不屑:
“这牛老道,还蹬鼻子上脸了,爹就该给他乱棍打走。”
然而,面对长子对道士的讥讽,洪天风却是摇了摇头:
“当年我也如你这般所想,所以只给了他两个馒头,便将他打发走了。”
洪天风顿了一下,随后眼含深意的看着洪文:
“次年,你、洪生、洪鱼就出生了,一孕三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