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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与此同时,东宫。

太子朱标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有些头大。

胡惟庸案余波、云南的战事、黄册推行的后续问题……

看着面前堆得像山一样高的奏折,他顿感心累。

父皇最近沉迷于“微服私访”,把国事一股脑地丢给了他这个太子,自己倒是乐得清闲。

宫门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朱元璋龙行虎步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油乎乎的荷叶包。

“标儿,累了吧?”

朱元璋随手将荷叶包往朱标的桌案上一丢。

“啪嗒。”

一声轻响,一叠朱标刚批阅到一半,关于漕运改革的奏折,瞬间被那包东西压住。

一团深色的油渍,迅速在宣纸上洇开,毁掉了好几行工整的小楷。

朱标捏着毛笔的手指紧了紧,笔尖的墨滴落,污了另一份奏报。

朱标嘴角抽搐了一下,但也没敢说什么,转头便挤出一个极为孝顺的微笑。

“父皇,这是……”

“好东西,从宫外带回来的,尝尝。”朱元璋示意他打开。

荷叶包解开,一股奇异辛辣和肉香混合的霸道气味瞬间充满了整个书房。

朱标拿起一串还温热的羊肉,试探性地咬了一口。

下一秒,他的眼睛亮了。

外焦里嫩,香料的味道层层递进,刺激着味蕾,疲惫的大脑仿佛都被唤醒了。

“父皇,此物……妙绝!”朱标的眼睛亮了,“民间竟有这等吃食?

“哼,”朱元璋提起这个就来气,“东西是好东西!但是在一个乌烟瘴气的地方买的。”

他把在“翠月楼”门口的见闻说了一遍,尤其强调了那是个青楼。

“应天府尹是干什么吃的!天子脚下,居然让这种地方开得如此张扬!”

朱标吃烤串的动作停了下来,惊讶手上的吃食居然是在青楼门口买的。

“父皇息怒,此事或许另有内情。应天府尹寇徽,向来还算勤勉。”

“勤勉?”朱元璋来了火气,“咱看他是昏了头!来人!给咱传寇徽!”

半个时辰后,应天府尹寇徽几乎是滚着进的东宫。

一进来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臣寇徽,叩见陛下!”

朱元璋也不叫他起,就让他那么跪着。

“寇徽,咱问你,秦淮河畔的青楼,是怎么回事?朝廷的法度,在你眼里就是一张废纸吗?”

寇徽冷汗直冒,他知道皇帝肯定是看到什么了。

他磕了个头,颤巍巍地开口:“回陛下,此事……臣冤枉啊!”

“哦?你还有冤?”朱元璋接着便把今天下午看到事情简单讲述了一遍。

“陛下明鉴!”

寇徽的脑子飞速运转。

“大明律例,并未严禁民间开设此类场所,只……只是有所规制。那翠月楼,臣派人查过多次,她们手续齐全,姑娘们也都是登记在册的乐籍,卖艺不卖身,一切都符合……符合规定。”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瞥了一眼皇帝的脸色,声音压得更低了。

“而且……翠月楼,是应天府的纳税大户。”

提到“纳税”两个字,朱元璋严厉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一点。

他最近正为南方战事的军费发愁,每一分钱都得掰成两半花。

这京城里的销金窟,只要不太过分,能为财政做点贡献,倒也不是完全不能容忍。

寇徽见状,胆子大了点,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朱元璋抬手打断。

“行了!”

他站起身,踱到寇徽面前,就这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纳税大户?好一个纳税大户!咱倒要看看,这秦淮河的风月场,到底能刮出多少油水来?”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冰冷:“‘翠月楼’可以开,秦淮河那些销金窟也可以继续开。”

“但咱有两个条件。”

朱元璋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今年年底,秦淮河所有风月场所的税赋,在去年的基础上,再加三成!一文都不能少!”

他顿了顿,第二根手指几乎点到寇徽的鼻尖上。

“第二,你给咱派人盯紧了!咱要的是他们口袋里的钱,不是要他们败坏我大明的根基!"

"再让咱知道有任何逼良为娼、草菅人命的勾当,咱就把他们的楼连人一起,给你填到秦淮河里去!你这个应天府尹也别干了!”

寇徽浑身一颤,这话里的杀气,让他几乎瘫软在地,要知道,胡惟庸案的余波可还没过去。

“臣……明白了!“

寇徽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宫内一时安静下来。

朱元璋重新坐下,拿起一串鸡翅,却没了胃口。

他的思绪还在翻腾。

一个青楼,竟成了应天府的纳税大户,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转念一想,国库空虚,北边的仗刚打完,南边战事又起,处处都是要钱的窟窿。

这笔税银,虽来路不那么光彩,却能实实在在地充入国库,变成军饷粮草。

他长叹一口气,目光投向面前勤勉的儿子。

“标儿,你看,一个被咱们瞧不上的青楼小子,都知道变着法儿,从那些富商官吏的口袋里掏钱。可这满朝的饱学鸿儒,怎么就没几个能替咱想出富国的法子?”

朱标放下竹签,用丝帕擦了擦手,肯定道:“此人确有小智,能窥人心之欲,行敛财之术。”

“小智?”朱元璋冷哼一声,“这小智要是用在正道上,比咱半个户部都有用!户部那帮家伙,成日里就知道哭穷!”

朱标温和道:“父皇!治大国如烹小鲜!此终究是‘术’,非‘道’也。”

“以奇巧之术充盈一时之国库,或可解燃眉之急,却非长久之计。”

“治国安邦,根本还在于劝课农桑,轻徭薄赋,使百姓安居乐业。”

“父皇您推行的黄册、鱼鳞图册,才是泽被万世的富国正道啊。”

“好一个治大国如烹小鲜!”朱元璋赞赏了一句自己儿子,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扯了扯嘴角。

“今天那小子,比你还能说会道,一个青楼和烤肉的营生,硬是被他说的天花乱坠,好像没了他,楼里那些姑娘就活不下去一般!“

朱标吃完最后一串肉,没想到自己父皇会把一个卖烤串的小伙和自己对比,“这么一说,那人还真是一个人才?”

朱元璋冷哼,“人才?我看只是巧言令色罢了!”

……

一个月后,秦淮河畔。

“翠月楼”三个烫金大字在夕阳下闪闪发光,门口挂着两串硕大的红灯笼。

这里已经没有了之前风尘气息,反而透着一股红红火火的喜庆。

这一个月,“翠月楼”彻底火了。

足浴、按摩、撸串、喝酒,这套组合拳打得应天府的男人们丢盔弃甲。

无论是白天在衙门里勾心斗角的官老爷,还是在生意场上赔尽笑脸的商贾,晚上都爱往这儿钻。

泡个脚,按个摩,一身的疲乏便烟消云散。

再来几串滋滋冒油的烤肉,配一碗冰镇酸梅汤,那滋味,舒坦到了骨子里。

足浴、按摩、喝酒、撸串,果然在哪个朝代都受欢迎。

朱元璋带着朱标,两人一身便服,站在街角,神情各异。

“父皇,咱们……就是路过,对吧?”

朱标看着自家老爹那直勾勾的动作,感觉有点丢人。

“嗯,路过。”朱元璋回答得理直气壮,“顺便体察民情。咱得看看这应天府的税收大户,到底是怎么个说法。“

话是这么说,可那不断咽口水的动作,出卖了他对烤串的真实渴望。

这一个月,他处理朝政时,嘴里总感觉寡淡无味。

御膳房的山珍海味,愣是比不过那日吃的一口羊肉串。

今日好不容易得了空,便寻了个由头,拉着朱标溜达了过来。

两人走到“翠月楼”门口,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烤架前,换了两个穿统一青色短打的伙计,动作虽也娴熟,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二位爷,里边请!想吃烤串还是做个放松?”

伙计眼尖,一眼便看出这二人衣料不凡,气度更是压人,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

朱元璋没理他,目光在摊位前扫了一圈,沉声问:“之前那个烤串的小子呢?”

“您是说我们少东家?”伙计一愣,随即笑得更灿烂了,“我们少东家现在都在内堂总揽大局呢!您二位这样的贵客,哪能站门口吃啊?快里边请,我们有雅间,保证清净!”

“青楼还有雅间能吃东西?”

朱元璋本是打心底里瞧不上这种烟花之地的,但今天马皇后没跟着,他的好奇心瞬间就占了上风。

再加上那少年当日的种种怪诞言行,鬼使神差地,他居然很想进去看个究竟。

朱标是被自家父皇拉着进来的,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这个以仁德闻名天下的太子爷,有朝一日,竟会被亲爹拉着逛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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